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有人著急地從輪椅上摔下來了,嘴裡還痛苦萬分地叫著我的名字。
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上午遇到路瀚鳴,下午又遇到了程霜。
程霜瘦的人都脫了相,病號服下空蕩蕩如幽靈般。
她一看到我就咒罵我,說都是我讓她沒辦法生兒子。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時候程霜為了繼續留在於家,和於峰釗保證肚子裡是兒子,之後悄悄測了孩子性別,發現是女孩後,就咬牙打掉,打算說是意外流產,結果引產後發現是個健康的男嬰。
這件事還是被於峰釗知道了,震怒之後,程霜在於家地位愈發低微。
最後於峰釗抱回來一個三歲的私生子,程霜也忍辱負重甘願留在那地方當繼母。
祝藏出院那天,我去接他。
剛進病房就看到他被一個奶奶揪著頭發打。
我趕緊衝進去,扯開兩個人,「奶奶,您幹什麼啊?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心疼他那兩根呆毛,下意識把祝藏護在身後。
「我沒認錯!」那奶奶中氣十足,「這狗崽子就是染了綠毛我也認得!還給我染白毛!給我打架還打輸了住院!丟人!帶歪家風!我今天就打死……」
「奶奶奶奶奶!我錯了!我女朋友在這,能不能給我點面子!」祝藏高大的身子縮在我後面,捂著自己的頭,委屈巴巴。
奶奶一聽女朋友,眼睛一亮,立刻收斂了殺氣,一把握住我的手,把我扯到沙發上,「你就是心心吧?長得真好看,怎麼會看到我們家小藏啊,一頭醜白毛,聽奶奶的,奶奶給你介紹更好的……」
祝藏這會不躲了,趕緊跳下床,「奶奶,您別啊!您這樣心心以為你不滿意她呢!」
「我沒有,奶奶很滿意心心,奶奶是不滿意你,一頭白毛……」奶奶翻了個白眼,對上我時又笑地和藹,「奶奶很喜歡你,奶奶還關注了你的公共賬號,你的畫我都有保存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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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藏服了,「好好好,我馬上立刻去染回來,我好不容易追來的女朋友,奶奶您行行好!」
我許久沒見過這樣的畫面,明明是吵嘴,卻溫馨。
或許是看我很久沒說話,奶奶拍拍我的手背,「心心,你以前受委屈我們沒能幫你,既然你選擇了小藏,以後你再受委屈,我們祝家都給你撐腰,和小藏好好相處,有空去奶奶家吃飯。」
我點頭,因為有點說不出話。
之後我陪祝藏去染回黑發,一到店子裡,那理發師就迎上前,「帥哥,又來了?這次染什麼?」
祝藏不好意思撥弄一下頭發,「黑的。」
我一聽有故事,和那理發師隨便聊了幾句,他就和盤託出:
我和前男友官宣那天,祝藏喝醉了跑理發店問理發師,他帥不帥。
大家自然是都說帥,但是祝藏還是不信,還說:「我肯定是不夠帥,她才不選我。」
理發師一看商機來了,就說染個白發一定帥。
於是祝藏醒來的時候就變成一頭白發了。
我聽完這個故事,笑得在椅子裡直不起腰。
祝藏染完黑發就變得有些冷酷,但是回家時,他臉一直都是紅的,最後忍無可忍才說:「心心,你別笑了。」
我強行憋住,卻還是忍不住調侃,「帥哥,我沒笑。」
「別叫我帥哥。」他瞥過臉。
「哦。」我伸手把他的臉扭過來,踮腳輕輕把唇印了上去,輕輕喚他,「小藏。」
他雙眼此時帶了點迷離,「……嗯。」
「小藏。」
「嗯。」
我在確認,祝藏的藏,應該是寶藏的藏吧?
16 於青寧番外
於青寧第一看到那張畫是在光榮榜上,明明在畫紙裡的向日葵,卻好像生機勃勃盛放在光榮榜上。
她覺得自己是喜歡這幅畫的,趁著換榜,卷起那張向日葵放入自己的書包。
小心翼翼展開時,它似乎失了光華,但是於青寧不在乎。
因為這幅畫現在是她的了。
她給許久未歸家的爸爸看,爸爸誇了她,又多給她幾張卡。
她給媽媽看,雙目無光的媽媽有一刻眼睛亮了,說她是個好女兒,有出息。
於青寧很興奮,她把畫拍下傳上網,收獲了更多的點贊評論。
有一天,於青寧點進了一個私信,是全市最好學校的一個男生發來的。
他很欣賞自己的畫,想要和自己交朋友。
於青寧最開始沒打算理會,可是翻到男生的照片,卻發現他不僅成績好長相好,打籃球也很厲害。
如果這樣的人傾心我,那我不是很厲害?
於青寧開始和男生聊天,男生不止一次說很喜歡她的畫,希望她繼續畫出好作品。
那幅向日葵帶給於青寧的快樂越來越少,開始讓她覺得煩。
為什麼一定要扯到那幅畫?
一切的變化從媽媽去世,後媽進門開始。
她也知道了向日葵的原作者,不過是個窮酸的女孩,從頭到腳平平無奇,連名字也是,叫程心。
於青寧最開始隻是推她,她反抗就罵,要不然就踹,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聊天給她編一些病,大家漸漸疏遠她,光榮榜上再看不到她的名字。
可於青寧還是覺得不夠,當她知道那個賤人後媽的女兒就是程心時,她興奮地跳了起來。
惡意排山倒海,總算找到了宣泄口。
程心轉學後,於青寧又找到了那位男生。
她以自己專門為他作一幅畫和做他女朋友為籌碼,添油加醋渲染自己的可憐和程心的可恨,男生受不住誘惑也心軟作祟,答應了這長達半年的計劃。
於青寧目標很明確,她要毀掉向日葵。
然後取而代之。
17 路瀚鳴番外
路瀚鳴年少時喜歡上一朵向日葵,為了喜歡的人,他答應了一個荒謬的請求。
他以為自己真的收獲了能夠筆筆畫在他心尖的愛人,卻發現她連畫筆都分不清。
後來在他記憶裡比那一幅向日葵還要明亮的,是他和那個被傷害的女孩相處的半年。
有一晚,他夢到黑暗的巷子裡,自己觸摸到的女孩的手,柔軟但冰涼。
醒來後,路瀚鳴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他遇到一位讓他心動的畫手,他發去私信,幾日後得到了回復,之後在他的積極攻勢下,那位畫手也開始和他敞開心扉,被霸凌,高中輟學,然後自己畫畫……
路瀚鳴有時候會覺得這位畫手會不會就是程心。
可轉念一想,自己的賬號都有照片,如果是她,一定不會和自己聊天吧。
兩年後,路瀚鳴見到了程心,她看起來過得並不好,餐桌上所有人都在打擊貶低她。
路瀚鳴和那位好友畫手說想救她。
是自己把她害成這樣,那為什麼不能又拯救她呢?
他事無巨細地和這位畫手聊自己的計劃,他承認自己有些手段卑劣,可他也有些著急,時間越久,他越覺得程心似乎不像表面那樣了。
如果再不抓住,是不是就永遠抓不住了?
或許是察覺自己的極端,畫手好友把自己刪除了。
路瀚鳴更沒想到自己會極端到直接為程心擋刀,英雄救美,都把自己感動了。
——為什麼程心還是冷漠地看著我?
明明這是替她擋的,為什麼?
因為她不僅不愛他,還恨他。
住院後,路瀚鳴很久沒有說話。
即使於青寧某種程度算他的初戀,可也沒有放過她。
路瀚鳴知道畫師好友居然就是程心時,心情是非常微妙的。
他把自己最醜惡的一面展現給了程心,但也佔據了她的一部分生活。
電梯裡和程心的偶遇,路瀚鳴排練了很多遍, 他想告訴她於青寧入獄了。
讓他們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已經收到懲罰了。
他有期待,至少程心要看他一眼, 哪怕是鄙夷的一眼也可以。
可是什麼都沒有。
等程心走遠,路瀚鳴狼狽地掉下了輪椅, 他失聲喊她。
那天被護士送回病房,路瀚鳴突然想起那朵向日葵。
他點開那朵初戀般的向日葵, 瞳孔皺縮, 顫抖的手指放大圖片, 向日葵的花盤中,寫著娟秀但模糊的兩個字——程心。
原來他也是那個受懲罰的人。
18 祝藏番外
祝藏從小就很喜歡去老宅附近的山上寫生, 有時候畫到看不清畫布了,才發現是天都黑了。
那天入秋,祝藏還沒畫多久, 天就下起小雨。
秋雨微寒, 細針一樣, 混著風鑽進袖子和領子裡, 讓人很難受。
祝藏沒帶外套, 索性收了畫架打算回家。
下山的路會路過一塊墓地, 祝藏向來是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那天不知道是怎麼了,冷雨中, 他忽然向鱗次栉比的墓碑看去。
有一塊墓碑前,似乎蜷縮著一團什麼東西。
祝藏走過去。
女孩緊緊蜷縮依偎著那塊墓碑, 仿佛那裡就是全世界最溫暖的地方。
祝藏最開始覺得女孩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背回家後就讓佣人照顧和聯系她家人了。
後來回了學校忙著備考也就忘記了老宅這回事, 某一天突然想起來時,祝藏打電話回去一問,聽說人已經走了。
祝藏漸漸拋之腦後,等他回到老宅, 才發現自己一些小時候的畫,都被貼上了評語。
娟秀整潔的字體,這個人是有認認真真地寫評語。
祝藏最開始還不服氣,後來越看越覺得有意思,這個人的評語寫的就像和自己對話一般。
他那天下樓後問佣人,那個女孩有沒有留下聯系方式。
佣人說沒有。
祝藏失落:「都不知道留個聯系方式好報恩嗎?」
佣人:……
後來祝藏在大學附近的畫室裡一眼認出了她。
他想上去和她相認,可她身邊圍了好多男生啊!
祝藏心裡暗自較勁, 不靠恩情我也能讓你認識我。
於是,祝藏去應聘畫室兼職,第一次被她上下打量。
我不小心側漏,曾經學校的男生隻會一腳把我踹到牆角,然後在我面前嫌棄的作嘔。
「(五」「可以。」祝藏表面高冷, 內心緊張地顫抖。
「裸的。」程心挑眉, 「可以嗎?」
祝藏點頭, 「可以,但是我有個要求。」
「您說。」
「隻給你當。」
……
某祝現在回憶起來都覺得自己土味滿滿, 趴在枕頭上不肯露面。
程心拍拍他的頭,「沒事, 長得帥的話其實沒那麼油。」
祝藏從枕頭裡發出贊同的「嗯」。
「那睡吧。」程心敷衍哄好了別扭男友, 決定睡覺。
祝藏坐起來, 捂著胸口說:「心心,我突然胸口有點不舒服。」
程心瞥他一眼,「脫了, 我給你看看。」
「好嘞!」祝藏雙眼發亮。
五分鍾後,程心:「我讓你脫衣服,沒讓你脫褲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