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正好推到牆角的時候,陸淮的大衣也敞開了。
他並不解釋方才的舉動,隻是微微俯身看她,她很快避開了他的目光。
陸淮的視線下移,瞥見葉楚已經泛紅的耳朵,牽起唇角。
下一秒,他的手覆上她的額頭,做了昨日夢裡的那個動作。
葉楚的背部緊貼牆面,不能移動,任由陸淮摸著額頭,不曉得他要做什麼。
他的手心是熱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來。
陸淮看著葉楚,她的目光飄遠,沒有看他。
他記起,夢中他們在回上海的火車上,她生了病,他照顧了她整晚。
現在是寒冬時分,在他看來,她的身體纖弱。
陸淮的話中暗藏深意:“最近天氣冷,不要發燒了。”
不然,他找不到機會去照顧她。
他手一伸,她整個人被拉進了他的懷中。
葉楚隻覺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陸淮收緊了手,抱住她,開了口。
“一日不見,有些想念。”
他埋進她的長發裡,聲音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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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聲線聽上去有些遙遠,沉沉地從她發間傳來。
葉楚的身體愈發熱了起來。
她被陸淮逼退到了牆角,她無路可退。
他用大衣包裹住她。
這裡空間狹小,她被迫隻能埋進他的身體裡。
陸淮察覺到了她身子的變化。
極輕的一聲笑。
輕不可察地落進了空氣中。
第190章
有一列火車今日將抵達上海。
莫清寒就在這列火車上。
莫清寒拿到了新的人皮面具, 如今他是容沐的面容。
車身微微搖晃,火車停了下來。
莫清寒下了火車, 緩緩地往前走去。
站臺上人極多, 聲響漸漸高了起來,有些嘈雜。
他的腳步不急不緩。
這時, 莫清寒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那位太太的聲音有些遲疑:“你是……容大夫嗎?”
她瞥見了容沐的側臉。容沐的德仁堂在上海名聲極好, 她也受過德仁堂的恩惠。
她覺得這人看上去極像容沐,便想著上前和他說話。
莫清寒的步子一停。
那位太太的聲音繼續傳來:“我們在上海德仁堂見過的。”
莫清寒已被認出, 不能離開。
他的眸色幽沉,閃過一絲冷意。
真是麻煩。
當莫清寒轉身的時候, 早已斂下了那些冷色。
冬日的寒風帶著一絲凜冽。風吹過他的眉角時, 仿佛都緩了下來, 盡數化成了寧靜悠然。
他的表情風淡雲輕,極為清雅。
此時的他,成了容沐。
莫清寒看向那位太太。
這人確實是容大夫, 太太開口:“容大夫,多虧了你, 我家先生的腿疾才能好。”
莫清寒認出她:“你是不是顧太太?”
顧太太點頭:“對,我家先生姓顧。”
顧太太想起一件事,關切地問:“容大夫, 前些日子,德仁堂關門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德仁堂暫停營業,大家都有些擔心, 不曉得出了什麼事情。
莫清寒神色未變:“醫館停業,隻是因為我去了一趟天津。”
“容某在天津住了很久,那裡有些私人事情要處理,所以才回去。”
回家鄉處理事情,這個理由非常合理。
顧太太了然:“難怪我們都沒有在上海看到你。”
莫清寒的聲線極為平和:“德仁堂還要繼續開下去,我便回來了。”
他還要利用容沐的身份行事,又怎會舍棄德仁堂。
顧太太笑著說:“容大夫醫術好,回上海當然是好事。”
“顧太太言重了。”莫清寒平靜地開口,“行醫救人,是我的職責。”
和顧太太聊了一會,顧太太和莫清寒告別,然後離開了。
莫清寒轉身往人群中走去。
德仁堂。
四下無人,靜謐無聲。德仁堂看上去極為沉默,透著幾分冰冷的氣息。
莫清寒徑直走了過去。
他打開門,那片寂靜倏地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光線傾瀉而下,照亮了地面。德仁堂裡頭有些昏暗。
莫清寒抬腳,走進了靜默之中。
窗外是呼嘯的風聲,掠過窗沿,獵獵作響。
德仁堂裡是冷清的空氣,四下聲響輕微。
桌上積了薄薄的灰,冬日的陽光微弱,看上去卻清晰極了。
清冷的陽光落下,那些細小的塵埃浮浮沉沉,空氣裡透著沉靜的氣息。
忽的吹來了一陣風,寒冷徹骨,涼意席卷而來。
那些塵埃散去,空氣仿佛沉寂了下來。
莫清寒望向窗外,眼底盡是寒徹。
從明日開始,德仁堂會重新開始營業。
……
寒塔寺。
淨雲坐在寺廟裡,他忽的感覺有人走了過來,沉沉的陰影覆下,帶著一絲壓迫。
他心生警惕。
上方響起容沐平靜的聲音。
“淨雲。”
淨雲抬頭,細碎的光影裡,容沐的臉寧靜淡然,氣質極為幹淨。
淨雲心神一凜。
是主子。
淨雲站起身,恭敬地說:“主子,您從漢陽回來了。”
先前漢陽監獄出事了,主子前往漢陽,去處理事情。而淨雲則盯著上海灘的動靜。
如今,主子回來了,意味著監獄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莫清寒落座,神色陰寒:“我從北平過來的。”
淨雲皺眉:“北平那邊出事了嗎?”
按理說,監獄的事情了結後,主子就會直接回漢陽。況且,主子去漢陽前,並未提過他會去北平。
莫清寒的聲音低了幾分:“中途人皮面具損壞,我就去了一趟北平,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
因為某些意外,莫清寒無法再頂著容沐的臉行事。而容沐被他囚禁在北平,莫清寒便去了那裡。
淨雲看了莫清寒一眼。
他的面容俊逸,眸色疏朗,清雅極了。
仍是容沐的臉。
想來這便是新的人皮面具。
淨雲試探著問了一句:“那之前的容沐呢?”
之前的容沐一直被囚禁著,這次見了主子,不曉得會惹出什麼事。
莫清寒冷笑了一聲。
容沐以為會有人來救他,莫清寒就讓容沐認清了事實,他永遠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冰冷的聲音沉沉落下:“他有點不安分,不過現在估計也沒了那個心思。”
淨雲曉得莫清寒定是警告了容沐。此時,莫清寒看起來心情並不佳,淨雲不敢再問。
莫清寒瞥了淨雲一眼:“我交代你的事情呢?”
莫清寒以容沐的身份去漢陽前,吩咐淨雲去做一件事。
讓淨雲給上海灘的人下毒。
莫清寒讓淨雲下毒,是為了接近上海那些權貴們。這件事情很久就開始布局了。
淨雲低聲:“已經有一些人出現毒發的症狀。”
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收網了。
莫清寒聲線低啞:“事情順利嗎?”
停頓了片刻,淨雲開口:“其他方面沒有出現紕漏。隻不過,前幾日紀彥儒找過我。”
“紀彥儒。”莫清寒眯起眼睛,聲音冷了幾分,“他找你何事?”
莫清寒曉得,紀彥儒是南洋大學的教授,與淨雲有過來往。
紀彥儒的心思隱藏得極深,他並不像表面那樣儒雅,他不是善人。
莫清寒眼眸幽沉,深不見底。
若是紀彥儒壞了自己的計劃,他不會放過紀家。
淨雲接著說:“他想讓我殺了賀兆。”
莫清寒了然,語氣陰冷:“紀彥儒想借刀殺人。”
紀彥儒極為虛偽,他想殺賀兆,又不想自己沾手。
如果事情成功了,紀彥儒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若是事情敗露,他也能撇請關系。
莫清寒看向淨雲:“你怎麼回他的?”
淨雲垂眸:“若是我不應他,他就會揭露我的身份。我不得不應下。”
紀彥儒話語間隱含脅迫,他在逼自己動手。
莫清寒又問:“你打算怎麼做?”
淨雲:“讓賀兆中慢性毒,一點點要了他的性命。”
不久後,上海灘很多人中毒的事情就會敗露。即便賀兆染上了這種毒,也不會有人懷疑。
莫清寒的眸色寒徹入骨:“紀彥儒主動送上門,我們可以將計就計。”
呵,紀彥儒自作聰明,竟然敢打主意,算計到他的頭上。
那他就利用紀彥儒,讓紀彥儒成為他們的替罪羊。
淨雲詢問:“主子的意思是?”
“上海有人中毒,這件事已經引起陸淮注意。”莫清寒冷聲,“我們正好把這件事推到紀彥儒身上。”
這幾天陸續有人毒發,陸淮和巡捕房對這件事極為重視,想要找出幕後黑手。
莫清寒本就打算把嫌疑引到旁人身上,如今看來,紀彥儒是很好的人選。
淨雲曉得莫清寒的意思:“讓他做替死鬼。”
莫清寒語氣極為陰冷:“到時候再使一計,一旦事發,旁人隻會查到紀彥儒的頭上。”
讓所有人以為,中毒一事,是紀彥儒的手筆,是紀家意圖擾亂上海灘。
而他則隱在幕後,悄無聲息地便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淨雲應是。
……
督軍府。
陸淮坐在書房中,思緒沉沉。
這時,陳媽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杯茶。
聽見了動靜,陸淮抬眼看去。
陳媽把茶擱在桌上,然後低聲道:“三少,您的茶。”
茶水極燙,清冽的茶香漫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