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看了看時間,合上了蓋子:“時間到了。”
陸淮和魏崢立即下了車。
之前,陸淮已經和邵督察約定好了時間。
邵督察會利用換班的機會,將其中一班守衛全部換成自己的人。
這樣就能讓陸淮他們順利進入牢房。
紀彥儒關在巡捕房最裡面的一間牢房裡。
那裡是間獨立牢房,看守緊密。
魏崢一步一步往裡走,他的步子邁得極為艱難。
此時,走道光線不亮,隻有幾盞燈亮著。
四周沉寂萬分,寂靜之中,隻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巡捕房黑暗幹燥,寂靜的走道就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幽幽小巷。
魏崢越往裡走,那些過往越是浮現在他的眼前。
家人慘死的模樣以及他苦苦尋覓仇人的那些日子,皆成了他的心魔。
魏崢面色沉沉,眼底漆黑一片。
陸淮注意到了魏崢的反應,他知道魏崢的情緒不對。
當他們走至牢房前,停下腳步的時候,陸淮提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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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記得我剛才說的話。”
這時,魏崢才回過神來,他的眼睛瞬間恢復了清明,隨即朝陸淮點了點頭。
兩人進入牢房後,看見有個人背對他們坐著。
那人正是紀彥儒。
之前,紀彥儒一直試圖和獄卒溝通,說他是被人陷害的,但是獄卒都不曾理會。
他知道無力回天後,隻好保持了沉默,始終坐在靜寂的黑暗中。
紀彥儒很清楚他現在的處境,這些全都是由淨雲一手造成的。
紀彥儒軟硬兼施,用淨雲以前做過的事情威脅他。
他讓淨雲為他殺人,而淨雲卻動了別的心思,趁此機會,擺了他一道。
事情暴露後,淨雲剛好順手推舟,將全部罪責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而淨雲卻置身於外,將事情摘得一幹二淨。
紀彥儒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他不曉得要如何逃過這一局。
陸淮面色沉沉,叫了一聲:“紀彥儒。”
紀彥儒聽到聲音,立即回頭。
紀彥儒認出了三少的聲音,但是他並不知道三少身邊的那個男人是誰。
魏崢看到紀彥儒後,垂在身側的手立即握緊。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恨意,甚至因為怒氣過深,而微微顫抖。
“紀彥儒,你還記得我嗎?”
紀彥儒眯了眯眼,上下打量。
他疑惑道:“你是誰?我從未見過你。”
魏崢聽到這個聲音,心神一凜。
魏崢立即轉頭看向陸淮:“不是他。”
陸淮皺了皺眉,這件事其實已經在他的預料之中。
陸淮的視線落在紀彥儒身上,他忽的開口:“紀教授,我知道你是無辜的,隻要你說出真相,我就有辦法保你出去。”
陸淮並不確定紀彥儒是否和此事有關聯,所以他故意說出那些話,誘導紀彥儒說出背後兇手。
若是紀彥儒和幕後黑手有牽扯,陸淮絕對不會放過他。
紀彥儒從未進過牢房,這幾日的經歷快讓他發瘋了。
沒有人同他說話,也不會有人聽他解釋。
原本他是一個受人敬仰的大學教授,如今卻成為了階下囚。
落差之大,讓他根本無法承受。
現在終於出現了一絲轉機,紀彥儒定會牢牢把握住。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前段時間上海的中毒事件並非我所為,但是我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
紀彥儒看著陸淮,聲音落在安靜的牢房之中。
“那人是寒塔寺的淨雲大師。”
第194章
紀彥儒說出淨雲的時候, 魏崢愣了愣。
他當然知道淨雲是誰,先前他根本不會將這件事情聯想到淨雲身上。
陸淮冷笑道:“上海灘眾人都尊敬淨雲大師, 紀教授你沒有真憑實據, 不能隨意汙蔑他。”
陸淮故意這麼說,此舉果然激起了紀彥儒的怒氣。
紀彥儒認為, 是淨雲隱藏得極好, 所以沒有人懷疑到他的頭上。
而寒塔寺是他提供給淨雲的,連這個方丈的身份都是他給的。
淨雲卻反咬一口, 利用了他。
紀彥儒決定將淨雲的事情盡數抖出,若是三少知道淨雲竟是這樣的人, 定不會放過他。
紀彥儒看向陸淮:“淨雲原名樊景昀, 我知道他的過去。”
聽及此, 陸淮和魏崢對視了一眼。
紀彥儒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嘲諷之意:“什麼淨雲大師?”
紀彥儒冷笑一聲:“全上海灘的人都被他騙了。”
“先前淨雲行走江湖的時候,有個綽號,叫和尚。他總是假借著僧侶的名頭, 幹些喪盡天良的事情。”
紀彥儒又補上了一句:“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曾經……”
紀彥儒險些就要說出殺死魏家人的幕後真兇到底是誰。
他立即打了個激靈, 回過神來,他明白自己絕不能暴露此事。
紀彥儒立即改口:“我受到一個人的委託,向和尚買兇殺人。和尚就是淨雲。”
“目標是津州的一戶姓魏的人家。”
紀彥儒掩蓋了一些事實, 並未完全說出事情的全部。
魏崢聽到魏家這幾字,瞬間了然。
他清楚,紀彥儒口中的魏家一定同他有關。
魏崢語氣有些急,他很快問道:“託你買兇殺人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魏崢雖然生氣, 但是他仍舊壓下了怒氣。
他知道此時更重要的是要抓到真正的主謀。
他兜兜轉轉好些年,現在終於能接近真相了。
紀彥儒受人之託,找到淨雲,殺了他全家,這件事他定會和紀彥儒算賬,如今暫時留紀彥儒一命。
紀彥儒搖了搖頭,故作不知:“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也隻是收錢辦事。”
魏崢氣極,他上前幾步,一把拽過紀彥儒的領子。
紀彥儒坐在凳子上,隨著魏崢的動作,紀彥儒身子被迫前傾。
凳子從粗糙的地面上滑過,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紀彥儒忽覺脖子一涼,一把小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魏崢聲音冰冷:“你再敢遮遮掩掩的話,我就一刀殺了你。”
殺意沉沉壓下,徹骨的冰冷蔓延紀彥儒的周身。
魏崢本就是殺手,雖然他已經很久沒有殺人了,但是他動作利索,完全沒有生疏。
紀彥儒手腳冰冷,他對魏崢的身份全然不知。
但不知為何,魏崢用刀子抵著他的時候,他的身子竟微微發抖。
紀彥儒曉得,魏崢絕對不是個簡單角色。
紀彥儒渾身冰涼,他立即抬眼看向三少。
三少站在一旁,面色平靜,並未出聲阻止。
看來,三少已經默認了魏崢的行為,就算魏崢殺了他,他也不會制止。
魏錚隨即問道:“委託人到底是誰?”
紀彥儒迫於壓力,隻能開口說道:“那人受過良好的教育,身手極好,故意偽裝成一個留洋歸來的商人。”
“我知道的信息就這麼多。”
這時,陸淮突然出了聲:“那為什麼淨雲會將這件事推到你的頭上?”
紀彥儒不得已說出了同賀家有關的那件事情。
“我本來隻想讓他幫我殺賀兆,這是我同順南貨號上一輩的恩怨。三少不要再問了。”
陸淮抬眉,聲音沉沉落下,極具壓迫力:“那中毒的其他人呢?”
紀彥儒再次搖頭:“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
陸淮又問:“既然你和賀家有仇,先前也一定做過不少不利於賀家的事情罷。”
紀彥儒猶豫再三,才開口說道:“當年賀家大公子失蹤一事是我做的。”
他要讓陸淮相信,他僅僅是因為和賀家有仇,才會出手對付賀兆。
上海灘其他中毒而死的人和他並無關系,他不會對其他人下手。
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紀彥儒隻能說出這個事實。
陸淮的聲音冰冷極了:“接著說。”
紀彥儒:“我隻是讓他去了很遠的地方,前些年他不知所蹤,我以為他已經死了。”
說到這裡,紀彥儒語氣有些不甘:“沒想到後來賀洵平安無事,竟然順利回到了上海。”
“我確實做了對賀家不利的事情,但是結果並不如我所願。”
紀彥儒忙道:“我全部交代完了,是不是可以放我出去?”
陸淮冷眼看向紀彥儒:“我隻能暫時保住你的性命。”
“僅此而已。”
陸淮說完後,和魏錚立即走出了牢房。
紀彥儒身子一軟,隨即靠在了椅背上,手無力地垂下。
夜色深沉,牢房又一次陷入了靜默之中。
……
寒塔寺。
淨雲低聲道:“主子,姓紀的已經被關進了牢裡。”
中毒一事,紀彥儒嫌疑最大。
紀彥儒被關,之後如果不再出現中毒的人,那麼,紀彥儒下毒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莫清寒神色不變,極為篤定:“紀彥儒不可能再出來。”
無論紀彥儒是不是真正的兇手,巡捕房要給其他人一個交代,而他不得不頂著這個罪名。
淨雲:“事情都在主子您的掌控之中。”
每一步都在按照主子的計劃進行,而旁人永遠猜不到主子的心思。
莫清寒看向淨雲:“陸淮疑心極重,我們不要再有動作。”
旁人或許認為,紀彥儒是兇手。但是依著陸淮的性子,他不會輕易下定論。
陸淮極有可能在等待一個時機,等真正的幕後黑手露出馬腳。
他們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況且,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他已經成功接近那些權貴,也成功進入了葉家。
他不會再對上海灘的任何人下毒。
淨雲點頭:“我們靜觀其變即可。”
主子說得對,事情已定,當務之急是,不要再生其他事端。
莫清寒神色陰冷:“我會繼續以容沐的身份為那些權貴治病。”
醫院的治療期很漫長,有的人在等待的過程中死去。
而在短時間內,楊衷的毒性已解。中毒的那些人為了保命,必須求助容沐。
淨雲接著說:“而您會獲取那些人的信任。”
兇手已被抓,容沐是德仁堂的大夫,此刻他為那些人治病,最是合理不過了。
況且,上海灘誰會料到,宅心仁厚、醫術高明的容大夫,便是那幕後黑手。
主子這樣做,不僅不會惹人生疑,還會讓那些人更加信任主子。
淨雲忽然想起一事:“主子,昨日您去了葉公館,事情順利嗎?”
主子來到上海,一是為了擾亂上海灘,慢慢吞並上海灘的勢力。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目的,那就是葉家。
淨雲曉得,葉家有主子想要的東西,但他並不知道具體的緣由。
莫清寒:“葉家人並沒有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