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燃燒,我的靈魂似乎都在燃燒著滾燙著叫囂著。
他的嘴唇在我脖頸處遊走,點起多道火光。
對不住了趙泠越。
我趁著腦中還有最後一絲清明,我仰起頭來狀似索吻,卻在他低頭吻來的一瞬間快狠準的咬住他的唇,有鐵鏽般腥甜的液體瞬間流淌,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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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已經是夜半時分,我頭痛欲裂,晃晃悠悠的坐起身來,我才想起昏過去之前發生的那一幕。
連滾帶爬的下床,卻發現,這裡竟然是朝陽殿。
這裡空無一人,連個守夜的婢女也沒有,我不禁心慌起來,穿上外衣,我急急忙跑了出去。
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的太極殿。
站在殿外,我猶疑著,不敢進去了。
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我會中那樣的藥,又竟然與端王共處一室,還有,我到底有沒有與端王……
我身上沒有任何不適,我卻又不敢細想下去,沉重的恐慌與仿若背叛的難受席卷心頭。
明月從太極殿裡出來,竟是十分鎮定自若的模樣,見到我,她沒了往日嬌俏神色,反而是那日為難端王的跋扈模樣。
我愣愣的望著她,腦子裡還是一團亂麻,做不出任何反應來。
「皇嫂,謝謝你。」她掩唇輕笑,竟有幾分女兒家的嬌羞,「恭喜我吧,我要嫁得如意郎君了。」
我腦子裡轟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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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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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樂平即將遠嫁的怨恨,倒茶時微微顫抖的雙手。
我早該注意到的。
「你可真是費勁心機啊,為了嫁個男人,你連臉也不要了?」我怒道。
明月臉色難看下來:「別把自己說的那麼高尚,你不也是在兩個男人間搖擺不定嗎?這一會,還是妹妹圓了你的夢呢。」
我再也忍不住,撲上去就是一套組合拳加耳光伺候。
明月手無縛雞之力,自然不是我的對手,正當我騎在她身上抓住她的頭發死命的搖晃時。
「住手!」陛下忽的出現在殿門口。
我怒氣衝衝,卻又羞愧難當,隻好停下手來,站了起來。
陛下神色冷淡,並不看我一眼。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將公主扶起來!」金公公怒斥一旁嚇呆了的婢女。
我好像一個局外人,尷尬又局促的站在原地,我望著陛下,他眸光沉鬱淡漠,靜靜的看著明月。
終究是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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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我沒有能再見到陛下一面。
娜索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我被幾個臉生的丫鬟看住,連朝陽殿也出不去。
我又急又累又羞愧又委屈,簡直快要瘋掉了。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的回想當天的事。
我頭痛到了客房休息,娜索守在門外。
我被趙泠越揪醒,發現我與他都中了藥,趙泠越的藥似乎更厲害,他很快就失去意識。
我被他攥住手動彈不得,我腦子也漸漸不清明起來,趁著最後一點意識,我用盡全力咬住趙泠越。
然後呢………然後怎麼了。
我使勁敲頭,可就是想不起來然後怎麼了。
怒火交織著無力,我惡狠狠的將桌子上的東西推倒。
瓷器哗啦一下摔得響亮,我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到底,到底發生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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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偷偷的扔了一張字條進來。
上面寫,陛下雷霆大怒,下令斬殺公主府一共二十名奴婢,明月公主亦是嚇得不輕,還說娜索也被陛下關進了天牢。
小青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還在紙條的最後寫到,娜索姐姐能平安回來嗎?
我仿佛墜入無邊的冰湖。
整整一夜,我翻來覆去,一遍又一遍的回想,一遍又一遍的悔恨。
我的心好像放在火上烤,眼淚仿佛都要流盡,我恨我自己為什麼不警惕一點,恨自己為什麼明明直覺明月不是什麼好人,為什麼要去參加她的生辰宴。
我更恨自己,連累了娜索,連累了端王。
小青不知道端王牽扯其中,字條中並未提及他,我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明月為了一個徐安朝,連親人朋友都可以不要了,算盡天機、铤而走險隻為了能夠嫁給徐安朝。
陛下那沉痛淡漠的眼神仿佛仍在眼前。
他是真的失望了,自己的親妹妹,這樣威脅迫使,那樣卑鄙下作的手段……
我慢慢的拉起被子蓋住臉,無聲的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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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時,我起身來,卻見地上的碎片並未灑掃,我不禁又是幾分怒意燃起。
昨夜對那明月,我還是過分手輕了,我應當拿瓷片劃花她的臉,叫她再無顏面嫁人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我深呼幾口,努力平靜下來,正欲招呼婢女進來灑掃,忽的腦子裡有什麼東西,靈光一現。
「別……」我鼻端聞得濃而重的血腥氣,我似乎邊哭邊喊,不要。
什麼不要……我又為什麼哭?
我席地而坐,凝視著地上的碎瓷,隨手撿起一塊來,對著光看去,瓷片厚白而鋒利,在明光下閃著泠泠光芒,似乎比刀還要快上三分。
刀……?
蒼白而明透的肌膚,隻消輕輕一劃,便是血流不止。
有人手下翻飛,竟是一刀又一刀的朝著自己劃去。
白的是肌、紅的是血………
那樣觸目驚心的情景,那樣毫無波瀾的側顏。
他像對待一具沒有痛覺的血肉之軀。
「別…」我用盡全力睜開雙眼。
不遠處的秀麗少年,手中瓷片幹脆利落的劃開肌膚,鮮血淋漓的手臂。
他回過頭來,唇上已無半分血色,傷口甚至依舊流著血,仍深深的凝望著我,眸中深沉黯淡。
他是如此的凜然決絕,甚至手下不曾半分猶豫。
「公主,你不會有事。」
他低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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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是大光。
婢女井然有序的走進來,卻驚呼,「娘娘,這是怎麼了…」
我跪的已經腿腳發麻,渾身冰冷。
「去,把明月公主叫進宮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決絕而包含深深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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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來時,我正悠闲的喝著茶。
「皇嫂。」明月的臉色不大好看,她推脫數次,我仍是耐心的等到了現在。
她不情不願的行了個禮。
我打量她一眼,臉上的傷,似乎還未處理。
「你知道徐明朝有位青梅竹馬的朱家娘子嗎?」我開門見山道。
明月愕然,隨即道:「知道,那又如何,她已經嫁作人婦。」
我被她逗的輕笑一聲:「公主殿下,你不也曾為人婦?」
明月的臉上顯出幾分惱怒神色來,她冷冷瞪著我:「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淡淡點頭,「你可以叫陛下下旨賜婚,本宮亦可以讓陛下下旨,讓那位狀元郎心心念念的朱家娘子恢復自由之身,本宮還可以將她收做義妹,讓她享與你平起平坐之權。」
我偏過頭去望著她。
「你若不想守一輩子活寡,便乖乖聽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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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仍舊不肯見我,我也不再過分著急了,畢竟當日,我與端王,本就是清白的。
眼下最要緊的是端王,以及如何收拾明月。
我不知道陛下是如何處置端王的,甚至明月也不知曉。
端王有沒有向陛下自證清白,陛下為何遲遲不肯見我,一切疑問,使我再度陷入焦慮之中。
未到午時,金公公便獨自帶著小太監來到了朝陽殿。
我端坐於首位上,靜靜聽著金公公的話。
「所以陛下還是不肯相信嗎?」我打斷他道。
金公公奉著一碗烏漆麻黑的藥,猶疑道:「陛下亦是為了保險起見…」
我微微一笑,「這避子湯本宮可以喝。」
金公公大松一口氣,忙道:「這是御醫開的方,絕不會傷了娘娘鳳體。」
「我有一個條件。」我閉了閉眼,「本宮要見陛下,否則本宮絕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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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我見到陛下,先聽到了噩耗。
阿爹病重,西北內亂爭鬥,為爭王位,烏木一族,已經是血流成河。
望著手中信件,西北與北魏遠隔千裡,縱使驛站人員再如何快馬加鞭,這封信上所寫之事,應當已經是好幾天以前的事了。
阿爹,我的阿爹究竟如何了,為何要爭奪王位,大哥不就是阿爹的繼承人嗎?為何會有這些爭鬥!?
我提起裙擺,一路狂奔至太極殿。
「本宮要見陛下!」我大喊道:「本宮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須立刻見陛下!」
金公公等一眾太監忙跪下,道:「陛下說了,誰都不見。」
我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拔出彎刀便要往裡面闖。
「此事事關重大,你們誰能擔待得起!本宮一定要進去,出了事本宮自會向陛下請罪!」
我與侍衛拔刀相見,我從不知,原來太極殿的人是如此的鐵面無私。
婚前那夜的突然造訪,明明隻是幾個月前的事,如今細想來卻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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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於案牍見抬起臉來,依舊是平平靜靜的模樣,他望著我的樣子,像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沒有責難,而是漠視。
那個什麼狗屁避子湯還在他的身旁冒著熱氣。
我忽然感到憋屈和憤怒。
「你早就知道了對嗎?」我冷笑道:「你早就知道,我與端王我們之間是清白的,你早就知道我阿爹病重,你早知西北的江山很快就要易主,所以你才對我避而不見?」
陛下輕輕點頭,隻說一句,「不錯。」
我冷冷凝視著他,為我昨夜的痛心悔恨感到不值,更為眼前這個男人的冷漠感到憤怒。
我深呼一口氣,竭力鎮定下來:「我阿爹如何了?我的大哥二哥是否會有性命之憂?求你告訴我。」
陛下俊朗容顏並無半分波瀾,他輕輕挑眉,望了一眼拿碗黑漆漆的藥。
避子湯,呵,避子湯。
我渾身顫抖,卻還是上前去,屈辱的捧起藥碗,用盡全力,我才能不讓藥汁撒出。
我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這般淡定,這般鎮靜自若的直視我的眼睛。
我仰頭一飲而盡,不再看他一眼。
「你阿爹已經過世,至於你的大哥二哥,朕不知曉,應當是性命無虞,畢竟烏木達已經坐上王位。」陛下語氣淡淡,說完便不再看我,低下頭去。
烏木達,我的阿達叔叔…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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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回朝陽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