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霆父母雙亡,老太君一走他就沒了依仗,姜北望雙親俱在,還有個背景雄厚的妻族。
幾年明爭暗鬥下來,姜南霆的世子之位已經名存實亡。
姜北望設下陷阱,不僅要他的世子之位,還要他的性命。
但關鍵時刻,姜南霆竟像是全然變了個人,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
我明白,姜南霆這是如我一樣有了奇遇,從上一世回來了。
姜伯遠和姜菡錦兄妹則是自生下來就與尋常的嬰孩不一般。
他們並不親近,甚至是嫌惡自己的生母,反倒對嘉福郡主十分孺慕。
這就對了。
上一世,這兩個孩子一生下來後就被抱離我身邊,養在老太君膝下。
老太君離世後,便是身為嬸母的嘉福郡主照看居多。
對這對兄妹而言,嘉福郡主就是他們夢想中的母親。
高門貴女,端莊典雅。
但人都是偏疼自己親生子女更多的,每每在郡主那裡受了氣,這對兄妹便會來尋我。
「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郡主嬸母才該是我和哥哥的母親!」
這對兄妹繼承了姜南霆的刻薄冷血,也繼承了姜南霆的蠢鈍。
他們是嫡出時,嘉福郡主還能將他們養廢,為自己親生的孩兒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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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世他們不僅是庶出,還是婢生子。
對於天生高貴的嘉福郡主而言,他們做她親生子女墊腳石,她都要嫌棄他們汙了她孩子們的鞋底。
所以這一世這對兄妹的日子過得十分不好。
但我仍舊不明白姜南霆下梁州,口出狂言要我休夫另嫁的原因。
他過得再不好,那也是鎮南侯府堂堂正正的世子。
重活一回,還比旁人掌握了許多先機,難道還能比上一世更差嗎?
什麼名門淑女娶不得,偏要來招惹已經嫁人生女的我?
6.
「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
疾馳的馬車上,姜南霆將我牢牢鎖在懷裡。
「但是沒關系,我會用事實向你證明,我會補償你,我會……」
姜南霆低頭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好好愛你。」
我胃部抽搐一下,對著姜南霆的臉就吐了。
「秦若斐!」
姜南霆瞬間松開我,又怒又惱:「你便是不信我說的話,也不該——」
我擦掉唇邊的汙漬,哼笑:「你不是愛我嗎?這就是你的愛?」
姜南霆霎時頓住。
「你若當真愛我,第一反應不該是嫌棄,應該是擔憂我哪裡不舒服,然後急著查看我的狀況。」
「我相公就從來不會對我露出這樣嫌棄的表情,在他心裡,永遠都是我的身體我的情緒最重要。」
「夠了!」
姜南霆惱恨又焦躁,咬著牙道:「那又如何?左右你現在和我在一起。」
「而蘇競遙,呵,」他冷笑,「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我瞬間抬頭,慌張無措:「你把他怎麼了?姜南霆,你告訴我,你把他們怎麼了?」
姜南霆大力掐住我的下巴,神情陰鸷:
「你讓他們離開梁州城是對的,因為從你對我動手的那一日起,我就沒想過要放過你們。」
「秦若斐,我同你好商好量你不聽,那就別怪我再對你用強。」
「你再嫁又如何?生女又如何?你上輩子是我的妻,這輩子也該是我的妻,是生是死,你都別想離開我!」
我一口咬住他的虎口,眼睛都要恨出血來。
他吃痛,想也不想就甩了我一巴掌,「賤人!」
我被打得撞上茶幾,正在急速奔馳的馬車顛簸得厲害,我頭暈目眩,努力穩住身形。
「姜南霆,你就不怕下地獄嗎?」
「你明知道上輩子我也是無辜的,是你那個弟弟和嘉福郡主合起伙來害了你和我!」
「我被你們折磨了整整十五年,我爹也死在你手上,這難道還不夠嗎?」
我抬起臉,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剐。
「我好不容易重來一回,能和我相愛的人共度一生,你為什麼還要來搞破壞?」
「你毀了我一輩子還不夠,還要毀我兩輩子是嗎?」
聽到我提起上輩子,姜南霆冷沉的臉色有所緩和,可又聽到我提起蘇競遙,他神情又變得猙獰起來。
「我說過我會補償你,阿斐,你是我的女人,上輩子是,這輩子也該是。」
他蹲下身,輕撫我的臉頰,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平靜的癲狂感。
「我不計較你心裡有人,也不計較你為別的男人生過孩子,」
「就當過去那六年是我們錯過了,接下來所有的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等你成為我的世子妃,你就會明白我對你的愛,一點都不比蘇競遙少。」
語罷,他叫停馬車,掀開簾子出去了。
車窗被木板釘住,我透過縫隙往外看,天色漸暗,馬車停在了官道旁的小樹林裡。
姜伯遠兄妹來給我送水送飯。
姜伯遠是真的恨上我了,他垂著頭,眸光陰惻惻,像頭等待時機就會竄出來撕咬獵物的狼崽子。
不同於他的一言不發,姜菡錦則極力勸說我,和姜南霆和好。
「娘親,我和兄長都知道錯了,而且我們也改過了,往後我們一家四口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我擰眉:「誰跟你們一家四口?」
「我有夫有女,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別亂攀親戚。」
姜菡錦到底年歲小,她漲紅了臉,快哭了:
「娘親,我和兄長也都是你生的啊,你怎麼能不認我們?」
「是你們先嫌棄我這個商戶出身的生母,是你們先不認我的。」
我諷笑:「加上重生的年歲,你已經十歲了,別告訴你十歲了還不通情理。」
姜菡錦真哭了:「娘親,我從前是不懂事,可如今我已經悔過了,你為何還要不依不饒呢?」
「爹爹畢竟是侯府世子,往後繼承了侯府,那就是一品侯爺,做侯夫人,豈不是比做商人婦要好多了?」
「娘親,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說不通,我索性閉上眼,不再去看這對白眼狼。
姜伯遠兄妹離開後,姜南霆換了身衣服,又進來了。
他眉眼間都是壓制不住的喜色:「蘇競遙死了!」
我倏地睜開眼,姜南霆仍在笑,可見是十分愉悅:「掉下懸崖,屍骨無存。」
我慘白了臉,顫著聲問:「我女兒呢?我爹娘,還有我公婆呢?」
「姜南霆,你不是人!」
「你爹娘還在,我要娶你,要與你做一對恩愛夫妻,怎麼會對你爹娘動手?」
「不過就是可憐了蘇家夫妻,他們突然喪子,悲痛之下,竟自戕身亡了。」
哪裡是自戕身亡?
剛才姜南霆的人來報,分明是侯府的人將蘇家人一同絞殺了!
我的聲音抖顫得不成樣子:「雪兒呢?我的、我的女兒呢?」
「阿斐,你真是糊塗了,咱們的女兒錦兒不是在這兒嗎?」
姜南霆面色不改,唇角帶笑。
「你殺了她?她還不到五歲,你連孩子都不放過?」
「如果當初你答應,休掉蘇競遙嫁給我,她其實能活的。」
「畢竟是你生的孩子,那樣可愛,我又怎會無緣無故對她下死手?」
「可偏偏,你為了她斷了遠兒的手,阿斐,這不能怪我,是你不想讓她活。」
我被姜南霆的無恥氣得頭腦發暈,整個人都在顫抖,他上前來,萬分珍愛地將我攬入懷中。
「別難過,阿斐,我們還有遠兒和錦兒,你若是不喜歡他們,我們也可以再生。」
他抱著我,聲音無比溫柔:「再生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好不好?」
「女孩給她取名叫雪兒,這樣雪兒就又回來了……」
他沉浸在不切實際的幻想中,絲毫沒發現馬車外的異樣。
我摸出袖中的短刀,一刀捅進男人的胸口。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姜南霆悶哼一聲,身體徹底僵住。
仿佛不敢相信,他遲疑地喚:「阿斐?」
我推開他,眸光冰冷:「姜南霆,你知道嗎,其實我很高興你能來梁州找我。」
姜南霆躺在我腳邊,嘴裡不斷發出嗬嗬聲,目光不解又迷茫。
我衝他笑:「這樣我就有理由對你下手,報上輩子的殺父之仇了。」
我拔出頭上削得尖銳的金簪,幹脆利落地捅進他的左眼,然後絞動。
聽著他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我的心情無比愉悅。
「從你告訴我,你殺掉了我爹的那一日起,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將你大卸八塊,五馬分屍。」
「你怎麼還有臉要求我嫁給你呢?」
我是真的疑惑,真的不解:「你怎麼會說出你愛我這種鬼話呢?」
「你愛的分明隻有你自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你的私欲,你這種人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愛,也不配任何人的愛。」
姜南霆掙扎著來抓我,可胸口的短刀還握在我手中,偏一下就刺得更深。
他不敢亂動,隻能捂著眼睛,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真的好恨你啊,姜南霆,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又怕你這樣骯髒卑劣的人汙了我的唇舌。」
馬車外人群廝殺,馬車內,我一刀一刀剜著姜南霆的肉。
「你不知道吧, 從那天你離開我家,我就知道你要做什麼了。」
「你不會放過我, 也不會放過我的家人。」
「是你, 」姜南霆目眦欲裂,「都是你……」
我坦然點頭:「是啊,都是我。」
讓爹娘公婆收拾行李去鄉下老家避難,可其實馬車上裝的全是身手矯健的護衛。
就連那個給姜南霆報信的人, 也是我的人。
我爹娘和公婆,還有相公和孩子,一家六口全都躲在府中的密室。
故意外出被姜南霆的人抓到, 讓他以為自己的計劃成功。
殊不知,等他帶著我離開梁州城, 就會在途中遇到一伙窮兇極惡的山匪。
山匪受命於他的二弟姜北望,目的就是對他趕盡殺絕。
等山匪殺光姜南霆的人, 我的人再打著姜北望要滅口的旗號,殺了山匪。
然後再放出一個受了輕傷的山匪入京告狀, 以殘害手足的罪名將姜北望繩之以法!
一箭雙雕!
姜南霆氣吐了血:「毒婦、毒婦!」
我拔出插在他眼裡的金簪,微笑:「那還是比不得你。」
若不是我早有察覺, 向陳大人借了人手,隻怕今時今日,死的就是我爹娘他們了。
我廢了姜南霆的一雙眼睛,又挑斷了他的手腳筋, 再斷了他的子孫根。
他幾次暈過去, 又醒過來,最後哀求著, 讓我給他一個痛快。
馬車的喊殺聲已經熄了,有人輕叩車窗。
「秦姑娘,可以出來了。」
姜南霆宛若一攤爛泥, 動彈不得, 我起身,踩住他心口的刀柄,往下狠狠一用力!
姜南霆口中噴出大量鮮血, 滿目怨恨地斷了氣。
我才剛走出馬車, 就被外頭濃鬱的血腥氣燻得險些喘不上氣。
「一切如秦姑娘安排的那樣。」那人恭敬道。
我看見了姜伯遠的屍體,還有滿目驚恐呆滯的姜菡錦。
她嚇瘋了,蜷縮在地上, 嘴裡不住地念叨著:「別殺我, 別殺我,別殺我……」
「秦姑娘,那位怎麼處置?」
我沉吟一會兒,很快道:「弄啞她的嗓子, 把人遠遠地送走。」
「是。」
他又驚又喜:「當真?」
「-身」上輩子姜伯遠給我端加了毒藥的風寒藥時已經懂事知禮,可姜菡錦卻隻有五歲。
我不會認她, 但動不了手去殺她。
讓她做個尋常人家的女兒, 再往後,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夜黑風高,寒風瑟瑟。
「娘子!」
不遠處,一高大身影舉著火把, 正不顧一切衝我奔來。
身後燃起大火,燒盡一切骯髒醜惡。
身前點起明燈,照亮餘生一片坦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