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要最好的;頭紗要最好的;發簪要最好的……包括算吉時的佔卜師,自然也要最好的。
穗穗懂了:“謝容景,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是不是處女座?”
她本來不怎麼信星座,多半是隨便了解一下,可看大魔王這副嚴謹到吹毛求疵的架勢,如果是處女座的話,好像還真有點兒準。
謝容景曾經聽大小姐科普過星座,當即搖搖頭:“不知道呢。”
“我好像確實是在秋天出生的。”
他抱歉地笑笑:“隻是不知道是哪一天。”
穗穗拉拉他的爪子:“簡單,我們以後可以過一秋天的生日。”
“大小姐會送我一整個秋天的禮物麼?”
那當然啦。
穗穗大手一揮,發出富婆的聲音:“買,都可以買!”
“……”
大魔王揚起唇角,語調非常溫和:“不需要買的。”
“也可以。”穗穗想了想:“不過最好別有太大期待,我不太會做手工。”
“嗯,還有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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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覺。
穗穗抬起眼看謝容景,後者笑得人畜無害,跟幅畫似得。
然而在她的眼裡,完全就是一隻露出狐狸尾巴的男妖精。
毫無,下限!
和大魔王在一起久了,穗穗的臉皮比最早時要堅硬不少。
她淡定地岔開話題:“話說我們到時候要不要請客?”
如果要的話,說不定還要準備喜糖伴手禮之類的。
噢,還要寫請柬。
她不知道仙俠世界有沒有什麼別的習俗,不過問題不大,反正是她結婚又不是別人結婚,一切禮節按她和大魔王想的來。
大魔王微微蹙眉。
他現在處於一種很奇怪的狀態。
既想把大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又不想讓別人看見她這個樣子。
……真是為難呢。
……
穗穗高高興興找了本沒寫過字的本子,開始寫一不小心就會變成大魔王暗殺名單的……賓客名單。
魔界的屬下們是肯定要請的。
她一個個寫名字:魔將大兄弟、小玉香、牛執事、嘟嘟嚕嚕、天照門的那些小侍女們、在白宜鎮收的兩個壞蛋、喬盈盈和她老公、骨狼……
謝容景:“……為什麼還有骨狼?”
那頭奇怪的骨狼現在被養在了魔宮外面,有專門的魔族侍女每天幫它擦骨架,一身的骨頭都被擦得亮晶晶。
謝容景連著召了它三四次,本來還覺得這東西挺有意思,但它每次見到虞穗穗都會特別開心地狂搖尾巴,還用骷髏腦袋蹭她的手。
於是,大魔王便覺得它沒那麼有意思了。
穗穗停下筆,順手撩起額前落下的頭發:“有呀!”
她連骨狼的工作都安排好了:“我們可以讓它馱著很多很多花瓣,然後在天上飛一路撒一路——”
謝容景:“……”
然後再看著它在大小姐身邊晃來晃去是吧。
他垂下眼睫,狀若無意道:“可是它會吃花。”
“啊?”
這倒是真的,骨狼會吃路上那種用魔物變成的植物,魔鴉魔魚本來就在它的菜譜上,哪怕變成花也不例外。
“它會亂吃東西,還會搗亂。”
謝容景溫柔地哄大小姐:“不然……我們換一隻別的東西扔花瓣?”
會搗亂的話,換了也好。
穗穗點點頭,隻能讓骨狼和不認識的魔族們一起普通地觀個禮了。
魔界請完,人界也要請。
她和謝容景在人界時,認識的小伙伴基本都是同窗和教習。
將這些人的名字一一寫好後,穗穗隨口道:“好像好久沒有收到童雙他們的信了哎。”
是的,她一直以為自己回來的事不是什麼秘密。
至於小伙伴這段日子沒聯系她……她也根本沒多想。
反正以前也是幾個月寄一次信,大家都長大了,肯定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對哦。”
謝容景微微沉吟:“為什麼呢?”
他絲毫沒有半點赦然,並決定不告訴大小姐:自己默默將她藏了幾個月的事實。
賓客名單快要擬完時,穗穗忽然想到——似乎沒有一個人是雙方的親屬。
天照門倒是勉強能算一個,然而在她的記憶裡,還停留在和虞千秋虞楚楚互相看不順眼的時候。
達咩!
穗穗收起筆和本子,拉著大魔王繼續癱在躺椅上歇息。
謝容景似乎也想到了差不多的問題。
他看上去非常坐立難安,漆黑的瞳孔在睫毛下輕輕顫動,薄唇微抿,幾次想說什麼,到了嘴邊卻又都咽了回去。思緒甚是遊移不定,喂虞穗穗吃東西的時候,還差點將點心遞到她的鼻子裡。
穗穗擦掉鼻尖的奶油: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有點兒緊張?”
“嗯……”
“其實我也有一點點。”
她憂慮道:“成婚那天好像要來好多人,我感覺我最近胖了,不知道穿裙子好不好看。”
這番話奇跡般地安撫了不知所措的大魔王,良久,謝容景猶猶豫豫地試探道:
“大小姐還記得……我有一個弟弟嗎?”
穗穗:!!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就是這孫子捅了她一劍!
謝容景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他擔心大小姐像原諒自己的妹妹那樣,也原諒他的弟弟。
謝容景小心翼翼勾她的小手指:“要是我對謝容流做了什麼,大小姐會怎麼想呢。”
穗穗呆了一下:“什麼怎麼想。”
謝容景:“比如,覺得這樣不太好?”
穗穗奇怪:“有什麼不好的,他想殺你诶。”
“雖然最後死的是我,可我也是他嫂子,真是沒大沒小欠收拾。”
-“……可以不要說那個字嗎?”
-“嗯嗯,雖然最後犧牲的是我。”
大魔王連犧牲也聽不得,伸手捂住她的嘴。
心裡又是甜蜜又是心疼。
大小姐好像再一次,因為他而破了例。
謝容景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從心口那道傷疤裡蔓延開來。
好像。
好像不管他做什麼,大小姐都會一如既往地和她站在一起。
從未變過呢。
這份愉悅的心情一直持續到虞穗穗睡著。
她太累了,整個人軟軟地躺在大魔王身旁,又被他拉到懷裡。
因為太過高興,大魔王點開水鏡,第一次向地牢下了一道命令:
“今天可以少削兩隻他的手指頭。”
……
“今天可以少削兩隻指頭!”
魔將甲雙目含淚,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
“瞧你那慫樣,至於嘛。”
魔將乙嗤笑一聲:“你還是不是專門在地牢工作的魔將?”
魔將甲不服:“你行你上啊!我做的工作和你能一樣嗎?”
魔將乙就是口嗨,讓他上他真不行。
……
不過話又說回來,行的魔還真沒幾隻。
即使這活每月的報酬高達小幾千靈石,也沒見哪個魔將能撐過一年。
首先,得是五重以上的醫修,每天的工作也很簡單:將一個犯人身上的肉一塊塊割掉,手指腳趾什麼的也砍掉……等一系列酷刑以後,再把對方重新治好。到了第二天,便接著循環上一天的過程。
這還不算,一百多年前,魔主還搞出了一個能放大痛覺的言靈咒。
他時不時把咒用在牢裡的犯人身上,一次比一次精進。
據不完全統計,對方現在感到的痛覺應是正常情況的兩百倍。
……一套操作下來,就連那些在地牢裡幹了幾百年的魔族們都目瞪口呆。
見過狠的,沒見過這麼狠的。
“再幹一個月,我就申請去管別的牢房。”
魔將甲雙眼發直:“……有的靈石,還真不是一般人能賺的。”
第105章
地牢的大門就像一道分界線, 將繁華與喧囂隔絕開來。
“站住。”
地牢前的守衛將刀橫在身前:“你是何人,來這裡做什麼的?”
來人是個遮住半張臉的蒙面女子,她沒有說話, 守衛卻莫名向後退了一步,隻覺得這人的眼神怪怪的, 看著讓人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問你話呢!”
守衛給自己壯膽,大聲喝道。
“吵什麼吵,這是新來的醫修, 負責地下十層關著的那位。”
魔將甲有氣無力地解釋道。
魔族中五重以上的醫修本來就少,奈何給最底下那位犯人的用刑過程太過殘忍, 以至於沒幾個醫修能一直幹下去,他們不得不從人界中招募一批臨時工。
女人沿著湿滑的臺階一步步走下去,光線昏暗, 隱隱可見地上紅色的血跡。
不知走了多久,或許很快,又或許隻是幾息, 她站在地牢的最底層,站在一個四肢都被鐵鏈拉成“大”字型的男人面前。
“昨天的傷已經治好了, 他現在是新的。”
獄卒嫌棄地瞟了牆上的犯人一眼:“我給你演示一遍怎麼做,以後你每天自己來, 聽到了嗎?”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酸味, 混合著血肉腐爛的氣息。犯人頭發亂成一團, 身上的衣服結了血痂, 可除了剛長出的粉色新肉,卻看不到有什麼傷口。
女人仍不發一言,她猛地從獄卒手中抽出刀,一刀割掉了犯人臉上的一大塊肉。
獄卒:“……”
女人手起刀落, 血水飛濺,像是在砍瓜切菜,邊砍邊從喉嚨裡發出意外不明的咯咯聲,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獄卒嚇得不輕,這要是把犯人砍死了,整個地牢的魔族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啊!
他一邊聯系上層魔將,一邊手忙腳亂地想阻止對方。
與此同時,牆上那個兩百多年沒開過口的犯人,竟張嘴說話了。
“是你呀。”
犯人費力地睜開眼睛,嘴裡含著血,聲音模糊不清。
“你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