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喬六說話漏風的樣子,曹安就樂個不行,他的笑聲粗獷,差點把屋頂都給掀了。
越笑越覺得不對勁,九爺怎麼沒跟著一起笑呢,曹安的笑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裡,最後消散在空氣裡。
“呵呵。”沈九冷笑兩聲,給曹安的腦門就來了一下:“我是看清你了,你就是個沒腦子的,這事你沒和別人說吧,我可不想被人笑掉大牙。”
曹安嚇得擺手:“我自己就在心裡尋思過,從來沒和人講過。”
沈九收回手:“看看你出的是什麼主意,我們是流氓嗎?我居然在你身上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快點跟上,趕緊去大都會。”
曹安一臉委屈地跟在沈九的身後,他心想,九爺莫不是忘了,他們本來就是流氓啊。
車子開得比平時快得多,沒過多久就到了大都會。
喬六故意等著沈九和曹安不在的一天,來大都會找茬,他就是要時不時給沈九來點不痛快。
長期盯著大都會的手下一匯報,喬六就立即帶著人馬趕到了大都會。
沈九到大都會的第一眼,就看到喬六靠在自己大廳沙發上喝著茶,一舉一動都優雅至極,好似這裡是他開的一樣。
格外刺眼。
大都會的客人都被嚇得跑了大半,幾個還在角落裡瑟瑟發抖,顯然之前被喬六的人嚇到了。
“曹安。”沈九叫了一聲。
“九爺,有什麼事你吩咐。”曹安大跨一步上前,他等著九爺下達命令,好好整治一下喬六。
“你說這大廳怎麼有股臭味,是九爺我鼻子出問題了嗎?”沈九伸手在鼻子邊揮了揮,一臉嫌棄。
平時腦子不靈光的曹安,這時卻迅速領略了沈九的話,他立馬接上:“九爺的鼻子靈得很,怎麼可能出錯,大廳沙發上的確有個臭蟲,臭氣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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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九說的是誰,在場的人都知道,站在喬六身後的手下面露忿忿之色,想要上前,喬六卻打了個手勢,制止了。
“沈九,別老站著,坐著說話。”喬六就跟這裡的主人一樣,隨意指了指面前的位置,漫不經心的樣子,氣得人牙疼。
“呵,我看你是被女人掏空了身體,腳軟地非要坐在沙發上,算了,就當我同情你,這張沙發就送你了。”沈九一點也沒怵。
他上下打量著喬六,好像看著一個中看不重用的軟腳蝦。
曹安在心中暗道一聲好,果然九爺一出馬,就知有沒有。
喬六臉色一點未變,他翹了翹嘴角,笑了:“沈九,我是來給笑笑鳴不平的,她說她在你這當舞女的時候,老是受人欺負。”
笑笑不知為何,被喬六看上,成了他的小情人,目前來說還算是得寵,就是不知道會有多久罷了。
不過要說喬六為一個女人出頭,這是不可能的,他想寵人的時候就對她百般好,厭棄了之後就跟垃圾沒什麼兩樣。
喬六和沈九向來不對頭,兩人時不時就會給對方找個茬。今兒算是例行公事,借著歌女的由頭,讓沈九不快。
“笑笑?笑笑是誰?”沈九掏了掏耳朵,故作不知。
曹安故意說:“九爺,笑笑就是那個被您趕出去的舞女啊。”
沈九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你說的是她啊,大都會長得最醜,舞跳得最差、聲音又難聽的那個人啊。”
沈九看向喬六,故作不解:“喬雲笙,你是不是眼睛有問題?為這個女人找公道?”
笑笑不是個安分的人,跳舞也不認真,沈九早就看不慣她了。後來她設法勾引沈九,沈九徹底怒了,把她趕了出去。
喬六對沈九的話恍若未聞,他把身邊的女人摟了過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女人的長發。
喬六淡淡反駁:“總比你好,一把歲數了,連女人的滋味都沒嘗過。”
喬六瞥了沈九一眼,說:“沈九,你莫不是不行吧?”
沈九這才發覺喬六身邊有個女人,面容很嫩,明明二十多歲了,看上去如同十六七歲一樣,身上還有一種學生氣息,這人正是笑笑。
沈九呵呵兩聲,喬六以為這麼說就會激怒他,那真是想多了。
沈九挑釁:“用不著你擔心,倒是你女人太多,小心有天死在床上。”
“我看你這麼攤在沙發上,起也起不來,看來是身體虧損得厲害,我剛好曉得一個中醫,可以介紹給你認識。”
沈九一臉壞笑:“專治男性隱疾。”
喬六挑了挑眉:“你這麼清楚,莫非你看過?”喬六還掃了沈九的身上,表示了自己的懷疑。
沈九和喬六一來一往,爭鋒相對,誰也不退後一步。
這時,喬六瞥了笑笑一眼,語氣淡淡:“笑笑,好歹沈九也算你的前老板,打個招呼吧。”
笑笑說:“九爺,我是笑笑。”
沈九看都沒看她,扭頭看曹安:“曹安,我都說不認識這個女人了,這兩人還非要貼上來。”
“你說這不是犯賤是什麼?”
曹安捧場:“九爺,您說的是,有些人就是不知好歹,聽不懂人話。”
笑笑聽出沈九和曹安的諷刺,臉白了一白,看向了喬六。
喬六神色未變,仿佛並不在意沈九的話,他摸了摸笑笑的頭發,以示鼓勵。
笑笑又柔聲道:“九爺,我本以為大都會算不錯的了,可是和仙樂宮一比,那還真是一個天,一個地呢。”
“想來我倒真要感謝九爺把我趕出大都會呢,要不我又怎麼會遇上六爺。”
笑笑看著喬六滿臉愛意。雖說她之前勾引過沈九,但是沈九不喜歡自己,還把自己趕出大都會,她對沈九的心思早就歇了。
後來她遇上了喬六,喬六外表俊雅,待人溫和,完全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可怕。
在此之前,喬六一直對笑笑很溫柔,笑笑完全不知喬六帶著自己,隻是為了氣沈九。
沈九冷笑:“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一個舞女還敢挑釁他。
然後,沈九叫了一聲:“曹安,讓她閉嘴。”
曹安立馬應聲:“是,九爺!”曹安的速度極快,走到笑笑面前,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按理說,喬六就坐在笑笑身邊,他若有心阻止,笑笑絕對不會挨這巴掌。但現在看來,喬六根本沒有阻止的意思。
笑笑捂住臉,有些不敢相信沈九居然說打就打,她泛著淚水:“六爺……”
喬六輕輕地摸上笑笑的臉,不緊不慢地說:“沈九,這就是你對待女人的態度?”
沈九冷哼一聲:“管她男人還是女人,我看不順眼的,不會對她客氣。”
惡心完沈九後,喬六站起身:“沈嬌娥,我們打擾得夠久了,就不妨礙你做生意了。”
沈九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看著喬六的背影說:“放心,待會我就讓我手下把那中醫的地址送過去,有病要早治,千萬別怕丟臉。”
喬六一走,沈九就瞥了一眼曹安,曹安回了一個事情辦好的眼神。
在和喬六對峙期間,沈九給曹安使了個眼色,曹安立即就實施了他的第二個方案,在喬六的車上動了些手腳。
不是沈九誇,曹安別的事不行,給別人下絆子的事情做得可是完美無缺,連沈九也要道一聲好。
曹安這麼說,事情肯定辦得很妥當。沈九心情好地哼著小曲,回了房間。
那頭,喬六走出了大都會,瞥了顧平一眼:“不要讓我再看見她。”
膈應完沈九,笑笑這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自然沒必要再留下了。
顧平會意,喬六繼續向前緩緩走著。
身後的笑笑未聽見喬六的話,正要跟上去,被顧平攔住了。
顧平面無表情地把笑笑扔給鴻門的其他人,說:“把她弄出上海灘,越快越好。”
隨即,顧平徑直往前走了。
笑笑蒙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分明六爺對她很好,剛才還對自己和顏悅色的,絕不會這樣對待自己。
笑笑想要掙脫,但是很快她就被打暈,失去了知覺。
喬六坐在汽車後座閉目養神,突然,車子猛地搖晃了起來,喬六趕緊抓住了車上的扶手。
車子劇烈地晃了幾下後,“砰”得一聲巨響,車子停了下來。
司機定了定心神,趕忙下車查看,接著戰戰兢兢地匯報。
“六爺,車子爆胎了。”
喬六的臉色一冷,一定是沈九做的手腳。
喬六許久未說話,車內的氣氛也十分壓抑,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喬六突然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上翹:“顧平,大都會是不是有個歌女歌唱得特別好?”
顧平低聲說:“是的,六爺。上海很多人都會特地去大都會聽這個歌女唱歌。”
“喜歡這個歌女的人還真不少。”
喬六漫不經心地說:“你去把這個歌女挖過來。”
他倒要看看,大都會失去了這個歌女,沈九會急成什麼樣。
——
回督軍府的路上,陸淮單手放在方向盤上,拿出了那塊懷表,表蓋被打開,他低頭看了一眼。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點了。
從恆興茶社出來的時候,隻有八點半。陸淮隻不過是送葉楚回了一趟葉公館,又和她在車上聊了幾句,時間便一晃而過了。
原來他同她待了這樣久。
陸淮將懷表悉心收進口袋,這是母親留給他的,他一直都好好保存著,不在旁人面前拿出來。
深沉的夜色裡,陸淮繼續往前,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他行事注意,謹慎至極,不會給人有可趁之機。
很快,汽車駛進了督軍府。
昨夜沒有睡好,今天經過了茶社這一番折騰,這天晚上,陸淮入睡得很早,並沒有先前那樣紛亂的思緒。
陸淮不常做夢,奇怪的是,他今晚卻做了一個夢。
……
在夢裡,上海也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快,整個世界被浸沒在雨水裡。
陸淮開著車,一切場景在眼前逐漸清晰了起來。陸淮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他隻記得一件事,他要去恆興茶社接一個人。
車開到了恆興茶社的門口,裡面喧鬧極了。陸淮穿著軍裝,走了進去。他掃視了一圈,看不清這些人的面孔。
他要接的那個人是誰?
沒過多久,陸淮的視線便落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陸淮仍舊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但他看見了那人手中的那塊懷表,頓時腳步一停。
那人一定是他要接的人,陸淮朝著那人走了過去。
陸淮將那人接上車,而那塊懷表,陸淮卻沒有拿回來。奇怪的是,他莫名相信這個人。
上了車後,陸淮開車,那人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他們的汽車停在了一個地方,那裡有幢青磚牆的洋房。
後來,陸淮似乎對那人說了些什麼,但聲音太小,他無法聽清楚自己的話。
離開那幢洋房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陸淮和那人上車後,不知怎的,他好像心中有事,竟莫名心神不定。
陸淮頭一回在開車的時候,走了神。
雨下得那樣大,天又那樣黑,車裡的兩人各懷心思,都沒有專注。結果,汽車在司各特路上出了意外。
陸淮隨著翻滾的汽車倒下,地上滿是鮮血和玻璃碎片。
那個人也在他的對面。
汽車爆炸之後,瞬間燃起了火焰!
他想睜開眼睛,看看清楚,卻怎麼也看不見了。
……
陸淮猛地從夢中驚醒,發覺自己竟然起了一層冷汗。
他緩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那原來是一個夢。
這時,陸淮轉頭看向窗外,天蒙蒙亮,清晨的氣溫異常地低。上海又開始下雨了,屋子裡的空氣很潮湿。
他看見了火光,也感受到了熱浪,仿佛他真切地體會過那次爆炸一樣。
為什麼他會做這個夢?
而夢裡的場景為什麼又如此真實?
這會是一個預警嗎?
不大可能,他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車禍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陸淮清楚,近日裡,司各特路沒有發生車禍。不過,他今晚確實經過了司各特路。
恆興茶社也恰巧是今晚去過的地方。
恆興茶社,司各特路,下著雨的上海,以及在雨夜裡行駛的車輛……似乎都與今日的場景極為相似。
或許是這幾日太累了,他才夢見了和現實場景相似的一個夢。
陸淮已經給這個夢找了一個由來,過了會便沒有再想。
那隻是一個最尋常不過的夢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陸淮沒有認出夢中的那幢洋房是葉公館,因為他們前世去的時候已經翻新了。
所以,接下來,葉楚要一點點主動接近陸淮了。
第35章
周日那天在恆興茶社喝了茶後, 葉楚便認認真真去學堂上課。
上次耶松船廠的事鬧得這樣大,人心惶惶, 這些日子倒是平靜得很。
葉楚覺得, 莫清寒一方面大概是認為此事的後果已經夠嚴重了,一方面又要隱藏自己, 所以暫時才不出手。
但這並不代表著, 她應該放松警惕。
隻要葉楚記起前世的這段日子發生了什麼,便能找個機會去提醒陸淮。
然後, 她要一點點獲取陸淮的信任。
兩人才能達成合作。
……
昨晚,葉鈞釗來了電話, 說是過幾日就到家了。
前段時間葉鈞釗一直在外出差, 沒有在家, 所以對家裡發生的事情不是很清楚,特別是葉嘉柔做的那些事,葉鈞釗一點也不知情。
從昨晚接到父親的電話後, 葉嘉柔整個人都心不在焉。雖說她在嚴曼曼生日宴會上被踹下池這事,奶奶已經訓斥過了。
但是前幾天李思文的事鬧得很大, 就算葉嘉柔再怎麼隱瞞,葉鈞釗還是會很快知道。
除非葉鈞釗就待在家裡,不出門, 不同人交際,才不會聽到那些闲言碎語。可是葉嘉柔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葉嘉柔魂不守舍地在學校過了一天,她越想越害怕,走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