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他並沒有生氣。
冬日的夜晚那樣寂靜,寒風襲來,涼意陣陣。
雲朵漸漸散了,清淺的月光落下,道路被照得雪白。
他忽的笑了。
……
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葉楚一直沒有收到陸淮那邊的消息。
但此時情況緊急,葉楚回了房間後,立即給陸淮打了一個電話。
夜色降臨,陸淮正從廣慈醫院回來,便得到了葉楚的消息。
葉鈞釗中毒,今日來葉公館的大夫正是容沐。
兩人約好了見面,陸淮立即趕了過去。
待到陸淮趕到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盡管葉楚方才極為鎮定,但在等待的過程中,她在房間中來回踱著步子。
身後傳來了聲音,有人推開了門。
她的腳步一停,倏地轉身看去。
門一打開,陸淮快步走進房間,他帶上門,隨手扣上門鎖。
葉楚心下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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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望了過來,他的視線在葉楚身上,他們對視了一眼。
他似是察覺到葉楚的緊張,朝她走來,將她一把拉進懷中。
陸淮的聲線沉沉,安撫她:“莫怕。”
葉楚回抱住他,緊貼他的身體,聽到他的聲音傳來。
她緊繃的身體被他的擁抱軟化。
葉楚獨自一人面對莫清寒,心中仍留有幾分後怕。
待到葉楚的狀態舒緩下來後,陸淮松了手。
葉楚關上窗,他們坐在屋子裡,這才講起今日的事情。
葉楚皺眉:“原來他早已算好了這一步。”
陸淮:“伯父從商,常年在外行走,想要下毒並不難。”
葉楚:“莫清寒到底想要做什麼?”
陸淮:“他千方百計靠近葉家,要麼就是葉家有他想要的東西,要麼……”
他們同時想到了另一個極壞的可能性:“他是來葉家尋仇的。”
前世,莫清寒用了葉家女兒作為棋子,卻借機毀掉了葉家。
若是他隻是想要什麼東西,或者知道秘密,達成目的後,直接離開便是了,為何要令葉家家破人亡?
除非是兩個原因都存在。
今生,莫清寒對上海灘的人下毒,他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了。
“毒會先從幾個百姓開始,眾人得知此事,並不會多想。”
“賀兆是第一起死亡案例,上海灘開始人心惶惶。”
“權貴們接連中毒,他救了那些人的命。”
“上海灘很多權貴都會保下他。”
莫清寒回上海後,中毒這件事才全面爆發。
盡管醫院也能治療,但恢復期緩慢,德仁堂的大夫容沐能盡快治好一個病人。
他的醫術在上海灘早有名氣,不會惹人懷疑。
“葉楚。”陸淮頓了頓,“學術會議上的那群教授已經全部身亡。”
葉楚一驚:“什麼?”
陸淮的手覆了上來,握緊她的手,安撫她的心神。
“他們找了一個替死鬼,南洋大學的教授紀彥儒。”
莫清寒走了一步好棋。他同時達成了兩個目的,一是取得權貴的信任,二是順利接近葉家。
葉楚緩了緩:“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陸淮手中溫度傳來:“你今日做的很好。”
陸淮將她摟緊懷中:“不能讓他發現,我們知道容沐就是莫清寒這件事。”
既然莫清寒布了局,那麼他們就給他鋪一張網,讓他自己落進來。
莫清寒尚未現身之時,陸淮並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
現下局勢已經調轉,他們早已清楚容沐是假的,但莫清寒卻認為自己的偽裝瞞天過海。
莫清寒想借容沐的身份行事,那麼他們就從這裡入手。
一切思路已經清晰明了。
陸淮聲線低沉:“敵在明,我們在暗。”
“隻要拆穿容沐是假的,這個身份將在上海無法立足。”
葉楚嗯了一聲。
細小的聲音從他懷中傳來,她的呼吸在他胸膛前。
陸淮不由得扶起葉楚的身子,他俯身看著她的眼睛。
昨日不過短短休息一會,他又夢見了她。
陸淮早就已經確定,夢中那個人是葉楚。
他有很多話想要問她,現在這個時候,卻不能說出口。
陸淮的目光沉沉,葉楚覺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似乎要告訴她什麼事。
她問:“怎麼了?”
陸淮平靜地說:“沒什麼,我記起了一些事情。”
我們前世是什麼關系?
你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
近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葉楚心思很亂,陸淮不能再擾亂她的心緒。
他隻能將那些話化為一個擁抱。
嗯,隻是很想她了。
陸淮伸手撫摸著葉楚的腦袋,他的手指穿過她馨香的長發。
他的手沿著發絲的弧度,逐漸向下,擦過她的脊背。
最後落到腰間,又將她摟緊幾分。
葉楚怔了幾秒:“你……”
陸淮:“檢查一下,你是否安好。”
聽到這裡,葉楚止了聲音。
他的話隻是借口,她是知道的,卻仍然沒有任何抵抗,任由他這樣抱她。
陸淮一隻手摟在她的腰上,伸出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
葉楚察覺到臉上傳來溫熱的觸感,陸淮的呼吸極近。
陸淮微微直起身,望進她的眼中。
他與她對視,四目相接。
陸淮沉默地看著,她的眼睛清澈明亮。
葉楚忽的一怔,她的心跳驟響。
陸淮開了口:“這件事解決後,我有些話要告訴你。”
她的聲音很輕:“好。”
夜色已深,即便陸淮不想離開,仍是松了手。
葉楚透過窗,看著他進了深沉的黑夜裡。
……
另一頭,賀家的事情極多,瑣事纏身,賀洵被絆住了腳。
這天夜裡,江洵得了空,驅車離開。
自從那日在醫院中看到賀兆的死狀,江洵就起了疑心。
賀兆中毒身亡,而在江洵眼中,這件事疑點頗重。
他記得,多年前,魏崢的家人也是中毒身亡。魏崢一直沒有找到兇手。兩件事是否有什麼關聯?
江洵去找魏崢,眉頭緊鎖,開門見山。
“上海灘出現了多起中毒事件。”
“賀洵的叔叔因此而死,這是照片。”
魏崢接過照片,心神一凜,他的眼中浮起了沉痛之色。
“我的家人死時,也是這副樣子。”
江洵:“我懷疑兇手是同一個人。”
“我雖沒有見過那個兇手。”魏崢咬牙,“但我記得他的聲音。”
那個仇人偽裝成一個漂泊之人,意外救了魏崢的兒子,在他家借宿。
魏崢是暗閣閣主,身份敏感,他常年在外,家中無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回家的時候,魏崢才知道家中有位住客,已經借宿了一個月。
但在他回家的第二日,全家毒發身亡,那個仇人卻早已不知所蹤。
這種慢性毒,隻有親近魏家的人,才有機會下毒。
魏崢行走江湖多年,仇家很多,更何況那人易容偽裝,他僅僅見了一面,並不能確認其身份。
江洵:“兇手已經抓到了,現在被巡捕房的人關進了牢裡。”
魏崢握緊了拳:“我能否去那裡一探?”
江洵點頭:“我幫你同陸淮商量。”
……
江洵和陸淮約定見面。
陸淮一落座,江洵就立即開了口:“關於前段時間的中毒事件已經有了眉目了。”
陸淮神色一凝:“怎麼說?”
江洵一回上海,就去了醫院,那時賀家還未開始處理後事。
江洵說:“我在醫院看到了賀兆的屍體,便仔細查看了一番,發現這種中毒事件在以前曾經發生過。”
“我回去後問了魏崢。”
江洵曉得魏崢全家中毒身亡,所以才會懷疑,此次上海大規模的中毒事件有蹊蹺。
陸淮皺了皺眉,他知道魏崢的家人全部被人害死,莫非和此事有關?
江洵繼續說道:“魏崢告訴我,他家人的死狀和那些人相同,而且他一直在尋找自己的仇人。”
陸淮立即問:“魏崢能提供那個仇人的線索嗎?”
江洵點頭:“紀彥儒現在已經被關進了巡捕房,魏崢記得那個兇手的聲音。”
“隻要他去一趟巡捕房,就能知道紀彥儒到底是不是當年那個兇手。”
陸淮說:“這件事我可以替你安排。其實我和邵督察都認為,紀彥儒隻是幕後黑手放出的煙霧彈。”
“但是我們已經抓捕了紀彥儒,他們定是有所防備。”
“所以,我們將紀彥儒嚴密地看管了起來。”
陸淮沒有接著說下去,江洵也明白他的意思。
通過紀彥儒這個棋子,他們就能順藤摸瓜,找到背後的兇手。
和江洵談話結束後,陸淮就立即離開了。
他馬上去聯系了邵督察,他準備連夜帶魏崢去巡捕房一趟。
巡捕房。
一輛黑色汽車停在巡捕房門口。
此時已經夜深,黑夜沉寂,冷風襲來,街上早已空蕩蕩的。
車內坐著兩個人。
正是陸淮和魏崢。
他們身上穿著獄卒的衣服,臉上都已經易了容,不會有人認出他們。
陸淮早就和邵督察打過招呼,邵督察收到通知後,立即打點好了一切。
身上這兩套衣服也是邵督察給他們的。
魏崢忽的開口打破了這一刻的寂靜。
“謝謝三少。”
讓我有機會親口質問仇人。
陸淮曉得魏崢此時的情緒激動,雖然被魏崢緊緊壓下,但是他的臉上仍舊帶出幾分。
陸淮提點魏崢:“此次行動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你不要輕舉妄動。”
魏崢慎重地點了點頭。
這時,陸淮拿出了懷表。
表蓋一開,時鍾滴答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