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黃昏,日光漸漸落下,光線有些昏暗。
四下寂靜得厲害,格外沉悶。
時間流逝,暗衛還沒有來,葉楚的心仍提在那裡。
這時,一個丫鬟腳步匆匆,走了進來。
丫鬟語氣焦急:“二小姐,老爺病倒了。”
方才葉鈞釗一下子昏迷了,面色極為難看。
下人連忙通知了蘇蘭和葉楚。
葉楚的心一沉。
她立即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葉楚腳步極快,很快就到了葉鈞釗的房裡,蘇蘭已經到了。
來到床前,葉楚看了過去。
葉鈞釗臉色蒼白,此時閉著眼,神情有些痛苦。
私人醫生正在診治葉鈞釗,半晌,他皺著眉:“老爺中了毒,情況有些棘手。”
葉楚心神一凜。
又是中毒。
她皺著眉,心裡百轉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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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幕後黑手莫非也對葉家下手了?
葉鈞釗情況極不好,葉楚心裡十分擔憂。
私人醫生又開口:“老爺的病情隻能暫時緩解,並不能完全治愈。”
葉楚和蘇蘭的心一涼。
葉楚看向蘇蘭,握緊了她的手,安撫蘇蘭。
蘇蘭按捺住慌亂,她忽的想起了一件事。
蘇蘭看向葉楚,開口:“我聽說楊司長也中了毒,楊家請了一個大夫。”
“再醫治幾日,楊司長的病就好了。”
情況危急,蘇蘭認為,說不準這個大夫可以治好葉鈞釗的病。
蘇蘭說:“我們還是請這個大夫過來吧?”
葉楚頓了頓:“好。”
蘇蘭轉頭,看向丫鬟:“派人去問問楊家,是哪個大夫,把他請到葉公館來。”
丫鬟應是,前往楊家。
葉楚看著蘇蘭,安慰道:“母親,父親會沒事的。”
葉楚也極為擔憂葉鈞釗的情況,但在這種時候,她不能慌亂。
蘇蘭點頭,不再開口。
房裡的氣氛沉悶極了。
大夫還沒來,蘇蘭便讓葉楚先回房。待到大夫來了,再派人叫葉楚過來。
葉楚回了房間,過了一會,丫鬟敲門:“二小姐,大夫到了。”
葉楚走出了房門。
此時的葉公館安靜極了。大家都放緩了腳步,說話聲也小了很多。
空氣仿佛都沉滯了下來。
風吹過樹葉,簌簌聲響,極為輕微,很快便散在了風裡。
剛走到門口,門開了一道淺淺的縫隙,裡頭隱隱傳來細碎的說話聲。
葉楚腳步一滯。
蘇蘭的聲音帶著幾分感激:“大夫,謝謝你。”
大夫聲線平和:“不必客氣。”
這道聲線極為熟悉。
落進葉楚的耳中,清晰極了。
葉楚的心一緊。
她的心裡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葉楚穩了穩心神,推門進去。
光線傾瀉而下,微微照亮了地面。
葉楚抬眼望去。
一個人側著身,微低著頭,正在收拾藥箱。
他的手修長潔淨,動作輕緩極了。
光線有些昏暗,勾勒出他的身影,淡然悠遠。
深冬的風極涼,忽的吹了過來,帶著幾分凜冽。
即便看不清他的面容,葉楚心裡的不安卻愈發重了。
葉楚抬腳走了過去。
房裡的空氣凝重,令人呼吸一窒。
容沐似是察覺到了動靜。
他緩緩轉身,望了過來。
夕陽的光影掠過容沐的臉,他眉眼疏朗,清雅極了。
光影映在了他的眼底,仿若平靜的湖面,不起一絲波瀾。
入暮時分,夕陽又沉了下來,天空仿佛染上了紅色。
那是一個寂靜的黃昏。
日光拉長了影子,映在了地面上,明明暗暗,愈加清晰了起來。
容沐凝視著葉楚。
嘴角浮起一絲輕不可察的笑。
笑意中帶著幾分淡薄。
第193章
光線落在容沐身上, 他穿著一身素淨的長袍,面容淡雅, 氣質極為幹淨。
葉楚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她的心一緊。
是莫清寒。
他頂著容沐的臉, 來到了葉公館。
葉楚心底的不安得到了證實。
莫清寒的目光掠過葉楚的臉。
兩人視線相交。
葉楚握緊了手,指甲嵌進了掌心, 隱隱傳來疼痛。
隨即而來的是徹骨的冰冷。
前世和今生, 兩輩子的仇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葉楚恨極了。
但她必須裝作自己不知道容沐是莫清寒。
莫清寒極為敏銳, 她若是表現得有任何異常,都會被他懷疑。
於她而言, 現在他隻是德仁堂的一個大夫。
葉楚的手倏地松了些。
葉楚垂下眼, 收斂了情緒。
下一秒, 她看了過去,眼底極為平靜。
葉楚走到蘇蘭身邊,停了腳步。
容沐並未發現不對, 他語氣溫和:“葉二小姐。”
葉楚淡淡地說道:“容大夫。”
蘇蘭聽見兩人的話,隨口問了一句:“你們認識?”
容沐聲音平靜:“我們曾一同救過人。”
他故意這樣說, 聽上去他和葉楚好像很熟悉似的。
葉楚心裡冷笑了一聲。
莫清寒心思狡詐,他想拉近與葉家的關系,她絕不會讓他如願。
葉楚的語氣帶著疏離:“那時容大夫早就離開了, 我獨自守在醫館看著的。”
她刻意繞開他的話,撇清兩人關系。
葉楚看向蘇蘭:“對了母親,就是我們學校話劇演出的那段日子,我在國泰大戲院那裡遇到了一個昏迷的孩子。”
輕描淡寫的兩句話, 方才的話題便扯遠了。
蘇蘭本是隨口一問,並沒有繼續問下去。
容沐聽出,葉楚是在與他保持距離。
容沐瞥了葉楚一眼。
她的面容清冷,仿佛帶著一絲防備。
容沐移開了視線:“葉二小姐善心重,自會有福報。”
葉楚:“哪裡的話,我還要多謝容大夫救了父親一命。”
不論怎樣,葉鈞釗的病確實是容沐醫治的。葉楚在明面上,要表達對容沐的謝意。
容沐淡然地回答:“這是醫者的職責。”
葉楚的心裡浮起一絲諷刺之色:“希望容大夫日後也能這般宅心仁厚。”
但葉楚面上半分不顯,語氣極為平淡。
她在諷刺他,雲淡風輕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顆狠毒的心。
容沐打著救人的名義,實則在處處算計旁人。
葉楚垂下眼,情緒遮掩得極好,容沐並未察覺到不對勁。
時間不早了,蘇蘭便讓丫鬟送容沐出去。
容沐離開了房間。
門被合上,葉楚心口一松,不用再應付他的虛偽。
夜幕沉沉落下,光線愈加暗淡,四下漆黑一片。
容沐踱著步子,神情極為清潤。
容沐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聽說你們的三小姐在北平,不曉得二小姐去看過沒有?”
他知道葉三小姐去北平念書,並不在這裡。
容沐這樣問,隻有一個目的。他想知道葉楚最近的行蹤。
丫鬟低聲道:“二小姐前陣子剛去過北平。”
容沐腳步一滯。
他聲線依舊溫和:“是嗎?”
他想到了火車上和賀洵一同出現的那個女子。
丫鬟離去,容沐的身影被深黑的夜色所籠罩。
周圍寂靜無聲,容沐停下了腳步。
賀洵並未傳出與任何女子的花邊新聞,但賀洵與蘇明哲關系不錯,賀洵與葉楚走得近,也並不稀奇。
況且,金門大酒店槍戰一事,葉楚和賀洵同在那裡。
這樣看來,那日在火車上的女子,極有可能就是葉楚。
容沐的神色冷了幾分。
容沐知道,陸淮和葉楚去過漢陽監獄,拿到了莫清寒的那份資料。
他們都見過自己的真容。
葉楚在火車上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
那時他本就對葉楚起了疑心,話語間隱含鋒芒,多次試探。
而她和賀洵聯手演了一場戲,讓自己暫時放下了疑心。
他又被她擺了一道。
不過,莫清寒認為,葉楚並不知道他做了偽裝,頂著容沐的身份,成了德仁堂的大夫。
莫清寒的氣息沉沉,他的眸色晦暗不明。
莫清寒知道他不在上海的這段時間,陸淮對她展開了追求。
那樣高調,上海灘人盡皆知。
他似乎明白陸淮對她另眼相加的原因了。
葉楚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女孩子。
極善偽裝,又足夠冷靜。
天色幽邃,烏雲沉沉,無邊的暗色緩緩蔓延開來。
莫清寒的身影隱在冰冷的夜裡,有些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