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見不得光的人,遲早會被拋棄不是嗎?」
女孩說完,不屑又傲慢地走了。
女孩的心思毫不掩飾,甚至見過我之後更加肆意。
她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陳延川的身後,纏著他要學習醫術,實則視線滿滿地落在他的身上。
仰起頭對每一個好奇的人說:「我喜歡他。」
陳延川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我以為他會 冷下臉,會冷淡地撇清關系,或者呵斥她離開。
可是沒有。
統統都沒有。
陳延川甚至勾了勾唇角,眼神柔和。
「別亂說。」
我猛然屏住了呼吸。
這一刻,我終於清楚地意識到,不一樣的。
他對她,是真的不一樣。
剛剛我那麼篤定的話語,就像是一個個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火辣辣的難堪。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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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是逃一樣離開了醫院。
好像那裡有什麼洪水猛獸,又或者是銳利箭矢,如果我不逃,就會被攪得支離破碎。
我讓自己變得忙碌,去了早就去過無數遍的新工作地點。
熬到傍晚以後,瘋狂地買了許多菜,又打開新的菜譜。
再之後,我若無其事地做了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把仿佛沒有出門過一樣,打電話給陳延川。
「今晚回來吃飯嗎?」
「不回,晚上要開研討會。」
陳延川那邊好似很吵,音樂聲掩蓋下,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意,讓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手上控制不住一抖,抓著的瓷碗摔在地上,裂成了碎塊。
碎渣濺上臉頰,我卻顧不上避開,隻是渾身僵冷。
研討會?
哈……
他知不知道,我早就問了值班的醫生。
今天醫院組織下鄉義診,大半的醫生專家都是下午回來輪班。
陳延川作為留守,甚至可以提早下班。
他有什麼研討會要開?
和林靜阮兩個人的研討會嗎?
想起早上那條短信,我的手腳都變得僵直。
像是心髒被砸了一記重錘,血液滯澀。
「怎麼了?」
瓷器碎裂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聲響太大,陳延川關心地問了一句。
我垂頭看著地面,低聲說:「沒事,碗摔碎了,我沒拿穩。」
陳延川沉默了一會,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勉強笑了笑。
試圖像以前一樣撒嬌,聲音卻是渾然不覺的僵硬:
「我就是粗心嘛,臉上都被劃傷了,好像沒有你……」的話,我總是會粗心大意。
剩下半截話語,沒能說出來。
——「我的陳醫生,要不要送我回家呢?家裡有你最愛喝的龍井~」
女孩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像是佔據在陳延川私人領域的貓兒,不管不顧想要討男人歡心。
我渾身的血液剎那凝固:「……你和誰在一起?」
「一個患者今天出院,」陳延川語氣如常,「非鬧著要我送她出病房,我拒絕了。」
女孩沒說話,隻是笑聲傳了過來,不知是覺得有意思,還是在嘲諷我,挑釁我。
我渾身僵硬,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好好休息,」陳延川叮囑,片刻後又欲蓋彌彰地說,「你別多想。」
隨後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之後,我才回過神來,木著臉蹲下身。
瓷碗碎裂得徹底,大塊小塊混雜著,地板一片狼藉。
以往總是會在我闖禍之後立刻回來,生怕我受到傷害。
現在怎麼不回來了呢?
他不擔心我被瓷片劃傷,不在乎我會不會痛了嗎?
眼淚不知何時滴落在地上,臉上傷口的疼痛延遲襲來。
我小心翼翼伸手去揀大塊的瓷片,不想受傷。
但是我的手在發抖。
銳利的邊緣劃破了皮肉,鮮血瞬間湧出。
好像渾身失了力氣,心裡空落落的。
原來愛與不愛,能讓人看得這麼清晰。
6
陳延川一整晚都沒有回來。
第二天的傍晚,臥室的門被他推開。
似乎沒有看見我,他把身上的襯衫脫下,進了浴室洗漱。
背上的大片抓痕,似乎添上了新的顏色。
我垂下眼睫,繼續把抽屜拉開,拿出裡面的一疊文件,放到客廳的包裡。
陳延川洗漱之後,在臥房裡收拾衣服用具。
我有些預感,脫口問道:「你這是要搬出去嗎?」
陳延川的手一頓,抬眼看過來。
那一眼,似乎閃爍著驚訝,混著一絲緊張。
我心裡一沉,想要把剛才的話收回去。
可是張了張口,我發現自己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和他開玩笑。
於是沉默三秒,陳延川低聲應了一聲「嗯。」
沒有反駁。
我的大腦頓時轟的一聲,血液逆流。
「什麼時候回來?」我聽見自己問。
陳延川沉默下來,轉移了話題:「我不在的時候,你記得好好休息,出去旅遊也要注意安全。」
我看著他一件件整理好衣服,細致又耐心的模樣。
有些恍惚。
他是怎麼能夠做到,一邊移情別戀明晃晃暗示我要離婚,一邊若無其事對我說這些的!
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我的聲音帶著幾分尖銳:「想離婚,不必要搬出去住。」
「我給你們騰位子。」
陳延川愣了愣,「離婚?誰說我要離婚?」
「不離婚,林靜阮該怎麼和你在一起?她對你自薦枕席,想必是不甘心做情人的……」
「江星河!」陳延川忽然生氣,冷眼看著我,「你嘴巴放幹淨點,林靜阮和我隻是醫患關系,我們礙著你什麼了?」
不是她礙著我,是我礙著她。
我徹底認清了現實。
「離婚吧。」
陳延川皺起了眉頭:「動不動就離婚,你是隻會這一招嗎?你想鬧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鬧,離婚,我是說真的。」
當年追他,我可以做小伏低用盡手段,可我也不是賤得慌,明知道他出軌,還能忍下去。
陳延川看著我不似作假的臉,臉色也沉下來。
就在我以為他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突兀一聲手機鈴聲響起。
是林靜阮的來電。
不知道那頭說了什麼,陳延川短促地低聲說:「等我。」
我想要開口,卻見他冷冷瞥了我一眼。
制止住了我所有的話。
一聲不吭,帶著行李匆匆離開。
我望著他遠處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的腿腳麻木,才醒過神來。
一個小時後,我提著行李箱出了臥室,把手上籤好字的離婚協議放在桌上,壓在茶杯下。
陳延川的手機始終打不通,無人接聽。
本來想和他說,我工作的事,想和他開誠布公談談我們的感情。
現在,也許不用再談了。
就這樣吧。
我和陳延川之間,也許已經到了盡頭。
「叮叮——叮叮——」
陳延川的辦公室,電話鈴響,沒人接聽。
林靜阮看著在病房裡和患者交談的男人,彎了彎眉眼,把屏幕按滅,將鈴聲靜音。
她的嘴角揚起一點弧度,梨渦若隱若現,可愛又活潑。
惹得過路人頻頻看她。
陳延川被同事小心地捅了捅,分出一個眼神過去。
對方擠眉弄眼:「好豔福啊,陳醫生,你可得藏好了別翻車,家裡那位可不好打發。」
陳延川眉頭都沒動一下,淡聲道:
「沒關系,她離不開我的。」
同事嘖嘖兩聲,意味不明。
7
拖著行李箱,我到了公司。
「小江,你來得正好,後天早晨跟團走一趟,你學學該怎麼帶團。」
上司開車把我和行李送到我在這邊的公寓,一邊說道。
好幾年沒有工作,我的重心一直圍著陳延川轉,就連一直想要的旅遊也遲遲沒能成行。
這次做旅行社跟團,恰好也圓滿我一直以來的心願。
我點了點頭,謝過上司之後,開始融入工作。
短短兩個月和同事一起帶了幾個旅遊團,忙得暈頭轉向。
跟團的大大小小群聊太多,為了區分工作,我又換上了新的手機。
生活忙碌又充實。
「星河,你沒事吧?」同事雲朵的聲音傳過來,滿滿都是關心。
我揉了揉被擦破大片皮膚的小腿,將褲腿放下。
「沒事,擦破一點皮膚。」
醫生把開藥的藥單遞給我,叮囑道:「別沾水,要是骨頭還痛,就再來復查。」
雲朵搶先結果單子看了看,不由得驚呼:
「骨裂?這還不嚴重?」
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我一眼。
「這些天都請假,工作我都幫你推了Ṱṻₒ,你這樣子還給我發消息要帶團,你想什麼呢!」
我被她兇巴巴的語氣逗笑:「沒事,不嚴重,剛才我是不清楚診斷結果嘛。」
雲朵哼了一聲,把我扶到醫院大廳的座椅上,急匆匆去幫我取藥。
我目送她的背影遠去,笑著搖了搖頭。
剛想收回視線,卻忽然一頓。
陳延川身後跟著幾個醫院的同事,一起來市醫院這邊交流。
剛剛踏進大廳,就和我的視線對上。
我的笑容微斂,眼看陳延川皺了皺眉。
「你怎麼在這?」
陳延川和身後的人說了句什麼,便在他們好奇八卦的目光下過來,低頭看我。
我牽起一個笑,說道:「陪朋友來醫院。」
陳延川沒見到我身邊有人,根本不相信我的託詞。
下意識道:「回來了就先回家,現在是我工作期間,不要打擾我。」
我臉上的笑猛然一僵,抬頭看過去。
陳延川是覺得我還想纏著他,不懂事嗎?
我和他結婚後,他對我說過無數次,讓我不要打擾他。
那時我還總是愧疚,覺得他那麼累了,我還總是纏著他不放。
對他,我總是先認輸的那一個。
難怪他一見到我,第一反應是讓我不要搗亂。
我忽然覺得以前的我是那麼可笑。
我從每天都會去找他,粘他,到後來,隻會待在家裡,小心翼翼揣度他的情緒。
也許他早就厭煩我了。
「我真的是陪朋友來醫院。」
我說道。
看到陳延川明顯不信的眼神,我垂下了眼睫。
「所以你看到桌上的離婚協議,還覺得我在和你玩鬧?」
陳延川緊緊蹙起眉:「什麼離婚?」
我不得不佩服,這男人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演得可真是逼真啊。
陳延川解釋道:「我這些天都在外面住,沒回家。」
我一時愣住。
沒回家啊。
看來是在林靜阮那裡樂不思蜀了吧。
我扯了扯嘴角:「那不好意思,是我不對,想當然了。」
「陳先生,我現在正式通知你,我想和你離婚……」
我的話還沒說完,一陣鈴聲響起。
陳延川的神色肉眼可見的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