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曼曼說完自己的事情,又看向葉楚,調侃道:“這個假期這麼長,你會不會和三少出去?”
嚴曼曼替葉楚隱藏了這麼久的秘密,終於能說出口了。
葉楚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會。”
葉楚沒有否認。
嚴曼曼笑了,隨即又為葉楚擔憂:“你們又不到北平來,沒有我的掩護,能見面嗎?”
葉楚無奈:“這件事就不勞煩你操心了。”
這時,遠處傳來了火車的鳴笛聲,蒸汽嫋嫋,沿著長長的漆黑鐵軌,朝著她們駛來。
去北平的那班火車到了。
嚴曼曼不舍地向葉楚道別,臨走前,還輕輕地抱了一下葉楚。
“阿楚,明年再見。”
葉楚失笑:“好,路上注意安全。”
葉楚看著嚴曼曼坐上了火車,才轉身離開。
火車站的旅客很多,南北往來,現在火車一來,人潮就流動了起來。
葉楚逆著人群往外,自然會被人推攘到。
葉楚的肩膀被人一撞,她的身子偏了偏。
那人見撞著了人,立即開口道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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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楚笑了笑:“沒事。”
火車站擁擠萬分,被人撞到,是難免的事。
葉楚花了一些時間,才走出了火車站。
方才她自顧自地往外走,並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少年跟在她的身後。
那人正是阿越。
昨天夜裡,葉楚去追賀洵,所以阿越並沒有看見她。
阿越沒有在國泰大戲院的門口等到葉楚,於是他繼續守在了葉公館的外面。
今天,阿越看到葉楚出門,他便立即跟了上去。
他一路跟著葉楚來了火車站。
等到人群混亂的時候,他跟在了葉楚的身後。
因為他和葉楚隔的距離並不遠,他自然聽到了葉楚對旁人說的話。
葉楚的聲音輕緩,冬日雖冷,卻仿佛最為柔和不過的微風 。
同那日的聲線漸漸重合起來。
她一開口,阿越就認出了這一道聲音。
葉楚就是那天救他一命的好心人。
之後,阿越有意隔開葉楚身旁的人,不讓他們靠得太近,幫葉楚隔出一條空道來。
阿越極為敏感,他發現了好幾個小偷,試圖偷葉楚的東西。
但在他們靠近葉楚之前,就被阿越警告了。
盡管阿越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但他的目光直直,神色堅定。
竟莫名令人猶豫,不敢上前。
等到葉楚平安走出火車站後,阿越就離開了。
他已經確認了葉楚的身份,那麼無論何時報恩都不晚。
……
陸淮在安慶留了幾日,將暗殺一事收了尾,他起身回了上海。
抵達上海的時候,已是深夜了。
回到督軍府後,陸淮做的第一件事,是問起了葉楚的近況。
這幾日,她沒有打電話到督軍府,也沒有打電話去和平飯店。
葉楚分明擔心他的安危,卻裝作毫不關心的樣子。
因為她知道,他去了安慶,他以身犯險,隻有不聞不問才會讓她盡力忽視這個事實。
時間已晚,凌晨時分,陸淮誰都沒有見,他直接去了葉公館。
他清楚自己的心思,也知道他對葉楚的想法。
先前經歷那件險事後,既然陸淮和葉楚不需要在眾人面前假裝,那麼,就讓一切更清晰吧。
陸淮不必再遮掩他的想法。
這件事,他要讓別人清楚,更要讓葉楚本人明白。
他對她到底有著什麼念頭。
……
葉公館。
葉楚查過了陸淮的消息,他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不知怎的,葉楚心中慌亂,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她徹夜未眠,房間裡的燈光也一直亮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著就到了凌晨。
這時,房間門外忽的響起了聲音,敲門聲不重,卻足以讓裡面的葉楚聽個明白。
葉楚微微皺眉。
這麼晚了,外面的人會是誰?
她起了身,朝著門走了過去,擰動門把手,開了門。
一個身影進入葉楚的眼簾。
他的眉目英俊,五官分明,周身氣質冷冽至極。
他穿了一身軍裝,軍帽底下是漆黑的眼睛,目光深沉。
葉楚怔在了原地。
竟是陸淮。
陸淮拿下了軍帽,擱在身側。
他的身形挺拔高大,向她走了過來。
葉楚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陸淮進了房間。
沉悶的關門聲響起,陸淮伸手帶上了門。夜晚寂靜萬分,房間中隻剩下他們兩人。
陸淮注視著葉楚,他的目光片刻不離。
視線直直落進她眼中。
幾日不見,他仿佛要將她認真看清楚。
葉楚愣了幾秒,開口:“你回來了?”
陸淮的語氣堅定:“嗯,我回來了。”
幾日來,陸淮杳無音信,葉楚絲毫不知他的半點消息。她曾經焦慮,也曾經擔心。
陸淮毫發無損地站在葉楚的面前,他沒有失手,順利解決了暗殺一事,再回到了上海。
軍帽被陸淮擱在桌上,他轉身,重新看向葉楚的眼睛。
陸淮忽的開口喚了她的名字:“葉楚。”
陸淮的聲音真切:“我不應該隱瞞你。”
緊接著,他又道:“對不起。”
陸淮沒有接下去講,葉楚已經明白他為什麼道歉。
那日,他隱瞞她,準備獨自去安慶。
葉楚察覺到了異樣,她去和平飯店找陸淮,卻反被他用手銬困住,送回了家。
陸淮現在平安回來了,但不代表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就能一筆勾銷。
葉楚往陸淮的方向走去,微微眯起了眼睛,眸底波光暗淡了下來。
陸淮站在原地沒有移動,他曉得,在他離開的這幾天裡,葉楚仍在生氣。
陸淮將手負在了身後。
一副任由她處置的樣子。
葉楚靠近陸淮,伸出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她用力一拉,將陸淮拉近。
陸淮為遷就葉楚,他配合她的動作,身子向前傾。
陸淮步子不穩,險些撞到葉楚身上。
下一秒,葉楚將陸淮往後一推,他的身子靠在了冰冷的牆上。
葉楚欺身上前,手臂橫在陸淮的脖子處。
“你現在怎麼不反抗了?”葉楚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諷刺。
那晚為了能夠制服她,陸淮故意說了那句話,擾亂她的心神。
她不清楚那句話是真是假,卻為此日夜不眠。
現在,陸淮竟根本不反抗,仿佛這麼做就能讓她消氣。
陸淮仍舊沒有動作,他微微低下頭,垂下眸子看向葉楚,神情專注。
他的眸色極深,眼底卻一片靜謐。
“葉楚,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葉楚不答,反而扯過陸淮的衣服,將他往前一拉。
葉楚隨後握緊拳頭,打向他的後背。
陸淮假裝身子不穩,往前一跌。
在陸淮倒下的一瞬間,葉楚上前,故意用手肘壓向他的背部。
前面恰好是一張桌子,陸淮被葉楚的力量一衝,順勢靠在桌子旁。
桌子被兩人一撞,放置在邊上的茶杯立即滑落。
若是掉在地上,清脆聲響落在寂靜的夜裡,也許會被人聽見。
葉楚和陸淮都不想被發現。
兩人同時伸出手,想接住茶杯。
陸淮快葉楚一步,他將茶杯接住,放回了桌子上。
他扭頭,對上她的眼睛。
方才陸淮這般行事,葉楚的輕微怒氣早已消散。
他的目光沉沉,她怔了一怔。
靜默至極的夜晚,兩人望進彼此的眼中。
葉楚又記起,那天夜裡,陸淮對她說的那幾個字。
她不知道那句話是否隻是他為了困住她而脫口而出。
兩人各懷心思,凝視對方,卻沒有開口。
這是上海的一個看似尋常的冬夜。
嚴寒的冬天,冰冷的夜裡,窗外,簌簌大雪落下。
卻仿佛有一簇火焰,閃著細小卻明亮的光芒。
陸淮的眼底藏著難以言明的情緒。
往事掠過,回憶翻湧。
懷特路初遇,後來彼此試探,相互靠近,他接近她的秘密,一同合作,經歷過生死……
從何時開始的?
他無法確定,但早已身不由己。
那些共同經歷過的事情一幕又一幕,在眼前閃過。
他看到的,是他們的今生。
而她想到的,是他們的前世。
他們達成合作,籤訂夫妻合約,旁人面前故作親密,私下卻相敬如賓……
她因自己的懦弱錯過他。
卻幸運地擁有了重來的機會。
葉楚默不作聲。
陸淮克制著聲線:“那天晚上,我說……”
葉楚道:“你隻是為了讓我分神,對嗎?”
雖期待結果,但更害怕失望,她開口打斷了他。
她避開了他的視線。
葉楚不想聽到。
葉楚沒有察覺,陸淮忽的伸出手來,將她往懷中一拉。
她身體一僵,隻覺到自己落進了一個無比溫熱的懷抱。
前世今生,熟悉至極,但此刻,她卻又不敢主動靠近。
陸淮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他一字一句地強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