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無語至極:「我都不知道他這樣的人是怎麼成仙的,天雷怎麼沒劈死他?」
我和大師兄相視一眼。
天雷劈死的另有其人。
這一陣我徹底打消了我是巫若的荒謬想法,轉而開始思索我以前的記憶。
為什麼拜入仙門之前的記憶全都是模糊不清的?
我的父母呢?
我是怎麼走到仙門來的?
思來想去沒有頭緒,索性直接向三位師兄求助。
二師兄不假思索:「這還不好說?仙門有前塵往事水,喝下去就能想起來所有的事。」
三師兄附和道:「對,很多人修煉很多年,一些舊時的愛恨都忘了,仇家來找不知道要跑,情人來找記不得,隻好去喝前塵往事水,但是我不建議你去,畢竟一些往事會影響修煉,擾亂心神,容易滋生心魔,不過,你要是實在想知道,就去仙門的長恩道買一瓶試試就好。」
「何須去買?本王子什麼都有!」二師兄得意洋洋地打開法戒掏出一個小琉璃瓶遞給我,「珍藏版前塵往事水,千金難求啊。」
我打開瓶子,這水無色無味,想來沒什麼壞處,仰頭一瓶全喝了。
「唉!你怎麼全喝了?喝一滴就行了!」
我頭暈目眩,二師兄的話在我腦子裡繞。
下輩子你早點說。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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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在一個農戶家庭,五歲那年,仙魔大戰,殃及池魚,一個仙人為了斬殺一個妖魔,一劍毀了我們村子。
再睜眼時,整個村子隻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我想復仇。
我順著大路一直走,餓了吃雜草,渴了喝泉水,走了好多年才走到了仙門。
他們誤把我當成了想要拜入仙門的人,不由分說便將我推搡到了飛船之中。
飛船駛過大海,又穿過雲層,真正的仙門才顯露眼前。
一個和我同歲的女孩子大概是有些緊張,湊過來和我說話:「你叫什麼?」
我離開家鄉時還沒有一個正經的名字,父親準備要去請教書先生給我起一個好名字,還沒來得及去請教,我已然家破人亡。
我對她說:「我叫若若。」
她衝我甜甜一笑:「我叫項念煙,柳州人氏。」
項念煙和我一起下了飛船,我和她皆被眼前仙氣飄飄、磅礴大氣的仙門宮闕吸引,一時愣在原地。
入眼便是一座巨大的玉牌坊,上寫著三個字:【長生天。】
她忽然轉頭對我說:「仙路漫漫,不如你我結為好友同行?」
我欲言又止,我其實是來復仇的。
「醒醒!」還是項念煙的聲音,隻不過她的聲音像是從雲端傳來的,「醒醒。」
我驚醒,睜開雙眼,面前的女子花容月貌,見我醒來長舒一口氣:「你們師妹醒了。」
我意識還沒完全清醒時,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湊過來,二師兄黑亮的眼睛打量著我每一寸皮膚:「沒啥事,師兄你放心吧。」
陸戮一把將他拽走:「小師妹,感覺如何?」
「腦袋很暈。」我揉揉頭,眼睛也莫名酸疼。
那女子笑道:「因為你前塵往事水喝得太多,你喝那一瓶都足以迷倒一隻猛虎了,不過能醒就是好事,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陸戮連忙作揖謝道:「多謝項長老。」
項長老?
她也姓項?真夠趕巧的。
項長老拎著醫藥箱起身:「不必客氣,你們小師妹醒了,我就先回長生天了。」
內門所在之處叫長生天,而剛剛夢境裡的我也是和項念煙一起進入長生天。
可我記得我是外門弟子啊。
我猛地起身。
不對,剛才那個不是我的記憶!
仙魔大戰已過去萬年,而我隻不過才修煉百年而已。
我急忙拉住項長老的袖子:「你叫項念煙嗎?你知道巫若嗎?」
她手中的醫藥箱當啷落地。
23
項念煙打量著我,神色有幾分不自然:「你打聽她幹什麼?」
我看了一眼師兄們:「隻是偶然聽說罷了。」
項念煙卻不想再聊這個話題,她彎腰撿起箱子:「很久之前的人,現在早已不在了,你還是專心修煉吧。」
她走得那樣匆忙。
我更加確定她知道些什麼。
二師兄若有所思:「若若是誰?難不成是你前世?」
陸戮應該是想起了巫若,沉默地走了出去。
「二師兄別亂想了,我隻是在夢境裡聽到了這名字罷了。」
我阻止了二師兄胡思亂想,卻不能阻止自己。
修仙者的壽命很長,即使肉身消亡,神魂卻仍能借腹還生。
若是巫若沒有死,隻是借腹還生了呢?
當天夜裡,我去找項念煙,她端坐在庭院中,一襲白衣,月光融在她身上,顯然是在等我。
她為我倒上一杯茶:「你來了。」
我坐在她對面:「長老,今日之事我仍有不解之處。」
她善於茶道,一舉一動都是人間大家閨秀的風範,她抬眸看我:「你是怎麼知道若若的?」
我接過她的茶:「我喝下前塵往事水,想起了一些往事,卻並不清晰,在往事裡有人提起這個名字,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我根本不曾見過。」
項念煙微微一笑:「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她被賜名為巫若。」
我渾身僵直,這是我最不想聽到的答案,拿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
她抿了一口茶水:「你入仙門的時間晚,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被很多人都忘卻了,你不認得她也是正常。」
「你今日提起她,我還挺開心的,至少還有人記得她。」項念煙聲音不自覺有些哀傷,「我與她曾是摯友,可她墮入魔道被人圍剿,我卻一點忙都沒幫上,想來,是我對不起她。」
我不知要怎麼安慰她,但如果我是巫若的話,我會說:「隻要你記得她就好了。」
24
我懷疑我是巫若。
為了想起更多的事來,我又喝了一瓶前塵往事水。
這次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腦海中什麼記憶也沒有多出來,也沒有暈過去,恰逢師尊出關,我又恢復了以前的日子,守著他殿前給他關門。
隻不過這次,我時不時回頭偷偷看他。
明明在夢境裡他的頭發是黑色的啊。
「你盯著我幹什麼?」他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邊,挑眉問我,「你很闲嗎?」
我連連擺手:「不闲不闲。 」
師尊負手而立,緩緩開口:「如果有一天,我入魔了,你會怎麼做? 」
當然是趕緊跑路啊。
然而是不能這麼說的,我揣測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回答道:「去找大師兄? 」
師尊不滿地嘖了一聲,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我:「你找他有什麼用?如果我入魔了,把我殺掉就好了啊。 」
我也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他。
我能隨便殺掉你嗎?
我義正詞嚴:「師尊,您就算入魔了還是我的師尊,我肯定不會背叛您的!」
他聞言深深皺眉。
他肯定是被我感動了。
師尊薄唇輕啟,緩緩吐出兩個字:「有病。」
說罷他轉身進殿,留給我一個瀟灑的背影。
你才有病!
25
當天晚上,我又想起了一段記憶。
萬年前的仙門和現在也沒什麼區別,隻是這些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就是她殺了玉宸師兄。」
「玉宸師兄多好的一個人啊,她是仙尊徒弟就能這麼隨意殺人嗎?」
「看著也不像壞人啊。」
「馬上就要公開審訊了,她不死也得脫層皮。」
「仙尊還沒出關,看誰給她撐腰!」
「……」
周圍的弟子們議論起來根本不避諱我,恨不得直接過來戳我脊梁骨。
玉宸師兄是誰?
夢中的我一步步向前走著,腰杆一刻都不曾彎下來過,昂首挺胸地走上長階,步入審訊臺。
烈日當空,掌門和長老他們坐在高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周圍看熱鬧的人眼神各異,卻沒一個擔憂我的。
「孽徒巫若,你可知罪?」掌門問道。
我不卑不亢,朗聲道:「我不知罪!」
「你好大的膽子!」
我仰頭,直視強光下的掌門和長老們:「他玉宸毀我清水村上百條人命,他明明可以引魔獸去叢林,卻為了快些完成任務回到仙門,以我們整個村子的人命當誘餌!」
「他本就該死,我又為何有罪?」
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能聽出來長老語氣中的憤怒:「就為了這點小事?玉宸他當年徵戰沙場,與魔族軍隊多次交手,殺魔族無數,堪稱仙界戰神!」
另一位長老也跟著附和:「就是啊!他當年肯定是為了拯救蒼生才出徵與魔界大戰的,一些小小的犧牲肯定會有的啊,你太不懂事了。」
「就是!給玉宸師兄償命!」
「殺了她!」
「殺了她!給玉宸報仇!」
「……」
鋪天蓋地的罵聲淹沒了我。
可我仍覺得我沒錯:
「拯救蒼生?他這叫濫殺無辜!」
我一人之力怎能壓過這幫群情激憤的人。
我一陣心涼。
我環視一周,哪怕有一個人站在我身邊呢。
他們是玉宸的師弟師妹,他們是玉宸的師兄師姐,他們是玉宸的好友戰友。
我什麼都沒有,孑然一身。
「都把嘴閉上。」
就在此時,成庚御劍而來,站定在我身邊。
他隻是輕輕一句話,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掌門有些慌亂,他匆匆下來:「成庚仙尊您怎麼來了?您不是在閉關嗎?」
成庚皮笑肉不笑看著掌門:「我再不出來,怕是你們要將我徒弟逼死了。」
掌門臉上的笑有些尷尬,蒼白地解釋:「我們隻是正常審訊罷了,沒有逼死一說。」
成庚點點頭,輕撩眼皮看了看上面的長老們:「那好,我就在這兒等著,看看你們能審出什麼來。」
「難道她是仙尊徒弟就能罔顧門規嗎?」
人群中不知道誰怒吼了一聲。
接著人群又開始沸騰:「她是天靈根就不用償命了嗎?」
「玉宸死得真不值!」
「仙尊包庇自己的徒弟,這還用審嗎?」
「……」
成庚不耐煩地掏掏耳朵:「這玉宸就是丟了一條命,我徒兒可是全家都沒了,要是我的話……」
他目光鋒利,輕輕環視了一圈,口氣輕松得很:「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頓時鴉雀無聲。
修真界就是這樣,有實力的人才有說話的資格,更何況每個境界的實力差別不是一點半點,所以眾人才會這樣忌憚成庚。
眾人目光如幽幽鬼火,青天白日我卻一陣惡寒。
師尊的手落在我肩上。
天地之間,我便不再是孤身一人。
26
師尊說要帶我回逍遙峰關禁閉,縱然他們都知道隻是個借口,但還是讓我們走了。
到了逍遙峰,我便跪地請罪:「師尊,徒兒知錯,給師尊您惹麻煩了。」
成庚蹲了下來,平視著我,他眉眼如畫,勾唇輕輕一笑:「剛剛骨頭那麼硬,現在怎麼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