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陸淮甚至記不清尚嫣的五官了。
那樣久遠的事情,陸淮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葉楚是從何得知的。
陸淮淡淡地說:“嗯,繼續講。”
葉楚垂下眼來:“你拒絕了尚嫣,她一時氣不過,遠離上海,卻因愛生恨。”
陸淮看向葉楚,她的手指緊緊環住咖啡杯,或許是她太用力的緣故,指節處已經發白了。
熱度從咖啡杯的杯壁傳來,葉楚的指尖紅了起來:“若是尚嫣回來,定會處處針對你。”
她的動作都是不經意做的,最為真實不過。
葉楚聽上去像是在分析利弊,但她並沒有意識到她說話的語氣已然發生了改變。
這些話落在陸淮的耳中,又是另一番樣子了。
陸淮默默觀察著葉楚,聽著她的語氣,自然也看見了她的小動作。
他忽的笑了。
房間裡寂靜萬分,陸淮的聲線沉沉落了下來,敲著葉楚的心。
“葉楚,方才你的表現……”
“我可以理解成。”
“你吃醋了嗎?”
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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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楚怔了一怔, 她的心跳也快了幾分。
在陸淮開口之前,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什麼, 隻是自顧自講了出來。
這時, 她靜下心來,才發覺那些話中, 隱隱含了一絲醋意。
葉楚的心一緊, 忽的松開了手,她的手離開了咖啡杯。
葉楚抬起眼來, 陸淮的眼睛直直望著她,片刻不離。
仿佛在耐心等待她的答案。
罷了, 既然陸淮想要一個答案, 葉楚也絕對不能敷衍了事。
葉楚緩緩開了口:“我……”
但下一秒, 或許是怕葉楚的回答不如他所想,陸淮很快就打斷了她。
陸淮的聲音沉沉:“葉楚,你放心。”
緊接著, 他繼續說:“我對尚嫣沒有半點興趣,從前沒有, 以後也絕不會有。”
葉楚愣了一下,陸淮這是在向她解釋,他和尚嫣的關系嗎?
雖說葉楚並沒有問, 但是她心中確實在意這個問題。
不過,陸淮又是從何得知的?
葉楚的臉忽然紅了起來,聽到他的回答後,她平靜多了, 方才那些紛亂的思緒竟一下子散了去。
她小聲嘀咕著:“沒有必要解釋的。”
這句話自然落入了陸淮耳中。
陸淮本就對別的女子完全沒有興趣,他也隻是對葉楚上心罷了。
陸淮微一抬眉,看見葉楚的表情,他倒是覺得挺有必要的。
葉楚立即轉移了話題:“你覺得,尚嫣回到上海後,會立即去找莫清寒嗎?”
陸淮不假思索:“會,但是她一定會極為謹慎,保護好莫清寒現在的身份。”
葉楚笑了一下:“這五年來,說不定她還學會了易容。”
陸淮肯定了葉楚的想法:“你說的對。”
他們都不知道,尚嫣這五年在外面,到底經歷了什麼事情。
尚嫣在遇見莫清寒後,他是否會引導她成為一個狠厲殘忍的人。
不過,葉楚曉得上一世的尚嫣身手了得,善於偽裝。他們絕不可能派人監視尚公館。
他們派人跟蹤尚嫣,隻會打草驚蛇。
葉楚說:“我們不能直接跟蹤尚家的人,隻能選擇靠近他們。”
陸淮:“如果容沐是莫清寒,想必他也不會讓尚嫣接近,絕不會那樣快露出馬腳。”
普通易容比較簡單,若是想將一個人徹徹底底換成另一副樣子,那就需要極高的易容本領。
雖不知容沐是否會是莫清寒,但是他們清楚不能激起了莫清寒的警惕心。
就讓莫清寒認為,陸淮完全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以及他想做什麼。
這樣,陸淮和葉楚也可以隱在暗處。
因為尚家的人不好靠近,所以他們做了一個決定。
一定是莫清寒讓尚嫣回來的。她回到上海後,必然會同別家的小姐打理好關系。
到了那個時候,葉楚就能借機去接近尚嫣。
當然,若是尚嫣仍想靠近陸淮,葉楚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對她動手。
這種事,葉楚自己出手就好,不會讓陸淮知道。
……
大都會。
雖說沈九成功膈應了喬六一番,但沈九還是覺得心裡不大舒服。
喬六分明輸了賭約,但他臉皮極厚,就是不認賬,找了很多借口。
沈九細細思索,他定要再做一些事情氣死喬六。
沈九忽的想起了什麼,喊了一聲:“曹安。”
曹安:“九爺,有什麼事要我做的”
沈九壞笑:“明天你叫上一群人,多買幾本大上海雜志。”
然後,沈九補了一句:“越多越好。”
曹安有些疑惑:“九爺,拿這麼多雜志做什麼?”
曹安心想,他們可是流氓,流氓不需要看這些雜志罷。
沈九猛地敲了一下曹安的頭:“用你的腦子想想,喬六現在最討厭什麼?”
曹安摸了摸腦袋:“喬六討厭別人提到丁月璇是最有名的歌星。”
沈九笑了:“你叫人把寫著丁月璇的那一頁雜志撕下來,全部貼在仙樂宮的門口。”
“喬六隻要來到仙樂宮,就會想到他打賭輸給我的事情。”
“時時刻刻提醒他,膈應他。”
曹安看著沈九,滿是敬佩。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招呢?
曹安:“九爺,你真是英明。這樣全上海的人都會知道,喬六是九爺你的手下敗將。”
沈九眼底浮起笑意,喬六臉皮這麼厚,自然要用非常手段來對付他。
曹安聽了沈九的話,立即叫上清會的兄弟,買了很多大上海雜志。
他們連夜在仙樂宮門口貼滿了寫著夜來香的那頁雜志。
次日,每個來仙樂宮的人自然都看見了。
他們當面不敢聲張,私下卻議論紛紛。
於是,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人都知道了,喬六爺與沈九爺打賭,而喬六爺輸了。
仙樂宮的人看見了,連忙向喬雲笙匯報。
喬雲笙臉色暗沉,該死的沈九,永遠要和自己對著幹。
貼在仙樂宮門口的雜志很快就被撕下來,仙樂宮門口又恢復了原樣。
盡管仙樂宮的人動作極快,但是喬六還是被沈九落了臉面。
這日,天空灰蒙蒙的,帶著幾分壓抑,仿佛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大上海雜志社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一個男人漫不經心地走進雜志社,身後跟著一群兇神惡煞的人。
喬雲笙緩緩走著,他的眼底沒有絲毫溫度。
這個破雜志社竟敢寫夜來香是最有名的歌星,讓他在沈九面前丟了臉。
而且沈九還把那一頁雜志貼在了仙樂宮的門口,弄得人盡皆知。
喬雲笙神色極冷,這個雜志社不知好歹,惹怒了他,他絕不會放過這些人。
顧平一腳把大門踹開,然後,他先停下,等喬雲笙進去後,他才跟著走了進去。
雜志社的人都愣住了,他們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都停下了動作。
但很快他們就認出了喬雲笙,心裡慌亂極了,鴻門的喬六爺怎麼會來這裡?
顧平拽著一個人的衣領,語氣兇狠:“把你們的主編叫過來。”
這人按捺住恐懼,開口:“主編現在不在,他馬上就會到了……”
顧平放開那個人,看向喬雲笙:“六爺,要不要我去把那個主編抓過來?”
喬雲笙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抓他作什麼,我們就在這等著。”
讓所有人都看著主編恐懼求饒的樣子,那才最有意思。
喬雲笙看了辦公室裡的人一眼,眼裡盡是蔑視。
至於這些廢物,等會再收拾他們。
喬雲笙走進主編的辦公室,優雅地坐了下來。
鴻門的人則在外面盯著。
辦公室裡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他們一個個低著頭,心裡害怕極了。
雜志社裡清淨得很,幾乎沒有什麼聲響,愈加顯得壓抑萬分。
主編剛走進去,就發覺有些不對勁,裡面站著一群不認識的人,他們個個眼神兇狠。
其他員工則面露恐懼,看著自己欲言又止。
顧平走上前,面無表情地說:“六爺要見你。”
主編心一緊,六爺?莫非是鴻門的喬六爺?
很快,他的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走進辦公室,一個優雅的男人坐在那裡,他是鴻門的喬雲笙。
喬雲笙彎了彎嘴角,眼底晦暗不明:“你說夜來香是上海最有名的歌星?”
主編也聽說過喬六與沈九的賭約,他這才意識到為什麼喬六爺會來找自己。
他賠笑:“六爺,這隻是雜志社的一個營銷手段,當不得真。”
喬雲笙輕呵了一聲:“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你就敢這麼寫,你是活膩了嗎?”
主編的心裡漫上了陣陣涼意,若他早知道這件事會惹怒了喬六爺,他才不會去評選什麼最美的聲音。
主編的聲音顫抖:“六爺,我錯了,我不該這麼寫……”
喬雲笙驀地掐斷了他的話頭。
“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
主編心一緊。
喬雲笙不緊不慢地說:“第一,關了這個雜志社,以後我不想再在上海灘看見。”
主編心神一凜,喬六爺這句話,是要讓他的雜志社倒閉。
雜志社是他一手創立的,他花費了很多心血。就這麼關門了,他怎麼舍得。
喬雲笙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如果你不願意關門,那你還有第二個選擇。”
喬雲笙似笑非笑:“把命留在這裡。”
然後,喬雲笙偏頭,看了外面那些人一眼。
“外面那群廢物也和你一樣,今天都別想離開這裡。”
分明是冬天,主編卻覺得自己的衣服被汗浸湿了,他的額頭上也覆上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主編緊皺著眉,喬六爺做事向來不擇手段。若他堅持不關了雜志社,喬六爺一定會對他們下手。
那他和同事們都會丟了性命。
主編閉了閉眼,做了一個極為艱難的決定。
“六爺,我會把雜志社關了,把這些人都遣散了,然後離開上海。”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喬雲笙笑了笑。
然後,他站起身離開了。
過了一段時間,大上海雜志社就這樣倒閉了,人去樓空。
……
火車站。
從北平到上海的火車恰好進站,發出一聲長鳴,蒸汽嫋嫋。
一名穿著煙藍色旗袍的女子下了火車,她肩上披著條素白披肩,淡雅極了。
女子的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她提著一隻黑色的手提箱,緩緩踱步,走出了火車站。
尚大小姐一直在外,許久未歸,大家都不記得尚家還有這麼一個人。
此時,她卻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上海。
尚嫣沒有通知尚家的任何人,自然不會有人等在火車站外頭,接她回家。
因為她準備先去一個地方,她必須和一個人見上一面,再回尚公館。
尚嫣已經在華懋飯店定好了一個房間,下了火車後,她直接來到了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