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淮回了督軍府。
他很快撥通了一個電話,打了三次都沒有人接。
陸淮眉頭一皺,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第二天清晨,陸淮繼續試圖撥打江先生的電話。
電話終於被人接起。
那邊傳來了江先生的聲音:“三少。”
陸淮開門見山:“江先生,你昨晚在做什麼?”
江先生不答:“這是個人隱私。”
陸淮仿佛已經習慣江先生的保密,他直接說:“昨夜,法國總會俱樂部死了人。”
江先生怔了一怔。
難不成三少是在懷疑自己同這件事有關?
但是,江先生並不能解釋自己昨夜去了哪裡,因為他的真實身份無人知道。
陸淮說:“死的人是申新紡織的費先生,巡捕房的人認為是暗閣做的。”
江先生眼睛一眯:“這個人並不符合暗閣的條件,我們不會接這樣的單子。”
江先生知道陸淮前陣子處理了費先生走私的事情,現在費先生竟然死在了法國總會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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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曉得是誰做的,但那人定是想栽贓給暗閣。
陸淮的聲音沉沉落下:“我打電話,是想告訴江先生一件事。”
江先生的心一緊。
三少會信暗閣嗎?
陸淮緩緩開口,聲線低沉。
“暗閣有內鬼。”
第161章
陸淮和江先生的想法相同。
費先生並不符合暗閣的要求, 但他卻死在了法國總會俱樂部。而那個兇手的殺人手法同暗閣如出一轍。
這一單到底是誰接的?又是誰殺了費先生。
暗閣的殺手不允許私下尋仇。所以,隻剩下一種可能性。
暗閣有內鬼。
費先生一死, 不但會惹怒法國人, 巡捕房無從下手調查,甚至能讓陸淮和暗閣產生間隙。
設計這個局的人, 想要一舉兩得, 心思歹毒至極。
江先生:“多謝三少信任。”
陸淮聲線淡淡:“我既然同江先生合作,便不會輕易懷疑你。”
陸淮:“法國人要向巡捕房要一個交代, 希望江先生能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案。”
江先生:“必定不負三少所託。”
……
江先生要去抓出這個內鬼。
氣溫低得厲害,幹冷的空氣彌漫在法租界。
江先生走進了史密斯路的古董店裡, 他淡淡掃了一圈, 店裡人極少, 冷冷清清的。
孟五看見江先生來了,恭敬地叫了一聲:“江先生。”
孟五讓其他人照看古董店,他則和江先生去了密室。
江先生看了孟五一眼:“孟五, 昨夜,大家都有什麼任務?”
和陸淮通話後, 江先生已經調查過,刺殺費先生的人,極有可能與孟五有關。
如今, 他就是來試探孟五的。
孟五面色冷靜:“江先生,昨夜暗閣沒有任務,所有成員都在待命。”
他與孟四聯系之事,沒有外人知道。他殺費先生的事情, 也沒有任何人知曉。
孟五確信,江先生不會發現。
江先生繼續問:“是嗎?我還有一個問題。”
孟五:“江先生請講。”
江先生的目光晦暗不明:“近日有其他據點的人來上海嗎?”
這句話是江先生設的一個局,孟五若回答得不對,江先生就能確定,他是那日的殺手。
孟五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孟五故作鎮定,不讓自己暴露出任何不對。
他以為這是在替孟四隱藏,但是這句話卻泄露了他自己。
江先生心裡冷笑了一聲。
江先生:“我託三少查過了,前天確實有一個杭縣據點的人來了。”
聞言,孟五有些慌了。
江先生又說:“那人用了紀杭的化名,來到上海。”
在杭縣到南京的一列火車上,有一個乘客意外身亡,他叫紀杭。
但在第二天,紀杭竟然出現在了南京到上海的火車上。
江先生知道,定是有人借用了紀杭的身份,以此掩蓋自己的行蹤。
而那個內鬼來自暗閣在杭縣的據點,江先生要試探孟五的反應。
孟五沉默,沒有說話。
通過孟五的反應,江先生已經知道了真相。
江先生:“那個人是孟四吧?”
他用了陳述的語氣,極為平靜。
暗閣有暗閣的規矩,各據點的人沒有命令,不能私自離開據點。
孟四無視這條規定,隱藏了身份,來到上海,定是別有居心。
江先生冷冷地看向孟四:“法國總會俱樂部死了人,法國僑民人心惶惶,引起法租界的動蕩。”
“孟五,你想擾亂上海灘嗎?”
孟五眼裡閃過一絲悔意。這件事是他做錯了,他從未想過後果會如此嚴重。
他更不該因為與孟四有交情,就私自接下了這單,他這樣做會連累暗閣。
江先生再不看孟五:“我會把你交給巡捕房,給法國人一個交代。”
費先生是孟五殺的,這是孟五應有的懲罰。
至於孟四,他會用另一種方式來處置。
當晚,江先生坐車去了杭縣。
孟四在杭縣的據點,而他會親自去取孟四的性命。
杭縣。
天空下著雨,雨勢有些大,雨點無情地砸在地面上。
寂靜的路上,行人極少。許是因為這雨愈來愈大,大家都加快了腳步。
江先生撐著一把黑傘,緩緩地走在路上。
黑色的傘,冷寂的夜,江先生的身影似乎要融進冰冷的夜色裡。
雨下得又急又快,雨水重重地拍打著傘面,但他的衣服仍然潔淨幹燥,絲毫沒有被淋湿。
兩旁是路燈,柔和的光線落下,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前面是一家古董店,是暗閣的據點,江先生徑直走了進去。
夜色漸深,店裡恰好無人,寂靜得厲害。
江先生進了店,收起了傘。黑色的雨傘靠在了桌邊,雨水落了下來。
他的一舉一動極為輕緩,優雅至極。
仿佛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平靜。
聽到動靜,孟四抬眼望去。
看見來人後,他心頭一緊。
江先生怎麼來了?莫非他已經發現自己了?
孟四維持表面的鎮定:“江先生。”
江先生語氣溫和,聽上去仿佛隻是隨口問問:“孟四,你來暗閣多久了?”
孟四:“已經五年了。”
江先生平靜地說了一句:“暗閣待你不薄。”
五年的時間,足夠讓暗閣教會孟四許多東西。五年的時間,也足夠讓孟四生了異心。
孟四的回答極為謹慎:“遇到江先生您這樣的主子,是我的榮幸。”
聽起來他們的對話十分尋常,但是孟四仍提高了警惕。江先生突然來這裡,他有些不安。
江先生輕呵了一聲。
他的語氣斯斯文文的,但是眼底卻帶了涼意。
“前幾日,你找過孟五。然後,費先生就死在了上海。”
江先生的聲音極輕,卻帶著隱隱的壓抑感,令人窒息。
孟四自然不承認:“江先生,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江先生:“孟四,你讓孟五動手,自己並不出面,即便出事了,你也置身事外。”
“你為了不讓我懷疑,先從杭縣坐車到南京,再從南京來到上海。”
孟四的手垂在身側,微微顫抖。
江先生已經知道了。
江先生神色漠然:“暗閣培養你,不是讓你有一天,用那些本事來對付暗閣的。”
江先生的視線掃過孟四,冰冷徹骨。
寒意一寸寸覆上了孟四的脊背,他眼裡盡是恐懼。
江先生一字一句:“孟四,你知道,我不喜歡背叛。”
空氣仿佛凍結了一樣,讓人不能呼吸。
這時,江先生忽的問了一句:“孟四,你背後的人是誰?”
這人操縱孟四,更試圖擾亂上海灘,心思實在歹毒。
孟四是莫清寒的人,他清楚,若是他暴露了幕後那人的身份,他將會生不如死。
孟四立即拿出腰間的槍,瞄準了江先生。
如果他想離開這裡,江先生必須死。
而江先生的動作比孟四更快,孟四剛舉起槍,江先生已經開槍了。
空氣中驟然響起沉悶的槍聲,打破了這片寂靜!
江先生的槍打中了孟四的手腕。
孟四隻覺得手腕傳來鑽心的疼痛,不由得松開了手,槍落在了地上。
這時,江先生冰冷的聲音響起:“你的槍法是暗閣教的。”
那他便廢了孟四的手,讓孟四再也拿不了槍。
孟四見情形不對,忍著痛立即往門外跑去。江先生身手極好,他如果與江先生打鬥,定沒有贏面。
孟四其實曉得,今日他可能走不出這裡了。但是,孟四還是想再爭取最後的機會。
看見孟四的行為,江先生並未動作。
孟四既然要逃,那他便讓孟四再喘息一段時間。反正,孟四總歸是要把命留在這裡。
江先生站在那裡,慢條斯理地脫下手套,動作極為清雅。
手套是黑色的,質地極好。雪白的燈光照了下來,愈加顯得江先生的手修長潔淨。
時間差不多了,江先生抬眼往門外看去。
方才江先生刻意讓孟四跑走,孟四迅速到了門外。
門虛掩著,隻留下一條淺淺的縫隙,冰冷的空氣襲了上來。
孟四抬起手,剛要把手放到門把手上,拉開大門。
一顆子彈破風而來,帶著凌厲的氣勢,打在了孟四的手邊。
孟四眼眸一緊,縮回了手。
江先生這一槍是對孟四的警告。
還未等孟四繼續動作,沉悶的槍聲再次響起。
冰冷的子彈裹挾著寒意,呼嘯著擦過孟四的頭頂。
尖銳的疼痛再次席卷而來,孟四心中懼意森森。
此刻,他的背後響起了江先生森冷的聲音:“孟四,你現在的生活是暗閣給你的。”
暗閣被江先生接手後,與先前冷血殘酷的規定截然不同。
暗閣不在意殺手們的過去,隻要他們忠心,如果完成了任務,暗閣會給他們極好的待遇。
“你背叛暗閣,你的一切我全部都會拿回來。”
包括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