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也沒和她說過啊。
她換好衣服擰開臥室門,果然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見了一本正經坐著的謝容景。
踩著拖鞋洗漱時,還能聽到對方和老媽客客氣氣的一問一答。
“我和穗穗是同學,互幫互助是應該的。”
謝容景語氣溫和:“阿姨不用放在心上。”
虞媽媽很是感動。
她知曉自己女兒那個中不溜的成績,說是互幫互助,實際上就是人家孩子來給自己孩子輔導功課。
“你這孩子……穗穗能和你一起學習,阿姨真是太放心了。”
虞媽媽誠心實意邀請道:“中午留下吃飯吧,我讓你虞叔叔多做點好吃的,小景愛吃什麼?”
謝容景不好意思低下頭:“那就麻煩叔叔阿姨了,我不挑食的。”
穗穗:“……”
你認真的嗎?
她想到自己和這人一起在外面吃東西時,對方這不吃那不吃的挑剔樣子,決定暫且先不拆穿他。
還沒到飯點,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臥室。
十月的雨天,空氣裡還帶著若有似無的悶熱。
這種天氣不用開空調,隻有一臺白色的電風扇搖著頭開始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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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掃過窗沿上的貝殼風鈴,有一搭沒一搭的響著。
穗穗的書桌很大,上面擺了一大堆參考資料和花裡胡哨的文具。
兩人像在學校裡那樣並肩坐在一起,一個講一個聽。
講一會後,他們會各自分別寫卷子,等都寫完後再次一起改錯題。
偶爾虞媽媽會輕手輕腳敲門進來,放下一碟果盤或兩杯果汁,再欣慰地走出去。
這樣的日子持續一個月後,鹹魚本能讓穗穗有點想偷懶。
誰知剛偷了個開頭,就被謝容景連人帶小說抓了個正著。
他揚起眉,非常自然地念出了上面的字——“與霸總的戀愛合約。”
謝容景:“……”
穗穗:“……”
謝容景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
“你喜歡這種?”
穗穗爭辯:“那是我初中買的,今天是懷舊好不好!”
……
不管是喜新還是戀舊,那本小說都被謝容景沒收了。
偷懶大失敗,穗穗隻能再次支稜起來。
或許是謝容景的高強度教學有了效果,兩年後的夏天,兩人一起收到了A大的錄取通知書。
通知書寄到家裡的那天,穗穗爸媽當場喜極而泣,說什麼也要去酒店辦個升學宴。
“小景他們家好像也要辦。”
虞媽媽說:“幹脆同一天訂吧。”
能讓成績中等偏上的女兒考上A大,虞爸虞媽現在對謝容景的印象更是好到了天上去。
到了升學宴當天,兩家的親戚朋友都來了,熱鬧又喜慶。
【熱烈慶祝虞穗穗、謝容景金榜題名,前程似錦】
“這橫幅拉得真有意思。”
有人駐足打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辦婚宴呢。”
謝容景笑盈盈地站在酒店門外,他今天穿著黑色的短袖襯衫,大夏天也不怕熱。
相較之下,穗穗的臉被太陽烤得有些微微發紅。
“才不像婚宴呢。”
盡管路人不認識她們,她仍小聲反駁了一句:“我的婚禮才沒有這麼醜。”
她指的是大片大片的紅金配色,畢竟是兩家長輩的審美,也不能要求太高。
兩人是出來透氣的。
酒店裡大人太多,他們吃完飯就第一時間溜了出來。
在奶茶店門前排隊時,謝容景冷不丁問道。
“什麼樣的算好看?”
穗穗怔了一瞬,才意識到他是在接著剛剛的話題。
“……至少要很多很多花吧。”
穗穗別開腦袋不看他:“然後地上也鋪著花瓣那種。”
“這是現在的想法麼?”
謝容景眉眼溫柔:“我記得你五歲的時候,還說過要嫁給賣糖炒慄子的人。”
穗穗:“……”
這都多少年前了!
曖昧的泡泡被戳破了,穗穗接過冰凍檸檬水,咬著吸管含混不清地吐槽道:
“我初中時看小說,還喜歡每個月給我五十萬零花錢的霸總呢。”
謝容景也跟著她笑,眼睛半眯著,唇色豔得像是染了胭脂。
七月的陽光清亮亮灑了一地,空氣裡彌漫著檸檬汽水的味道。
兩人並肩站在人行道旁的大榕樹下,耳邊傳來知了的叫聲,頭頂是一片湛藍色的天空。
帶著熱氣的風迎面拂過,謝容景遞給穗穗一隻耳機,又自然地拉過她的手。
他輕聲開口,眼裡閃著細細碎碎的光。
“花和糖炒慄子,現在就可以給你。”
“每月五十萬的話,我確實還沒有。”
謝容景笑得很好看,嘴角揚起一個矜傲的弧度。
穗穗認識他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見他身上出現這種競賽一路考到國賽,拿獎拿到手軟的學霸氣場。
漂亮學霸的手涼涼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劃著她的掌心。
“可是穗穗。”
“以後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有的。”
第123章 【西幻番外(上)】
天空覆著鉛塊般厚重的雲層, 遮天蔽日,不見半縷陽光。
維拉鎮的鎮民們情緒格外高昂,絲毫沒有被沉悶的天氣影響半分。哪怕走在坑坑窪窪的泥濘小道上也步伐輕快, 口中還在哼唱著小曲。
原因無它——就在今天, 他們徹底結束了長達幾百年的黑暗時光, 再不用活在血族的陰霾裡。
在教會的帶領下,維拉鎮附近的最後一隻吸血鬼被成功清繳,往後人們不必在家門前掛滿大蒜, 也不用花大價錢買銀器與禱文防身。
不止是普通鎮民開心,神職人員亦是如此。
商販與鎮長、乞丐與騎士、修女與牧師……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股發自內心的喜悅。
看到這一幕, 虞穗穗恍惚間覺得自己也要隨大流高興一下。
——如果她不是那個被清繳的吸血鬼的話:)
當然, 比起吸血鬼, 她更喜歡稱呼自己為“血族”。
似乎是她們這個氏族的通病, 喜歡好聽的名字,好看的花, 以及好喝的血液。
這就是虞穗穗倒霉的地方了。
她睡了將近十年,剛從棺材裡爬出來還沒開始進食, 就被一群傻嗶——連人帶盒往教堂裡扛。
她有一肚子話要講。
“你們為什麼覺得我會咬人?”
穗穗一隻手撐在著自己的六邊形棺材板上, “糾正一下, 我從來不喝沒有處理過的血。”
這倒是實話,自從成為血族的那天起,她還沒咬過誰的脖子。
她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變成了不死生物,太突然了,連一點轉變的前搖都沒有,虞穗穗自然便保留著人類的進食習慣。
比如喝血要加糖加奶加蜂蜜,天冷熱一下,天熱冰一下。
見被捉的吸血鬼開口說話, 牧師和修女們紛紛低下頭不敢看她。
這隻吸血鬼有著蒼白的皮膚和緋色的瞳孔,穿著黑天鵝絨的哥特小禮服,裙擺蓋住膝蓋,腳上是一雙同色系的高幫皮靴。
神官大人不在,押送隊隻當這是個危險物品,完全不敢接她的話。
他們視線遊離,有的平視前方,有的躲躲閃閃——反正就是不看棺材裡的吸血鬼。
吸血鬼又說了幾句,發現身旁這十來個穿著白袍的人類一言不發,根本就是把她當空氣。
穗穗:……
行,我們誰都別理誰。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聽到有人說了一句:“看吶,前面是神官大人!”
-“多虧了神官大人新發明的禱文,我們才能捉到鳶尾城堡的吸血鬼!”
-“對啊對啊,以後晚上再也不怕被咬了。”
-“前幾個月那個來維拉鎮的吸血鬼真可惡,這種邪祟最喜歡挑釁教會了,專攻擊我們神職人員。”
-“好在神官來了,光明女神保佑我們。”
……
-“感謝光明女神。”
-“感謝神官大人。”
人類們滿臉虔誠,右手放在左胸的金色紋章上,似是在禱告。
穗穗:?
她聽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被捉,就是這個狗神官搞得鬼。
可惡,她就說嘛:明明沉睡前做好了保護,普通的神職人員根本找不到她的城堡。
穗穗真情實感的生氣了。
你們這個光明教會都是智障嗎?哪隻吸血鬼搗亂你們去捉哪隻好不好。
要知道她睡了快十年——哪怕沒睡著的時候,大多時間也都是在自己的城堡裡自娛自樂,隻有偶爾心血來潮才會帶著兜帽來鎮子上逛逛。
可惜一路走來,這些人類並不聽她的解釋,穗穗懷疑是快過年了,這群修女牧師也要衝業績。
哦,還有狗神官。
這樣想著,她從棺材裡坐起來,雙手抱著膝蓋,一眨不眨地打量那個罪魁禍首。
神官站在維拉鎮的教堂門前,一襲聖潔的白衣,領口鑲著金燦燦的邊,明媚而耀眼。
前兩日剛下過雨,小鎮路不好,遍地都是水坑和泥巴小道,而他的衣擺卻幹幹淨淨,半點未曾染上汙泥。
穗穗地目光從他的穿著落在臉上。
神官是個很漂亮的青年,大約二十來歲,似乎還是東方人,黑發黑眼,臉上的微笑平和而安寧,猶如春風拂面。
實際上,對方長得很合穗穗的胃口,可現在她隻有三個字要評價:小白臉。
再加三個:狗神官。
……
神官是什麼,穗穗是知道的。
慈悲與善良的代名詞,淨化一切邪惡的化身,以及——
神的代行者。
作為凡人連接光明神之間的橋梁,神官們有著虔誠的信仰和極強的神力,他們在聖潔的白玫瑰教堂裡聆聽神諭、又在嘈雜喧鬧的人海中傳播神音。
一般而言,這種大人物根本不會來維拉鎮,更不會大張旗鼓捉她一隻鹹魚吸血鬼。
……可他現在已經來了,求生欲讓穗穗再次支稜起來。
“你們找錯血族啦!我沒有殺過人。”
她語速飛快:“我連吃飯都沒有直接對著人脖子吸過!”
周圍的修女牧師們又恢復了默不作聲的鹌鹑形態,隻有神官面不改色地對他們點點頭:
“你們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
隨著最後一位牧師關上房門,教堂變得空曠而靜謐。
悠揚的鍾聲響起,仿佛一個心照不宣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