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路瀚鳴的聲音傳來,我看向沙發上,他正抱臂,目光深沉,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出去。」我並不想演戲了,藥效副作用帶來的頭疼讓我隻想睡覺。
路瀚鳴有些訝異我的轉變,起身走到床邊,「你知道你剛剛差點被……」
「我知道,出去。」我打斷,抬頭看他時雙目清明。
我是真心實意期望他先離開。
他一靠近我就想吐,這仿佛已經成為了習慣。
可路瀚鳴反而坐在了床邊,像是沒聽見,聲音放柔,「我今晚在這陪你,既然我救了你,我會救到底。」
我早就看穿,路瀚鳴就是個聖母。
自以為別人的生活需要他的懺悔和拯救,總希望用一點偽裝出來的恩惠就能收買人心,實則虛偽至極。
同類相吸,他能被於青寧吸引,我也並不奇怪。
我曾經從窒息的生活中抽離,他幾乎用強攻的手段讓我以為自己抓住了浮木,最後證明不過是他為了達成目的的不擇手段。
我背靠在床頭,諷刺一笑,「我不需要。」
很快,敲門聲響起,沒過多久,門就被強制打開。
幾名警察快步進來:「不許動!雙手抱頭,蹲下!」
路瀚鳴一驚,但很快也乖乖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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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迅速搜索了一下房間內,然後盤問了一下我和路瀚鳴。
這酒店長期有不法事件發生,我提前掐著時間舉報了,就算於青寧真的找人侮辱我,也能被警察攔下。
就算警察不來,我也早在枕頭下準備了電擊棒。
問詢後警察確認沒事,便離開了。
我再次讓路瀚鳴出去,「出去吧。」
倒也是謝謝路瀚鳴,深刻地給我上過一課,除了自己和警察,誰都不會無緣無故救你。
路瀚鳴用一種不認識我的眼神看了我很久,突然嘆氣道:「這一年我一直在關注你,於家對你不好,秦楊舟也不是好人,我知道你過的很難,所以能不能給我個機會,其實,其實我早就……」
他早就對網上的另一個「我」說過,他發現和我那半年的朝夕相處才是最觸動他的,可他意識到自己親手毀了一切的時候,我已經退學了。
他在後悔中意識到喜歡我時,我已經和秦楊舟在一起了。
他早就喜歡我了,卻那麼遲才承認。
我並無開心,此刻疲憊的甚至讓我沒空理他,「你要是不願意走,就在沙發上睡。」
算了,還能利用罷了。
10
我從未睡得如此好。
醒來時,路瀚鳴不在房內,我洗漱後直接退房離開了。
無數個來電塞滿了我的手機,於青寧和秦楊舟還有程霜,都瘋了一樣的打了我電話。
最後我選了程霜的電話回過去。
程霜小心翼翼地開口,「心心,青寧她和小秦……進警察局了,你能不能幫他們作證啊?」
「怎麼會這樣啊?」我故作驚訝。
「他們在酒店被查出吸了那玩意,現在你於叔叔快氣瘋了。」看來於峰釗是給了她不小壓力,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你昨天不是和他們在一起喝酒嗎?他們在酒店的那個房間還是你的名義開的,到時候有人找你做調查,你就說那些東西是你弄來的……」
我掛斷了電話。
我連演都懶得和程霜演了,蠢婦。
我先去醫院驗了個血,隨後帶著檢查報告來了警察局。
大廳的椅子上,於青寧和秦楊舟衣著潦草,兩個人被拷在一起,狼狽不堪,頗像一對亡命鴛鴦。
於青寧一看到我,就一副恨不得殺了我的樣子,「程心,我真沒想到你還真有手段,想害我?」
明明是她和我的男朋友在我開的房間裡做苟且之事被抓了,還有臉說我害她?
我冷笑,「是我害你勾引我男朋友的?」
我沒有害她,我隻是太了解於青寧了。
秦楊舟倒是躲避我的視線,吶吶道:「你,你聽我解釋。」
我睨著他們倆,第一次毫不掩飾我眼裡的不屑與厭惡。
「於青寧,你恨小三,你做出的種種選擇又和小三又什麼區別?」我隻是笑。
於青寧顯然氣得去了理智,發瘋一樣地想來打我,卻隻能滑稽地在地上打滾。
她早就傷不到我分毫了。
這兩年,我住在於青寧的房間,害怕反胃我都忍了下來,就是為了了解她的一切行為喜好心理。
從她回國起,我就在預判她而已。
我太了解,她想讓我痛苦,無非是毀掉搶走我的一切,男朋友就是其一。
而秦楊舟但凡有一點道德底線,我都不會選他,就是這樣輕易勾引就上當,才是棋子的最佳人選。
我昨天當著於青寧的面給秦楊舟遞房卡,也是算準了她心高氣傲,咽不下這口氣。
把我藥倒後,極端追求刺激的她,一定會選我訂的這個房間和秦楊舟鬼混。
而那些攝像頭早就被我轉移到那間房去了。
我本來隻想讓他們先試用自己買的針孔攝像頭,犯法這事確實是意外之中。
警察問我認識這兩個人嗎,我點頭,「一個是我妹妹,一個是我男朋友。」
那警察立刻用非常同情的眼神看我,「你和他們犯法的事有關嗎?」
我搖頭,然後把自己的檢查報告遞上去,「我是來報案的,昨天我去酒吧接我男朋友,然後我這位妹妹給我喝了一杯酒,之後我就不省人事了。這是醫院的檢查報告,顯示我體內還有迷藥藥物殘留,我可能是被他們下的藥。」
於青寧瘋了一樣的掙扎著要衝過來,「你胡說!我可沒有,是你陷害我!」
秦楊舟臉色更是慘白,「心心……」
警察讓她安靜。
立案後,於青寧和秦楊舟又被押去審訊了。
警察讓我回去等通知,並且安慰了我。
畢竟不僅被下藥,男朋友還和妹妹亂搞,怎麼看,都是個冤大頭。
走出警察局,我收到了不少的慰問吐槽短信:
「你知道嗎?於青寧和你男朋友搞一起,還被拍下來傳網上了!」
「好像是中途被警察抓的,那狼狽的樣子,簡直辣眼睛……」
「姐姐你又好看畫畫又好,那種渣男配不上你,別難過,獨美吧!」
畢竟他們自己「辛苦」準備的攝像頭,不自己親自試試怎麼能行呢?
而且這攝像頭拍攝後自動上傳網絡,現在估計都在網上瘋傳一晚上了。
就算於家和秦家有能力把他們保出來,之後網上的流言四起、隱私暴露,他們又能承受住嗎?
11
秦於兩家焦頭爛額,這兩人觸犯法律、違背道德出軌還直接被拍成視頻上傳網絡,現下證據確鑿,不死也要褪層皮了。
而意外之喜是,於青寧高中時的霸凌事件也一件件被扒了出來,網上許多被她霸凌過的人都紛紛配圖發聲,還有曾與她為伍的人站出來發帖懺悔。
這些人和我一樣,曾被扇過耳光,被拉入廁所踹打,被辱罵過最低賤的詞匯,被孤立被強行拍下照片。
她們的痛苦,終於宣泄出來了。
網上一時哗然,鋪天蓋地的討伐譴責,每天都有人帶於青寧霸凌的話題發聲,熱度持續很久。
網上暴風驟雨,現實生活中,程霜以於夫人的身份來到我的畫室,找我交涉。
她看著憔悴,估計也是承受了不少於峰釗的怒火。
居然還沒被趕出於家?
她故作親昵地拉住我的手,眼神又表明嫌棄我手上的顏料,「心心,於家這兩年可是待你不薄,青寧她以前是做過錯事,但這次事情太大了,她真的認識到錯誤了,往上都是罵她的,她在家裡抑鬱了……」
我抽出手,長長吐出一口氣:「你還記得姥姥去世後,我也遭受過這些嗎?」
程霜一愣。
「那時我被於青寧拍的那些不堪的照片在網上瘋傳,於家在洗白順便買水軍汙蔑我,我一個人在家裡,有一些無聊的男人還來敲我的門。」我放下畫筆,淡然處之,「我不願再回到校園承受流言蜚語,你卻在那天逼我原諒兇手。」
程霜眼底有那麼一瞬間痛苦劃過,確實隻有一瞬間,「媽媽那時候已經嫁給你於叔叔了,你也要為媽媽的幸福著想……」
「我和姥姥永遠都在為你的幸福讓步。」我雙目清明,不動絲毫,隻是注視她,「你從不讓我叫你媽媽,也從不來見我不給姥姥一分錢撫養費,姥姥對你唯一的期望就是好好做人,你卻為了你的『幸福』去當小三。我被於青寧欺負整整兩年,要不是姥姥去求你讓我轉學,你都恨不得裝傻到底。我明明未受你一份恩惠,卻要承受你的惡果,憑什麼?你又憑什麼讓我原諒她,憑什麼站在這裡和我說這些?」
畫室裡安靜的隻剩程霜的呼吸聲,以及顫抖地聲線,「那你為什麼住進於家,於家給你吃給你喝……」
「我也經歷過無數日夜搖擺不定的陣痛,可我逼自己堅定,我一定要你們都痛不欲生,」我想起姥姥,胸口就澀澀發疼,「被拍照片的那天晚上,姥姥出去找我了,她摔了一跤,我照片爆出後,她去世前都在後悔沒有教好你。你一直怪我沒照顧好姥姥,我認,可你猜猜我這兩年又在怪誰?」
程霜捂著胸口後退幾步,最後扶著桌子停了下來,「程心啊程心,我真沒想到你這麼狠毒,姥姥去世了,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了,現在你馬上又要多一個親人了,就不能再幫媽媽一次嗎?」
程霜依舊不死心,看到了於家給她的壓力不小
我挑眉,看向她的肚皮。
她撫摸上自己的肚子,「你馬上要有個弟弟了,等你弟弟出生,媽媽一定會在於家替你討回公道。」
程霜以為我會為這個小生命開心,可我隻覺得心如死灰的無奈。
它明明還未成形,就已經賦予男孩的期待。
程霜總是太高估自己在於家的地位。
如果不是男孩。
她隻會和我一樣不受歡迎,被於青寧欺負,被於家冷待。
我收回目光,淡淡道,語氣篤定,「這不是兒子。你忘了?有位大師說過你命裡沒有兒子。」
程霜瞪大的眼睛,像是被戳了脊梁骨,發瘋一樣把我畫室的東西摔砸,「你詛咒我!程心,我別不識好歹,於家秦家多的是辦法對付你,別後悔!」
有一個筆筒被她砸向我,我伸手想擋,另一個高大颀長的身體衝上前替我擋住。
是祝藏。
筆散落在地上,擋在我前面的祝藏低吼一聲,「滾!」
程霜嚇了一跳,也不敢繼續警告我了,匆匆離開。
祝藏也不回頭看我,隻是蹲下身子默默撿筆,頭上立著幾根白色的呆毛。
我想開口,卻隻覺得喉頭幹澀,剛剛他聽到了嗎?
「祝……」
剛開口,祝藏就起身,把筆筒放回遠處,然後走了出去。
從頭到尾都不看我。
因為上次我把他反鎖畫室裡,他已經這樣生氣很多天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生氣。
祝藏依舊認真地幫我做事,但是就是不主動和我說話,又悶又生氣得像個葫蘆。
12
路瀚鳴找到我的畫室,開始一日三餐式的問候。
沒過幾天,整個畫室都知道他在追我。
當有不清楚狀況的人試圖撮合他和我,我內心隻是一陣反胃,卻也不好當著外人發作。
路瀚鳴知道我已經和兩年前不同,不那麼好接近拿捏,於是開始耍手段。
最開始是聯合他的朋友在大學附近開了另一家價格更優的畫室,搶走我不少學生,看我不為所動,又聯合房東要毀約把房子高價租給別人。
至於我為什麼知道,因為路瀚鳴把這些都完完本本地告訴了網絡上的另一個「我」。
美名其曰「知道社會的殘酷才會更知道他的好。」
我這次直接拉黑刪除了他。
他一年多前也不過是因為我的名氣而接近我,我接受也不過是順便知己知彼。
現在我隻覺得厭倦,一個想靠耍手段獲得真心的男人,真讓我看不起。
反正不管路瀚鳴怎麼耍手段,我都不在乎,這兩年我靠自己賺的錢讓我不用煩心這些事情。
我和房東解除了合同,路瀚鳴知道後,假惺惺打來電話,說帶我去散心。
我同意了。
轉頭,正在收拾畫室東西的祝藏正看著我,手裡還拿著一張小板凳。
他的目光有失望,不甘更多。
「你先去吧,最後的我會幫你收拾好。」末了,他補充一句,「我對這裡也有感情。」
「好。」話到嘴邊,我也隻能說出一句,「辛苦你了。」
拿上包,我離開了畫室。
在這裡我遇見了很多和我志同道合的人,甚至很多瞬間都讓我忘記過痛苦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