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嫣的笑聲不重,卻又異常清晰。
森森陰冷鋪天蓋地地壓下,像是有一條滑膩冰冷的蛇,纏住他的脖子,蛇信子時不時擦過他的臉。
阿越曉得這人有古怪,但不知道居然她這麼心狠手辣。
等到外頭的聲音歇了,阿越才看向院中。
那個男人已經被帶下去了,尚嫣準備離開。
阿越一直緊盯尚嫣,他找準時機後,跟了上去。
尚嫣臉上的鬱色退去,嘴角勾起,帶著明顯的笑意。
尚嫣很快來到了書房,她讓其他人退下後,才走進房間。
這座宅子位置隱蔽,尚嫣並沒有在這裡安插太多的人。
況且尚嫣的人都是莫清寒的,她並不能隨心所欲。
不過,這恰好給阿越提供了方便,他避開了守衛,靠在書房的窗邊。
阿越一面注意著附近的動靜,一面側耳聽著房內的動靜。
他現在無法看清裡面的情形,隻能靠聽到的聲音來判斷。
尚嫣將書房的門落了鎖,才走到了桌旁。
啪的一聲,尚嫣打開了桌上的一盞小燈。
燈光柔和,細細密密地灑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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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嫣走到桌子旁坐下,椅子輕輕滑過地面,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尚嫣拿出鑰匙,將左側的抽屜打開。
咔嚓聲驟然響起,隨後抽屜被拉出,伴隨著沉悶的聲響。
尚嫣拿出裡面的鐵盒,蓋子上沒有絲毫標記。
下一秒,她將蓋子打開。
盒中放著一沓照片,最上面的那張照片,竟然是方才那個被折磨的男人。
照片中的他面帶笑意,和現在嘗盡痛苦的模樣大不相同。
尚嫣展顏一笑,她伸出手將盒子中的照片取出。
一沓照片被她握在手心,她一張張地將其抽出,看完之後,放置在一旁的桌上。
尚嫣好似在欣賞,她神情悠然,滿意地看著每一張照片。
除了之前的男人,照片上其他的人都已經被尚嫣折磨死了。
尚嫣有一個特殊的癖好,在折磨人之前,她會先拍那些人的照片。
等到他們被自己弄死之後,她會在照片背後,寫上具體的死亡日期。
她喜歡看著一個好端端的人,一步步變成後來的樣子。
這些照片都是尚嫣最得意的收藏品。
尚嫣看完照片後,心滿意足地將其放回了盒子。
尚嫣鎖好了抽屜,檢查了幾遍,這才離開了書房。
燈滅了,映在窗戶上的光也瞬間消失。
阿越確認尚嫣離開後,才走進了書房。
書房雖然已經上了鎖,但是這並不會攔住阿越。
阿越拿出一根鐵絲,隨意將其折了幾下,然後插入了鑰匙孔中。
他的手輕輕一轉,門鎖就開了。
阿越推開門,走了進去,隨手關上了房門。
房內寂靜,月光穿過夜色,透進窗子。
此時月光暗淡慘白,就算有光線,也看不分明。
尚嫣發出的動靜全被阿越聽到了,他站在門口,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回想起方才聽到的聲音。
阿越聽到開關的聲音,他上前一步,指尖劃過桌角。
他的手邊放置著一盞臺燈。
阿越繼續想著,那時好像有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
他走到桌旁,拉開椅子坐下。
阿越伸手拉了拉兩側的抽屜,隻有一個抽屜上了鎖。
阿越打開這個抽屜,發現裡面放著一個鐵盒。
他立即查看裡面的東西,竟隻是一疊照片。
阿越將照片拿到窗邊,他勉強辨認出照片上的人。
其中一個是剛才看到的男人。
阿越把照片帶在身上,將鐵盒放回,重新給抽屜上了鎖。
一切都恢復原樣。
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阿越得到自己的想要的東西後,立即離開了宅子。
第二天,阿越早早地來在了葉公館的門口。
阿越並沒有和往常一樣,一直守在葉公館外面,等著葉楚出來。
昨晚他想了一整夜,越想越覺得不對。
那個女人這麼古怪,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對葉楚出手?
他還是要將此事盡快告知葉楚,省得她毫無防備。
阿越上前幾步,靠近葉公館的大門。
阿越果然被攔了下來。
守衛問道:“你要找誰?來這兒做些什麼?”
守衛不會放陌生的人進入葉公館,查問每一個可疑的人,是他的職責。
阿越回答:“我找葉二小姐,你能通報一聲嗎?”
守衛皺了皺眉,他可不覺得葉二小姐會認識這個少年。
守衛拒絕了,雖說這人隻是個孩子,但是他也不能隨意放人進來。
阿越失望極了,但是他仍舊和守衛溝通著,他們僵持在門口。
白瑛剛巧從外面回來,這一幕落進她的眼中。
她一邊往裡走,一邊留意著兩人的對話。
聽到葉楚的名字時,白瑛對此事上了心。
白瑛進了葉楚的房間,將方才的事情同她說。
當葉楚聽到那個孩子的樣貌時,怔了怔。
她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那人會不會是阿越?
葉楚不清楚阿越為何會找上門,但她這次必須要見他一面。
葉楚加快了腳步,往葉公館門口走去。
還未到大門時,葉楚聽到了一些聲音。
葉楚快走幾步,看到了阿越的身影。
阿越目光一掃,瞧見一旁的葉楚,他的眼睛立即亮上了幾分。
葉楚走到他的面前,朝他笑了。
葉楚說:“你是那日昏倒在劇院門口的人?”
從阿越的角度看,葉楚並不會知道他的名字。
阿越連連點頭,沒想到葉楚會記得他。
葉楚又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阿越臉上露出猶豫之色,他不想在這裡拿出手中的證據。
葉楚猜到阿越的想法,她提出建議:“我們一同去附近的茶館喝個茶罷?”
茶館離葉公館不遠,走上一段路到了。
阿越自然應允了下來。
進了茶館的包廂後,阿越才松了口氣。
“昨晚,我去了大上海俱樂部。”
阿越決定將所有事全盤託出,包括他跟蹤葉楚一事。
葉楚一愣,她不清楚阿越為何要這樣做。
阿越接著說:“我知道那日救我的人是你,想來報恩,昨晚才跟了過去。”
葉楚有些好奇:“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阿越的臉不由得一熱,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手鏈,放在葉楚面前。
阿越說:“對不起,我在昏迷的時候,偷走了你手上的鏈子。”
葉楚曉得他偷了自己的手鏈,當時卻並未放在心上。
原來,他竟是想要報恩。
阿越坐立不安,沒想到,葉楚沒有怪他。
葉楚搖頭:“無事,你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嗎?”
阿越點了點頭,將昨晚偷到的照片遞給葉楚。
葉楚頓了頓,接過照片。
她一張張翻看過去,上面的人她都不認識,全是陌生面容。
阿越立即解釋:“昨晚俱樂部裡,一個人看上去對你很有敵意。”
葉楚忽的想到了那個人。
阿越的聲音繼續響起:“我跟蹤她去了一個宅子,她在那裡折磨別人,這些都是那些將死和已死之人的照片。”
果然是尚嫣,葉楚心想。
她曉得阿越定是看到了尚嫣折磨人的場面。
尚嫣這人警惕性高,按理說,應該會發現阿越在跟蹤她,這次卻沒有注意到。
葉楚擔心阿越的安全:“我知道那人是誰,她極為危險,你以後千萬不要以身犯險。”
在葉楚的眼中,阿越隻是個孩子,不需要做這些事情。
雖說阿越會成為一個身手極好的神偷,但他現在根本就應對不了那些危險。
沒被發現可能是僥幸,下次,他就不一定會這麼幸運了。
葉楚又補上一句:“你聽清楚了嗎?”
阿越怔了幾秒,隨即露出個笑容:“好。”
他絲毫沒有生氣,眼底盡是笑意,從來沒有人這麼關心過他。
……
阿越走後,葉楚思索一番,此事這般重要,必須要同陸淮講。
回葉公館後,葉楚給督軍府打了一個電話。
沒過多久,陸淮就接起了電話。
葉楚:“我是葉楚。”
葉楚將先前救過阿越一事告訴了陸淮。
阿越日後雖是一個鼎鼎有名的神偷,但現在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少年。
上一世,阿越被莫清寒害死,所以今生,葉楚才會極力從莫清寒手中救下他。
葉楚蹙眉:“阿越跟蹤尚嫣,竟被他找到了證據。”
阿越行蹤隱秘,無論是哪個地方,他都如入無人之境。
陸淮問:“你準備怎麼做?”
葉楚不假思索:“是時候解決尚嫣了。”
莫清寒去漢陽後,沒有再管尚嫣。尚嫣此人,前世替他做了許多壞事。
她殘忍暴戾,他們兩人不能留她。
這同陸淮的想法不謀而合,尚嫣這樣猖狂,無非是借著尚家的勢力。隻要讓尚家的人看清她,就已經成功了大半。
但是,葉楚曉得尚家極寵尚嫣。若是他們知道尚嫣以虐待人為樂後,卻一定要壓下此事呢?
陸淮沒有顧慮,他倒是清楚另一個消息。
“尚副總理是尚家遠親,他的兒子尚思道近日要來上海。”
尚家也許會保下尚嫣,但尚思道絕對不會視之不理。尚家仰仗副總理的權勢,隻能聽尚思道的話。
陸淮:“這幾日,我會去見尚思道一面。”
葉楚點頭:“好。”
她隨口提起:“你好好忙,不必太過勞累了。”
即便他們談的是正事,掛電話之前,陸淮仍是留了一句話。
陸淮的聲線淡淡,言語中卻帶著關心。
他說:“放心,我會抽空來見你。”
葉楚怔了幾秒。
這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外面是蘇蘭的聲音。
葉楚隻能對著電話那頭講:“我母親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