靈修教習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看她確實眼帶倦意,心頭一軟,連忙讓她好好休息,休息到什麼時候都行。
趁著這個機會,他狠狠為學生們做了一通思想教育,就像一個操心的男媽媽。
“你們年紀尚輕,不懂世間險惡,倘若以後還有人下此重手……”他目光一沉:“決不能像今天這樣留情。”
靈修教習碎碎念起來,沒有一兩個時辰是不會停的,加上飛船晃晃悠悠,催眠效果堪比amsr。
“平日裡在靈術課上睡覺便罷了,我現在講的都是你們一定要記住的。”
見真有弟子快睡著,靈修教習毫不留情地點她的名字:
“江映雪,你說對不對?”
江映雪連連點頭:“對對對。”
靈修教習懷疑她根本沒聽自己在說什麼。
“那你說說看,你是怎麼想的。”
江映雪感慨道:“還好以後有謝師兄在虞師姐旁邊,他一看就不好惹,不會讓壞東西用苦肉計騙到虞師姐!”
眾人:????
你真敢說。
第58章
不好惹的謝師兄此時正在切肉。
平常的這個點, 虞穗穗都已經要睡醒吃晚飯了,但今日她才剛躺下,謝容景略略估算片刻, 覺得她應當會睡上兩三個時辰。
Advertisement
既是這樣,那醒來後一定會餓的吧。
他現在已經完全摸清了大小姐的生活習性, 手握著刀柄,平靜的準備宵夜。
他一刀一刀切得很細致, 神情專注而漠然,不止是肉類,連蘿卜在他手上都要被雕出一朵花來。
謝容景現在用的刀自然不是殺人那把,刀刃白生生的,能照見人影。
“謝師兄在這裡做什麼?”
有學府弟子路過廚房,看見滿桌子備好的菜, 不由驚得多嘴問了一句。
他實在沒辦法把對方和下廚聯系在一起。
謝容景見到來人, 綻開一個溫和的笑:“嗯。”
這種笑他先前就很熟練, 和大小姐一同來到學府後就更是得心應手,在配上他那涼涼的, 尾音上挑的語調, 足以讓人產生瞬間的親切感。
小菜雞的緊張肉眼可見的消失了七八分。
仙二代們紈绔歸紈绔, 卻也有基本的眼力見,謝師兄雖看起來脾氣很好, 實際上……大家在崇拜的同時, 或多或少都有點怕他,這種懼意難以言述, 就像耗子見了貓的本能反應。
可現在,見對方滿臉和氣,小菜雞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
“想不到謝師兄還會這個。”小菜雞腼腆一笑, “實不相瞞,我在家那會還經常給我爹娘做東西吃,我娘還罵我不務正業,可她吃起來明明很開心……”
謝容景靜靜聽他說完,問道:“你懂廚藝?”
小菜雞受寵若驚:“略懂,略懂。”
他精神一振,做好了和謝師兄探討烹飪技巧的準備,怎料對方隻是沉吟片刻,慢條斯理地又從腰間掏出一把刀。
謝容景將刀拿在手上,又指向案板上切菜的那把刀:“你覺得它們有什麼不一樣?”
小菜雞一愣。
這不是很明顯嘛,一把切了菜還沒洗幹淨,另一把是幹淨的。
但謝師兄想問的一定不是這個,小菜雞睜大了眼睛,努力瞅來瞅去:“呃……刀柄的顏色不同?”
他盡力了,真看不出有哪裡不一樣——除了刀柄一黑一白。
“很不一樣呢。”
謝容景的聲音近乎囈語,眼底閃爍著混亂的迷離,指尖緩緩從刀尖上滑過,帶下一滴滴鮮豔的紅。
他還是方才那副笑意盈盈的樣子,重復道:“真的。真的很不一樣。”
小菜雞慫了。
謝師兄怎麼看起來怪怪的……分明是盛夏,卻讓人腦門直冒冷汗。
他不敢再呆在廚房,隨口找了個什麼理由,支支吾吾溜走。
小菜雞走得太急,連門也忘了關,謝容景慢慢地踱步至門前,抬起眼望向走廊盡頭的房間,神色幽深如漆黑的泥沼。
他更加深刻地理解到——大小姐是不喜歡殺人的。
那他呢?
一模一樣的兩柄短刀,他常用的那把殺過人,而且還不少;至於見過的血,那就更多了。
活物的血與他方才細細切割的肉類不一樣,是溫熱的,濺在他皮膚上時,會有一絲絲帶著快感的暖意。
……
身後飄來一陣食物的味道,是紫砂煲裡的湯熟了。
謝容景盛了一碗,端在手上。
飛行船在夜空裡晃晃悠悠,連那碗湯也漾出點點波紋。
謝容景不知道他在猶豫什麼,他自從認識虞穗穗以來,便出現過很多很多奇怪的感覺,就像現在,他已經不知不覺站在了對方的房前,卻始終抬不起手敲那扇門。
他忽然想到幾個時辰前,還未開船時的情景。
“我勸你不要去。”
陣鬼對他說。
謝容景微微有些訝異,他確實想要出去一趟,“師父知道我要去哪裡?”
大小姐會叫陣鬼師父,所以他叫起來也很順嘴。
“臭小子,你要幹什麼我這個當師父的還能不知道?”
陣鬼搖著蒲扇晃著腦袋:
“所以我才說,暫時別去找虞二。”
謝容景笑得非常禮貌。
若是虞穗穗在場,定對大反派這種性格有著深刻的體會。
也不知道他跟誰學的,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表情,幾乎不會有什麼變化,你以為他很好說話,實際上他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幾乎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
虞穗穗現在不在,陣鬼也算是勉強了解謝容景的性子,他收起蒲扇,難得正經了幾分:“聽見了沒有。”
謝容景也正經地點點頭。
“你師妹辛辛苦苦把虞二救下來,你要是再把人給捅了,你說她會怎麼想?”
“……”
謝容景這才微微一愣。
看到大徒弟還是一知半解,陣鬼突然有了一種傳道受業解惑的責任感。
要知道,謝容景這兔崽子著實有幾分天賦,平日裡教學時,可難得見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陣鬼不算是個好人,也大概知道自己這個大徒弟是什麼性子,他本來不在意,可小徒弟卻是個乖巧心善的丫頭。
這事如若放著不管,兩個感情甚佳的徒弟說不準會鬧矛盾。
為師到底是過來人。
陣鬼洋洋得意,諄諄教導道:
“而且你做師兄的,更要給師妹樹立一個好榜樣,當然,為師也當如此。”
小李:……
他想到前輩曾經的種種事跡,並不覺得有哪一件能挑出來給人家小姑娘當榜樣。
陣鬼接著道:“就算你想替你師妹出氣,也不能做的這麼明顯,不要讓她猜到是你幹的,明白了沒有?”
小李:……
前輩,你還記得你上一句話是什麼嗎……
小李一邊瘋狂吐槽一邊暗自慶幸,好在陣鬼這一門有個虞穗穗,不然那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
是了,大小姐不願傷人性命。
……那他殺了這麼多人,大小姐又會怎麼看他呢?
謝容景斂著眼,黑瞳如水般泛著冷光。
虞穗穗自然地拉開房門,看見在門外罰站的大反派。
她這一覺並沒有睡多久,飛行船上的床有點硬,加上現在用靈力駕馭飛船的人又是溫教習,速度極快,晃動幅度也更大。因此,當她看到謝容景穩穩當當端著一碗湯而一滴未灑時,由衷誇贊道:“厲害。”
她對謝容景的態度一如往常,這讓後者暫時找到了一點從雲端站在地面上的感覺。
“大小姐有沒有好一點。”
謝容景的聲音比平時更輕一些。
虞穗穗本來就沒多大問題,睡了一覺醒來,又變成活蹦亂跳一條鹹魚。
她點點頭:“好多了,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敲敲門。”
難道是怕吵醒自己?
繼大反派會安慰人之後,虞穗穗顯然對他的評估又上了一個臺階。
謝容景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虞穗穗隱約發現大反派好像有哪裡不對。
其實她本來是沒這麼敏銳的感覺的,主要是和對方待在一起時間久了,自然就多少有些了解。
謝容景是笑著的,但笑得很勉強,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然後開始伸手捏她的臉,他的一根手指上似乎有傷,虞穗穗感到有什麼湿湿的東西蹭到了她的臉上,還帶著一股熟悉的花卉腐爛的香氣。
那根手指順著她的側臉一路下滑,在她的唇上不輕不重摁了一下。
大反派的血留在自己的嘴上,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她試著用謝容景的邏輯理解現在的情況:難道就睡了一覺的功夫,對方又到了發病期?
或許是見得多了,她也就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總歸病友嘛,來點什麼新花樣也正常。
謝容景捏完臉,又開始摸她的頭,沒摸幾下又把手放到她的後脖頸處,四根指尖輕輕地停在上面。
虞穗穗打了個激靈,不是怕,而是冷,鬼知道謝容景的體溫怎麼這麼低,還好現在是夏天,要是冬天,她肯定會被摸炸了毛。
不行,還是有點涼。
脖頸的皮膚本就敏感,寒意順著脊椎往下爬,加上大反派整個人都恹恹的,又病又喪,站在身旁像一個人形制冷機。
虞穗穗一邊把大反派的爪子撥開,一邊接過那碗湯,熱熱乎乎,剛好用來暖手……萬萬沒想到,在三十七度的夏天,她居然還會有這種需求。
直到走進屋子,才感到彌漫在身旁的冷意消退了些。
謝容景還在抓著她看,也不知道她臉上到底有什麼東西……如果有,那也是他自己抹上去的血。
虞穗穗試著擦了兩下,見對方並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幹脆便去洗了把臉,回來後就勢癱在屋內的躺椅上,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躺椅是特地裝在儲物袋中一起帶來的,她習慣了大反派的病友行為——他發他的病,她摸她的魚,兩個人可以各幹各的。
但見對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虞穗穗決定:淺淺關愛一下大反派。
話說,他是切菜時傷到了手嗎?
她抓起對方那隻割傷了的爪子,傷口雖然出了血,可也並不是很深。
“我幫你包扎一下吧,再晚就來不及了。”虞穗穗正色道:“再晚點,它就自己痊愈了……”
謝容景:……
在大小姐身旁,總是能感覺到一股自在又舒適的氣息,這種氣息奇異的安撫了他,令他不自覺地再次伸手,想摸摸她的頭。
虞穗穗現在確定了:大反派一定是把她當成貓在撸。
第59章
飛行船在滄瀾城門口停下。
考慮到一路旅途勞累, 兩位教習特地給學生們放了一周的假,允許他們到處玩玩看看,權當放松心情。
滄瀾城很大, 足足分為二十多個區域,眾人現在所在的區域正是最繁華的城中心,可以看到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商鋪, 連道路的兩旁也擠滿了擺攤的散修。
“這位姑娘, 要不要來卜一卦?”
攔住虞穗穗的正是一名出攤的青年男修,他面前鋪著一張白布, 一個龜殼, 和一隻裝著竹籤的小筒。
虞穗穗感慨:原來修仙界也有封建迷信……不對,好像修仙本身就不太科學的樣子。
她好奇道:“可以算什麼?”
見她的反應像是有戲,青年更加來了精神,他神神秘秘道:“姑娘想問什麼?我這裡什麼都能算,桃花,運道, 天命, 機緣……統統都可以,一次隻需要十塊靈石。”
小神棍,被我發現了吧。
虞穗穗想,若是真有這麼大本事,怎麼可能十塊靈石一次。
但來都來了, 隨便玩玩也未嘗不可。她在穿書局時就有個很喜歡塔羅牌的室友,經常會給她測感情測事業,每次都說會事業愛情雙豐收,但……很明顯是假的。
要不是來這個世界後認識了大反派這個目標老板,她連男人的臉都沒摸過。
虞穗穗:“那我算一次, 怎麼算?”
青年熱情地指指那隻籤筒:“抽一籤就行,話說姑娘想算什麼?”
……這麼一問,好像也沒什麼可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