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五曉得孟四的難處,孟四是他的生死之交,他自然會幫這一次。
申新紡織的費先生,注定是活不長了。
……
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費先生暗地裡走私大煙的事情被發現,現在場子也沒了。
這件事對費先生來說,是一次不小的打擊。
他原本想要趁這次機會,好好賺上一筆。
沒想到計劃還未開始實施,這筆生意就提前終止了。
近日來,費先生心情不佳,準備去法國總會俱樂部尋尋樂子。
法國總會俱樂部的佔地面積極廣,建築風格西式化。
不管是誰,隻要進了法國總會俱樂部,就會深深沉迷於這裡的燈紅酒綠。一切煩惱,都會消散。
黃昏時分,費先生到了法國總會俱樂部。
俱樂部裡有不少供人娛樂的場所,種類眾多。
室內有酒館、餐廳、舞池等,室外還有幾十個網球場以及其他的球場。
費先生徑直來到了酒館。
他還未走進酒館,裡面的靡靡之聲就隔著房門傳出。
費先生是這兒的常客,他進去後,隨便挑選了一個位置,點了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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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先生連喝了好幾杯酒後,才稍稍放緩了速度,他點了一杯酒慢慢品著。
費先生點的都是最烈的洋酒,幾杯下肚,很快就有了醉意。
這時,酒館的門打開了,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他穿著深色長袍,緩緩踱步而來,一舉一動,都極其清雅。
即使身處嘈雜喧囂的酒館,他也始終淡然處之。
那人正是易容後的孟五。
不過,酒館的門開開合合,調笑的男女來往進出,沒有人會注意到這樣一個男人。
孟五的目標正是費先生。
孟四先前接下一個不該接的任務,孟五了解他的苦處,隻好親自出馬解決費先生。
孟五掃了一眼周圍,很快就確認了費先生的位置。
孟五不想打草驚蛇,他沒有立即過去。
他挑了一個角落坐了下來,這個位置剛好能將費先生的全部舉動盡收眼底。
費先生又喝了幾杯酒,冰涼的酒入喉,臉上的溫度卻高上了幾分。
酒館裡的溫度比外頭要高,費先生的額頭甚至覆上了一層薄汗。
在酒精的作用下,費先生忘卻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他原本陰沉著一張臉,此時卻露出了笑容。
費先生喝了太多的酒,神智有些不清。他從座位上站起,準備去外面透透氣,清醒一下。
孟五看費先生有了動作,他立即跟了上去。
費先生跌跌撞撞地走著,步子不穩,明顯是醉了。
孟五不著痕跡地跟在他的身後,準備找準時機殺了他。
因為費先生喝醉了,他認錯了方向,拐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此時,走廊的光線昏暗,在這裡的人不多,隻是有幾個同費先生一樣已經醉了的人,他們根本就不清楚自己身處何方。
孟五眸色一沉,他準備在這個地方動手。
孟五加快了腳步,上前幾步,來到了費先生的身後。
費先生絲毫不察,自顧自地往前走。
孟五看了一下四周,確定無人發現後,伸出手劈向費先生的脖子。
費先生立即失去了意識,孟五上前一步,接住了他。
在旁人眼中看來,孟五隻是扶著一個醉酒的大漢,僅此而已。
孟五早已判斷好周圍的情況,在費先生倒下來的一瞬間,孟五打開了旁邊的一扇小門。
門立即合上。
走廊上少了兩個人,卻不會有人知道。
這裡是雜物間,各種各樣的物品堆在裡面,雜亂無章。
孟五摸索著打開門邊的開關,燈啪的一聲亮了。
燈泡上蒙著一層灰塵,更顯得光線暗淡。
燈光昏黃,細小的塵埃飄在空氣中。
孟五將費先生放到一旁的牆上,他拿出一把小刀,刀刃鋒利異常。
下一秒,他劃破了費先生的喉嚨,沒有絲毫猶豫。
費先生在不清醒的情況下死去,臉上仍舊帶著絲笑意,詭異極了。
孟五皺了皺眉,這隻是他幫孟四做的一件事,與暗閣無關。
他並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和暗閣有牽扯。
暗閣殺人向來幹淨利落,不拖泥帶水。
孟五刻意布置了現場,故意做出一副打鬥後的痕跡。
這裡的東西七零八落,好像費先生在臨死前,經歷了強烈的反抗。
他試圖隱藏殺手是暗閣的人,從而洗清暗閣的嫌疑。
但孟五還是不自覺地帶出了多年的殺人習慣。
孟五處理好這一切後,就悄悄離開了。
直到有人進了雜物間後,才發現一個人死在了裡面。
這件事立即被上報給了巡捕房。
……
中央捕房的督察長姓邵,他在上海租界名氣很大。
邵督察的發家史也頗有戲劇性。
他曾經隻是小東門巡捕房的包打聽,因破案率居高不下而成為探員,一路升職,現在已經進了中央捕房。
他在法租界是極有威信的人。
仙樂宮。
夜幕降臨,仙樂宮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客人,無論男女都嬉笑著,腳步不停,徑直往裡面走。
舞池旁邊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他的身邊圍著不少女人。
“邵督察,平日工作很忙嗎?”
“怎麼現在才來歌舞廳?”
“有空去我那裡坐坐。”
“……”
講話的人是四馬路的“長三”,都是些掛牌賣笑的人。
四馬路是上海灘最有名的風月場,那裡的賣笑女子來到仙樂宮,認出了邵督察。
靡靡之音中,夾著女子的調笑聲。
邵督察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到了現在這個位置。
他自然見識過不少事情,極其擅長左右逢源。
即便是面對這些賣笑的女子,他也會和顏悅色。
邵督察拿起桌上的酒杯,還未有所動作,立即就有人為他倒上了酒。
邵督察沒有在仙樂宮享受多久,僅僅隻是一杯冷酒下肚,就有一個警員走了過來。
那個警員神色有些不對,仿佛有要事要同邵督察稟告。
警員站在一旁:“督察長,法國總會俱樂部死了人。”
邵督察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這件小事還要找我?”
警員不敢說。
邵督察放下酒杯:“又不是沒同法國人打過交道,緊張什麼?”
警員遲疑了一會,接著說道:“這次的殺人手法很特別。”
邵督察漫不經心移開了視線,他看向舞池之中,沒有將警員的話放在心上。
邵督察隨意開口:“是嗎?”
警員咬了咬牙,繼續說:“看上去像江湖人士做的。”
邵督察立即收回視線,眼中狠厲之色乍現,他猛地一拍桌子。
“一群廢物,跟我過去!”
法國總會俱樂部離仙樂宮有些距離,但是巡捕房的車子開得急,很快就到了。
邵督察看了現場,他發覺現場僅僅留下些許血跡。
隻有死者的脖頸處留下一道血痕。
手法幹淨利落,不像個新手。
雖然現場很雜亂,好像死者生前劇烈地掙扎過,但是邵督察經驗老道,自然能看出其中的不同。
現場分明是被人刻意偽造的。
邵督察有了一個念頭,他立即給督軍府打了一個電話。
周副官接起電話:“督軍府。”
邵督察語速很快,似乎有什麼要緊的事:“我是中央捕房的人,要找三少。”
電話那頭沒了動靜,過了一會,有人接起了電話。
陸淮的聲音低沉:“邵督察?”
邵督軍直接進入主題:“法國總會俱樂部出事了。”
他又補上一句:“這是法國僑民俱樂部,現在他們人心惶惶,一定要查出真相。”
陸淮皺了皺,聲音一下子冷了下來:“具體講。”
邵督察立即說:“死者是申新紡織的費先生。”
陸淮眼底一沉,他知道莫清寒動手了。
邵督察繼續說道:“殺人手法古怪,三少能來法國總會一趟嗎?”
陸淮沒有遲疑:“好。”
邵督察掛了電話後,一直在法國總會俱樂部等著陸淮的到來。
陸淮來得很快,沒過多久,督軍府的車子就停在了法國總會門口。
邵督察一看到陸淮,就立即上前:“三少。”
邵督察已經發現了今日的案件和平時不同,他的表情鎮定,但是眉頭卻緊鎖。
陸淮朝他點了點頭。
現場的氣氛凝重異常,離這裡不遠處就是舞廳,卻沒有任何音樂聲傳出。
陸淮微眯著眼,嘴角抿成直線,起步走進了雜物間。
房間裡的燈光很暗,即便開了頂上的燈,但這裡仍舊顯得暗淡。
後頭有一束雪白的光打過來,一個警員打開了手電筒,足夠讓人看清現在的情形了。
費先生倒在牆邊,身子傾斜到一側,脖子上有道血痕,是被利器所傷。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並無傷痕,也沒有沾染上鮮血。
雜物間很亂,有不少東西散落在地上。
若是旁人可能會被蒙混過去,以為這隻是一次普通的鬥毆。
但是陸淮和邵督察經驗豐富,自然能看出這裡的不尋常之處。
陸淮目光微沉,眼底漆黑一片,看不出情緒。
陸淮看到了費先生的慘狀,他眼睛一眯。那個人的殺人手法幹淨,而現場的雜亂,仿佛是刻意為之。
邵督察觀察陸淮的神色,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懷疑是江湖組織。”
陸淮眸色一暗,聲線極低。
“你懷疑暗閣?”
邵督察點了點頭。
作為法租界中央捕房的督察長,邵督察清楚法租界發生的事情。
暗閣的總據點搬到了上海,這件事,他也知道。
上海灘富貴繁華,各方勢力盤踞,不可能容不下一個江湖組織。
但是,如果這個江湖組織影響到了上海灘的利益,那事情的走向就會不同了。
邵督察明白,暗閣是隱秘的殺手組織,法租界巡捕房不能明目張膽地找上門去。
所以,這件事,他希望三少能夠出面。
陸淮善於揣測人心,他很快就猜到了邵督察的心思。
在法國僑民的俱樂部鬧出這樣的事情,不但會影響到法租界的穩定,還會令上海灘人心惶惶。
陸淮沉聲道:“我會讓暗閣的人給法國總會一個交代。”
邵督察面色一喜:“多謝三少。”
這天深夜,法國總會俱樂部沒了先前的熱鬧,反倒是安靜異常。巡捕房的人留下來善後,安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