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洵朝著葉楚笑了笑,笑容張揚,隨性得很。
葉楚偏了偏頭,沒理他,而是拉著嚴曼曼離開了。
剛才葉楚看向賀洵的時候,嚴曼曼也看了過去,同樣看到了賀洵的笑容。
嚴曼曼好奇地問:“你是不是認識那個新來的校董?他方才對你笑了。”
葉楚自然不會說出自己見過賀洵,這人的身份存疑,古怪得很。
況且,葉楚也不想讓嚴曼曼牽扯進這樣的事情,於是,她搖了搖頭。
葉楚否認道:“我今天才知道他是新來的校董,怎麼會認識他?”
聽到葉楚的回答,嚴曼曼自言自語道:“我應該不會看錯的。”
聽到了嚴曼曼的喃喃自語,葉楚轉移了話題。
“今天你送了我東西,我請你去街角的那家西點店罷。”葉楚找了個借口。
雖然晚上她要去和平飯店找陸淮,但是他們約定的時間是八點,現在不過下午四點。
果然,嚴曼曼聽到葉楚的話後,立即就忘記了剛才的事情。
嚴曼曼假裝沉思了一下:“今天我家裡人回來得晚,那我就陪你吃一次好了。”
葉楚笑了笑,沒作聲,點了點頭。
看到葉楚點頭,嚴曼曼心中暗喜。
葉楚有著超乎她年齡的冷靜,她會包容人,也會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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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和葉楚來往,越覺得她值得交往。
兩人走出信禮中學,沿著街走,這一條街上兩側都是店鋪。人聲喧鬧,煙火氣息濃厚。
剛剛放了學,一路上,葉楚和嚴曼曼碰見了不少同學。她們一一打了招呼。
西點店離學校不遠,過了街,往右一拐,就到了。
葉楚她們進去的時候,西點店裡已經來了不少人,很多都是信禮中學的學生。
西點店的老板很熱情,平易近人,見人三分笑。
玻璃櫃裡陳列著不少西點,各式各樣,精致小巧,正巧能討那些女學生的歡心。
這家店既開在了學校的附近,又迎合了學生的口味,生意自然極好。
她們兩人難得才找到了個空位,店裡沒幾張桌子,不少人買了西點後就離開了。
身邊坐著的都是學生,大家講的自然也是學堂的事情。
“今天國文課的作業,你寫好了沒有?”
“沒有,快考試了,可我有好些內容都沒明白。”
聽到考試這幾個字,所有人都心思一沉,無一例外。
學期快結束了,考試即將到來,葉楚和嚴曼曼早有準備,當然不緊張。
嚴曼曼反倒提起另外一件事:“離這裡不遠處有家成衣店,反正你不急著回家,就陪我過去罷。”
葉楚自然不會拒絕。
當葉楚和嚴曼曼走出西點店的時候,在對面馬路上,有個女子停了下來。
她分明是在看到葉楚後,才止住了腳步。
此人名為錦繡。
錦繡是一個高級書寓,前段時間是喬六爺最寵愛的人。
她打聽到了一些消息,所以才來信禮中學。
錦繡穿著一身合身的旗袍,勾勒出她的姣好曲線,走起路來一搖一擺,風姿綽約。
葉楚她們往前走著,錦繡隨即跟了過去。
成衣店到了,葉楚她們前腳剛進去,錦繡後腳就進了店。
葉楚隻是陪嚴曼曼來的,前段時間她剛買了新衣服,等過些天再買也不遲。
嚴曼曼試著衣服,讓葉楚幫著挑選。
錦繡原本在假裝看衣服,等到嚴曼曼進了試衣間後,她靠了過來。
葉楚感覺到光線一暗,她抬眼看去,一位穿著朱砂色旗袍的女子站在她不遠處。
錦繡看到葉楚的樣子,就隨意拿起身後的衣服,開口問葉楚。
“一個人買衣服就是不好,都分不清哪件衣服好看,哪件不好。可以問你一下,這件衣服和我相配嗎?”
錦繡拿起衣服在身上比了比,笑著看葉楚。
當女子和她說完話後,葉楚不由得沉思。
雖說這女子是來買衣服的,但是她手上空空,什麼都沒拿。
女子身上的旗袍很適合她,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定制的。
她打扮很用心,身上每一個細節都很精致。看她的樣子,隻會穿那些量身定做的衣服。
而她手上拿的這件衣服明顯和她不搭,顯然是隨意拿的。
若她是一個會精心打扮自己的女子,又怎麼會選一件這麼不適合她的衣服?
等到女子抬眼看葉楚時,葉楚立即從剛才的思緒抽離。
葉楚很好地掩蓋了自己的情緒,她對著這個女子一笑。
葉楚:“我覺得還不錯,你可以試一試。”
錦繡看也沒看,放了回去:“現在你的朋友在試衣服,我等會再去試。”
錦繡似乎想和葉楚聊天,又找了別的話題。
女子問:“附近是信禮中學,你是學生嗎?”
葉楚點了點頭。
錦繡又問:“你長得這樣好看,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歡你?”
葉楚怔了一怔。
一個陌生女子,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
錦繡還想接著講的時候,嚴曼曼走了出來,她換上了新衣服,走到葉楚面前。
嚴曼曼不知情,她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葉楚曉得錦繡有蹊蹺,她轉過身去,同嚴曼曼講起來。
待到葉楚離開的時候,錦繡也沒找到機會和她說上話。
葉楚一走,錦繡果然放下衣服,一件未買,跟著出了門。
此時,葉楚已經走遠了。
葉楚根本不會想到,正是這個剛剛謀面之人,不久後會同葉嘉柔扯上關系。
並讓葉楚送走葉嘉柔的計劃得以實施。
葉楚上了電車,電車一路往前開,回到了葉公館。
因為今晚有事,葉楚並沒有將方才那件事放在心上,她匆匆解決了晚餐。
……
時間已經到了七點半。
葉楚知道她要去的地方魚龍混雜,也不清楚何時能歸家,她並不想讓家人擔心。
於是,葉楚早早回了房,假裝因為太累而提早入睡。在家中寂靜之時,她選擇了從後門離開。
葉楚出門後,拐了一個路口,一輛車子在那裡等待,是陸淮派過來的。
她很快到了和平飯店。
已經是深冬了,上海的溫度降低,冷風凜冽,寒意刺骨。
葉楚遠遠就能瞧見那幢建築依舊屹立在冰冷的冬夜中,仿佛沉默守護著整個上海灘。
到了晚上,和平飯店門口已經十分冷清了。
先前,葉楚已經在和平飯店住過了一段時間,門口的守衛認得她。
所以,她徑直走了進去,沒有像之前那樣耗費時間。
走廊兩側亮著燈,光線照亮了臺階,葉楚一路往上走,來到了五樓。
不巧的是,五樓換班後,這個守衛正好是之前葉楚打暈過的那個人。
雖說這人並不知道此事,但葉楚有些心虛,她忙加快了腳步,進了陸淮的房間。
因為陸淮在等她,所以房門並沒有關,隻是虛掩著。葉楚隨手一推,便進去了。
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響,陸淮抬眼看了過來。見葉楚穿了一身極為輕便的衣裳,他嘴角浮起笑。
葉楚瞥了一眼,看到桌上放著兩件長衫。她眯了下眼睛。
玄黑色那件較大,深灰色那件較小,兩件的料子都極為普通,像是上海灘隨處可見的衣裳。
陸淮很快就做了解釋:“那地方環境復雜,還是喬裝打扮一番為好。”
葉楚明白過來,她走了過去,拿起了那件深灰色長衫。這件衣服較短,自然是給她的了。
陸淮起了身:“你在這裡換。”他講完後,立即走出了房間。
今日穿了便裝,葉楚想在事情結束後快些回葉公館,就直接套在了衣裳外面。
深灰色的長衫特地做得寬大了些,葉楚換上之後,身量剛好,長衫堪堪到了腳踝處。
葉楚打開門後,看到陸淮站在門口等她。
陸淮先前總穿西裝,現在換上了一件玄黑色長衫,竟有一番別樣的感覺。
即便這件長衫樣式尋常,也蓋不住他身上那冷冽的氣質。
他們又戴上了寬邊沿帽,帽檐壓得極低,遮住半張臉來。
兩人對視一眼,看到對方掩蓋得嚴實,均是一笑。
陸淮笑問:“不知這位小先生如何稱呼?”
葉楚抬了抬下巴:“免貴姓葉。”
他們默契十足,陸淮轉身離開了房間,葉楚跟了上去。
兩個身影從和平飯店的後門離開,沿著道路走,拐了兩個路口後,看見那裡停著一輛黑色汽車。
這輛車的車型普通,隻在這種特殊場合用來掩蓋身份。
汽車緩緩開了,隨著夜色的漸深,上海灘的街道逐漸清冷起來。
陸淮一邊開車,一邊問:“葉楚,你覺得消息在哪裡傳播得最快?”
葉楚想了想,回答道:“三教九流之地。”
陸淮看了她一眼,贊許道:“對。”
葉楚又問了先前那個問題:“陸淮,你要帶我去哪裡?”
陸淮一笑:“一個能得到很多消息的地方。”
他們並未多聊,車子在一個路口停了下來。兩人下了車,走了一條街的路,轉眼間就拐進了巷子裡。
巷子雖窄小,卻四通八達,看上去是極好逃生之地。而兩條巷子的交界處,有著一家十分不起眼的小酒館。
葉楚的長發已經盤起,收進帽子裡。陸淮的帽子也壓得極低,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他們對視,心有默契。陸淮推門而入,一陣酒味迎面而來。
這家酒館聲音吵鬧,酒味濃厚,燈光昏暗。這裡坐著的,有窄肩瘦小的男人,也有膀大腰圓的漢子。
俗話說,三教九流之地,魚龍混雜之所。
這個上海灘有許多秘密,人人口風很緊。
但到了夜裡,無拘無束,心中再有些什麼不想說的,喝了酒後,自然是像倒豆子一樣吐了出來。
葉楚謹慎得很,目光放在前方,沒有四處張望。
陸淮點了一瓶西洋酒,拿了兩個酒杯。他帶著葉楚在酒館的一個小角落裡坐了下來。
旁邊那桌的人正在講些什麼,一個穿馬褂的男人猛喝了一口酒:“鴻門喬六爺的腿被人打了一槍,不知道是誰幹的。”
葉楚看了陸淮一眼。
陸淮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面色如常,好似無事發生。
身後男人扯開嘴角:“他現在腿沒好,連大都會都不常去了。”
這兩個人仿佛在鴻門手中栽過跟頭,幸災樂禍,笑得厲害。
“我在這裡喝了很多天,從沒見過這家店的老板。”
“這有什麼奇怪,往這裡頭投了錢,當了甩手掌櫃唄。”
陸淮沉默不語。
不一會兒,他們又聊起了正事。
“聽說了嗎?黑市比武的報名又開始了。”
黑市比武的主辦人是鴻門的石五爺,比賽三年舉辦一次,勝者有高額獎金,看似是比賽,實則在為鴻門招收人馬。
陸淮和葉楚對視,他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聽。
葉楚上一世並沒有來過這家酒館,也沒有聽過黑市比武一事,立即心神一緊,聽了起來。
陸淮喝了一口酒,酒水從喉嚨裡灌下去,喉結上下滾動。
為了做樣子,他自然在葉楚面前也放了一杯酒。
晦暗不明的光線下,酒杯中的酒水也看不分明。
葉楚正一邊看著那杯酒,一邊裝作不經意地聽著。
見她極為認真,又有了警惕的姿態,陸淮牽起嘴角,往他的杯子裡繼續倒酒。
在華東地區,各地都有陸淮的探子。每一個情報都會被傳送到各地的據點。
這裡明面上是一個酒館,其實是據點之一。
先前,陸淮已經讓人去查莫清寒了。為了防止消息走漏,此事交給了一個最值得信任的人。
但是在華東地區的每個地方,都沒有莫清寒的身影。這說明,他一直在不斷地換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