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難為

第4章

字數:4177

發佈時間:2025-01-16 14:58:45

皇後死了,留下個不諳世事的皇子。


她便是那含飴弄孫的慈愛祖母了。


我帶著女兒退出了壽安宮,吩咐佩蘭,仔細留意星月和程貴妃。


皇宮中誰都是戲子,比誰更有耐心,更會偽裝罷了。


好歹我也在戲班待過幾年,我可不願意認輸。


魏王被貶謫離京去了苦寒之地,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回京城。有人,比我更坐不住。


程貴妃來看我的次數越來越少。我侍寢的機會卻越來越多。


我生產時留有疤痕,陛下早已沒了興致,他來我處,是因為我知道皇後閨閣中的許多事情,他很愛我講述皇後的少女時光。


「陛下知道的,娘娘最怕雷雨夜,然而有一次,聽說有一隻受了傷的兔子在府上避雨,娘娘便趁夫人不注意,親自打了傘去找,臣妾與佩蘭在後面怎麼也追不上。結果兔子也聰明,躲到了假山下的洞口中……」


實際上,不忍兔子淋雨的,是我和佩蘭。


他的愛妻,此刻芳魂已逝。陛下再難抑制,兩行清淚潸然落下。


我讓佩蘭打了盆水來,服侍陛下梳洗。


她不動聲色地朝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星月絕對有問題。


隻是陛下在此,她不敢妄動。


那我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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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我的孩子偶感風寒。


這是個引蛇出洞的機會。


我說,公主夜裡發熱,啼哭不止,我心疼得整日整日不合眼,親自熬藥。


嘉福殿裡的宮人都圍繞在我們母女身邊侍候。


除了佩蘭。


不多久,外面一聲巨響傳來。


侍衛們押著星月,進入內殿:「娘娘,此人膽大包天偷盜宮內財物,是否要立刻處置了?」


星月死死咬著嘴唇,不抬頭。


我一把拽下她死死護著的包裹,發現裡面是書信。


「星月,你對舊主,很是忠心。」


我拿著從星月處繳獲的書信,去找陛下。


陛下冷待六宮,但對我,卻還是和顏悅色的。


但我這次要說的,是魏王在北疆擁兵造反的事。


他反反復復地查閱這幾封信,同樣詫異。


很快,陛下查明魏王在北疆私造龍袍、偽幣,結黨營私,企圖聯合程貴妃的父親,攜手謀反。


魏王的首級,被送到了壽安宮。


太後顫顫巍巍地打開那深褐色的盒子,嚇得跌坐在鳳座上,掏出帕子,掩面哭泣著。


我想上前兩步看上一眼,又止步了。


那樣的人,不值得我為他髒了眼睛。


「母後,你要記住,是你害死了你的小兒子。」陛下冷笑,「我們兄弟在你眼裡,不過是你繼續臨朝稱制的工具。你對我們,何嘗有過半點母子情意呢?朕愛婉瑩,朕不想和程氏生子,朕無數次求您多給我們一些時間,你不肯,你執意要扶持魏王。後來婉瑩死了,留下皇子,你又放棄了他。辛苦他籌謀半生了。」


我跟著陛下走出壽安宮,聽著太後的嚎啕大哭。


「陛下,程大將軍也已經伏法,臣妾敢問,程貴妃如何處置?」


陛下沒有看我:「身邊宮人一律杖殺,她幽禁上陽宮,也算是全了朕對太後的孝心了。」


一律杖殺。


侍奉了她多年、為她傳遞消息的星月,自然也沒能幸免。


她在被拖走前,拉扯著我的衣裙,求我和陛下赦免她:


「娘娘,娘娘我求您看在我也跟過您的份上,向陛下求個情吧!我……我什麼都可以告訴您!我隻是跟宮內的太監侍衛相熟,才被她要求傳遞消息的!」


兔死狐悲。


做奴才的,不過是因為有些許價值,被主子利用。


和前世的我。一樣。


我輕輕點頭,問了她一個我一直不解的問題:程貴妃宮中的西域奇花。


然後,我去冷宮看了程貴妃,我曾經的,朋友。


她得知魏王和父親的死訊,一夜白頭,如今蒼老得像老妪。


「我太小看你了,於青黛。」


我擦擦凳子上的灰塵,坐到了她身前:「茵雪,不把人當人,是會有報應的。星月在被杖斃前,希望我替她求情,她告訴我,你跟隨父親在北疆,曾被流寇襲擊,不能成Ťŭ⁽孕,所以那盆西域奇花,對你來說並不重要。她還說,你以為,我的女兒是魏王的孩子,你想讓我替你們生一個兒子,然後,留子去母。所以讓星月呈上那碗催產藥。」


星月依舊是死了。


我並未食言,親自去求了陛下,可惜陛下堅決不肯松口,隻答應我會讓她的屍首回原籍。


其實如果隻是魏王不愛我,我還可以承受。


但他們既然要我的性命,那我便要讓他們百倍奉還。


她此刻竟然還不相信:「你與他……竟真的未……」


我笑道:「他給你的書信中不是說明白了嗎?他想在逼宮成功後,先留下我,替你們生子後再送我歸於九幽。他,可比你有耐心多了。你說如果他知道你並不相信他的話,是否會失望?」


聽了我的話,程茵雪懊悔不已。


「你……你是怎麼知道,我真正ṭū́ₙ思慕的人,是魏王?」


程茵雪和魏王演了這麼久的戲,如今落敗,她很不甘心。


我娓娓道來:「從你在行宮涼亭內教我彈琴開始。你說,我不能以色侍人,要學這些風雅之事。你說,奏樂時要想自己所思所愛之人。當時,我看到你瞥向魏王。我們相處日久,我看過你對陛下的眼神,二者並不相同。」


愛意是無聲的,哪怕閉上了嘴,也可以從眼神裡流露出來。


魏王說我,擅長察言觀色。那是自然,從前我是婢女,主子一個眼神,我就得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她卻還在嘲諷著我:「於青黛,你一介婢女出身,也隻會鑽營這些下三濫的功夫了!你……你對你心愛之人如此狠心,毫無雅量,會遭報應的!」


可是,她就是輸在了這下三濫的功夫裡。


至於什麼報應,我可是不信的。


我的女兒,是公主,是帝女。她不會像王奶娘說的那樣,是一個低賤的婢女了。


想來,程家也不是世家,但她卻是傲骨錚錚。


我笑曾經的自己蠢。


王爺會愛上婢女?


貴妃會和婢女做朋友?


他們一開始盯上的,隻是我的肚子。


好在,這輩子我有機會,不至於當真被害死。


「陛下饒你不死,剩下的日子,你就好好在冷宮裡,打水燒水,洗衣煮飯吧。程茵……程如雪。」


程茵雪,本名程如雪,十三歲時,為避繼母名諱,改名茵雪。


在佛寺禪房裡,魏王醉酒時呼喚的「如兒」,是她,不是我。


12


兩個月後的一個靜謐的夜裡,上陽宮外火光衝天。


程茵雪不堪冷宮中的悽苦生活,瘋瘋癲癲,自焚身亡。


太後再失一親人,幾乎是要哭瞎了眼睛。


我奉陛下的旨意,草草處理完她的後事。


死了,她和那個老太妃,都死在了冷宮裡。


我心裡,除了報仇雪恨的快意之外,又感覺好像缺少了點什麼,空落落的。


「那都不重要。」我告訴自己。


我和程茵雪從一開始就不會是朋友。Ṱűₙ


回到宮裡,佩蘭來告訴我,戚夫人來了。


她恭恭敬敬地給我和我的女兒請安。


一抬頭,我才發現她臉上長滿了皺紋,眼睛腫大。


原來,她還未走出失去女兒的心酸,兒子便又出了事。


「犬子狂妄,當街與人起了爭執,大打出手,將人打得人事不省,沒想到那竟是大長公主的兒子!此刻,人已經進了大理寺監牢。」


若是個平民,陛下自然是會袒護的。但一面是亡妻的親弟弟,一面是姑母的親兒子,讓陛下很是為難。


她希望我為她的兒子求情:「求昭儀娘娘,體恤體恤我們為人父母的苦心,不要讓我們失去兒子了!」


我細細思忖片刻,將她扶起,提出了條件:「本宮雖位列九嫔,但出身實在卑微,若是有個好的母家,將來公主也能嫁個好夫婿。」


其實陛下已屬意我為皇長子的養母,他說,我身上有他親娘的影子,對他成長有益。隻是,出身兩個字像座大山一樣壓在我的身上。


戚夫人立刻垂下了眼睛,捏了捏帕子,小聲說要回去與老爺商議一番,然後逃跑似的離開了嘉福殿。


不出幾日,我就等到了好消息。


戚太師不顧門生不解,故吏反對,執意上奏,認我為養女,記在戚夫人名下。


陛下欣然應允,為我改名戚婉芸。


我被晉為了淑妃,代掌六宮,撫養大皇子。


我雖然不是世家女,但也是擔得起「賢淑」二字的。我在民間,為陛下張羅了不少佳人。


她們有的像戚皇後昳麗的容貌,有的像她明媚的笑容,有的像她玲瓏的身段。


陛下很快沉浸在她們的溫柔中。


佩蘭說,陛下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


我將歡情的藥物埋在盆栽的土壤裡,讓人送去給陛下。


我搖頭道:「陛下不懼死,他盼望早些與戚皇後團聚。」


我隻是加速了這個過程罷了。


皇長子長得很快,他牙牙學語的時候,我讓他叫:「庶母。」


可是,他卻叫了我「母妃」。


我知道,我離我的好日子很近了。


13


皇長子六歲時,被冊立為皇太子。


此時,後宮裡隻添了三位公主,沒有皇子。


陛下會為他和戚皇後的兒子掃除了一切障礙。


我知道,凡是倒掉避子藥,以至於懷上男胎的,決計生不下來。哪怕是冒犯了先皇後的嫔妃,也會一律發配冷宮。


我一直在袖手。


她們有的自恃出身高貴,有的雖出自民間,但也是良人,對我這個從前身為婢女的淑妃多有不服,常在背後譏諷。


我便不去做那好人了。


皇太子九歲那年,陛下駕崩。


他手裡緊緊握著戚皇後的鳳釵,臉上帶著恬靜的笑意,身旁,是容貌最像戚皇後的鄭婕妤。


皇太子順理成章地登基,我身為養母,被尊為皇太後,憑借偽造的遺詔,臨朝稱制。


朝中,幾乎沒有反對之聲。


當年魏王與程大將軍謀反,牽連者甚眾,但是在我的勸諫下,陛下將二人處以了沒有痛苦的斬立決,從魏王府和程將軍府中搜出來的信件也當著朝臣的面銷毀。


從那日起,我和我義父的文臣集團便收攏了不少人心。


彼時,那位太皇太後因為兒子去世,身體每況愈下。


我估摸著她也不願意見到我,便也不去她跟前添堵,隻是命人好生伺候。


但沒想到,她卻忽然傳召了我。


我帶著我的女兒去看望她,她正神採奕奕地坐在銅鏡前梳著妝。


這算是回光返照之相?


我與她因利而聚,無甚情誼, 她此刻不想見她的孫兒, 反而召見了我, 確實讓我頗為好奇。


「你當年……真的要狠心告發我的兒子嗎?」她雙手握拳,眼裡滿是悲憤, 厲聲指責著我,「他已經去了北疆,你就不能念在往日情誼,放過他嗎?」


程茵雪死前, 也這麼咒罵過我。


「從他想取我性命那一刻開始, 所謂的往日情誼便煙消雲散了。」


魏王也好, 程茵雪也好,都是一樣的。


他們從不對我寬容, 我又何必以德報怨?


我譏笑著:「太皇太後當年對待仇敵, 可是連死這樣痛快的結果都不肯給呢, 讓那些老太妃在冷宮內過著不人不鬼的生活。」


她砸了茶盞,大罵我放肆, 把我的女兒嚇哭了。


我連忙護住她, 鄙夷地看了太後一眼, 準備離去。


她的聲音又忽然軟了下來:「站住!」


我又望向了她。


太皇太後喘著粗氣,撫摸著心口, 怔怔地盯著我:


「你很像一個人。她是一介縣令之女,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鮮少受教,入宮後,也不過是從最末的採女做起。後來她苦心孤詣,得到聖寵, 鏟除異己,替皇帝生下了長子,雖然沒有當過一日的皇後, 卻穩坐了太後之位。隻是有一樣不如意, 那就是她的親人、仇敵, 都離她而去了。」


話說到這裡,我早已了然:「這個人, 就是您?」


太皇太後點點頭,感慨道:「於如玥,你比哀家命好。」


命好嗎?


或許吧。


我隻有一個親生的女兒, 背後是戚家,名義上是新帝的親姨母。


新帝長大後,我歸政於他, 他也不會因此與我生出隔閡。


她神情倦怠,我不再多留,一路哄著我的女兒, 快步回了仁壽宮。


佩蘭見狀,忙問我出了什麼事。


我笑道:「她見祖母生病,難受罷了。」


佩蘭這才放心, 無奈地跟我說, 她即將迎來和文太醫的第二個孩子,恐怕要有段日子不能侍奉我了。


我笑著允了她的休假。


恩愛夫妻,兒女繞膝, 固然是福氣。


但是,權傾朝野,亦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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