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和邊防有關,趙承鈞的臉色也嚴肅起來。他問:“何人傳來的消息?”
“沙鷹。”
這是他們埋在韃靼境內的探子,西北戰事不斷,形勢復雜,三個政權各自都在對方境內埋了眼線。趙承鈞問:“消息屬實嗎?密信有沒有被攔截過?”
“兒臣仔細檢查過,信封上火漆完整,印章也對的上,確實是無礙的。”
趙子詢說的言之鑿鑿,趙承鈞卻總覺得不對勁。四五月是馬的繁殖旺季,韃靼人以遊牧為生,為什麼會在這個時節偷襲邊關?
這是趙子詢拿回來的消息,趙承鈞沒有當面質疑,而是決定私下再查一查。趙承鈞說:“這件事我知道了,之後我會和肅州總兵安排。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趙承鈞難得稱贊人,趙子詢明顯松了口氣,再次行禮道:“多謝父親,兒臣告退。”
花園裡,唐師師順著湖散步,一邊走一邊摘兩邊的花。她見林子中一叢紫花開得奇巧,這時候杜鵑還沒跟上來,唐師師懶得等她,自己鑽到樹林中摘花。
她剛剛靠近花,身後突然有人靠近,猛地捂住她的嘴巴。唐師師嚇了一跳,正要掙扎,後面傳來一個壓低的聲音:“不要喊,是我。”
是吳婆婆。唐師師松了口氣,停下掙扎的動作,微微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吳婆婆見她已經反應過來,很快松開手,用眼神暗示唐師師跟上。
唐師師一言不發,靜悄悄跟著吳婆婆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吳婆婆四處張望,確定周圍沒有人後,才看向唐師師:“你最近為何被禁足了?”
唐師師垂下眸子,幽幽嘆氣:“上次我和婆婆要了藥,我百般小心,但還是被靖王發現了。”
吳婆婆聽到,臉上露出完全不意外的表情,反而勸慰唐師師:“他若是好得手,便不是靖王了。無妨,隻是一次失手,以後你還有機會。男人麼,無論嘴上怎麼說,本性還是好色的,他現在還留著你,可見他對你還有舊情,沒有趕盡殺絕。他畢竟是王爺,被女人下藥有失顏面,你以後伏低做小,好好哄一哄,也就回來了。”
吳婆婆話裡話外把唐師師下藥對象當做了靖王,唐師師沉默片刻,決定閉嘴,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
下藥給靖王,失敗了情有可原;要是讓吳婆婆知道唐師師下給趙子詢,最後還失敗了,恐怕就沒有現在的好臉色了。
吳婆婆說了半天,既可惜又遺憾:“你是這些年來距離他最近的女子了,就連你都不行。唉,我原本還想讓你幫忙,現在看來,你還是先自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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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吳婆婆心中,唐師師一直按照宮裡的指示,勤勤懇懇地攻克靖王。雖然從來沒有傳出真實的書信、有用的消息,連下宮廷秘藥也會失敗,但她一直在努力啊。腦子不太夠不是她的錯,對於這種勤奮但不太聰明的細作,吳婆婆一律持鼓勵態度。
吳婆婆沒怎麼考慮就將唐師師摘了出去,雖然唐師師失敗了,但是她現在還活著,這步棋須得保住。唐師師聽到吳婆婆的話,眸中光芒微動,輕聲問:“婆婆,發生什麼事情了?”
吳婆婆搖頭,唐師師不能用了,她就得考慮新的人選,連布局也要重新安排。吳婆婆心裡想著事,隨口敷衍唐師師道:“和你沒什麼關系。錦衣衛密探截到了靖王的密信,他五月會出府。這次出行時間長,距離遠,是難得的好機會。不過,這些和你無關,你保護好自己,早日打消靖王的懷疑,就是最大的貢獻了。”
唐師師瞳孔驟然一縮,吳婆婆說這是難得的好機會。此情此景,還能是什麼機會呢?
自然是刺殺趙承鈞的機會。
唐師師的手掩在袖中,不受控地顫抖起來。
第63章 刺殺
杜鵑隻是走了個神, 一回頭就發現唐師師不見了。杜鵑感到奇怪,連忙跑過去尋找:“姑娘?”
杜鵑找了許久都不見蹤影,她心裡打起鼓來, 正打算叫人過來, 一轉身,發現唐師師站在樹叢後面的小道上, 安安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杜鵑長松一口氣,她一邊跑近,一邊抱怨道:“姑娘,您站在這裡怎麼都不出聲?嚇我一跳。”
杜鵑說著, 突然看到唐師師的臉色, 腳步頓時遲疑:“姑娘?”
唐師師垂著眼睛,看不清裡面的神色,但莫名讓人覺得不安。杜鵑被嚇到了,慌忙問:“姑娘您怎麼了?是不是樹林裡有人衝撞了您?”
唐師師抬頭笑了笑,說:“沒事, 是我想事岔了神。我走累了, 回去吧。”
唐師師雖然笑著, 可是臉上神色極淡, 眼睛中更是毫無笑意。杜鵑隱約覺得不太對, 但是聽到唐師師喊累,杜鵑馬上撂過疑惑,說:“是奴婢疏忽了,姑娘,我們這就回去吧。”
杜鵑本以為那天是她的錯覺,可是回去後, 連著好幾天唐師師都神思不屬,時常坐著坐著就開始走神。有時候丫鬟和唐師師說話,說到一半,唐師師就沒反應了。回頭一看,唐師師又盯著一個地方,怔怔地走神呢。
杜鵑覺得唐師師的狀態很不對勁,她懷疑有人和唐師師說了些混賬話。杜鵑暗暗打聽了許久,都沒打聽出說話的人是誰。
轉眼四天過去,端午節到了,城外舉辦龍舟賽,盧雨霏早早就定了席位。杜鵑怕唐師師再憋著會出事,就極力勸唐師師去外面散散心。唐師師原本不想去,架不住杜鵑不住地勸,唐師師隻好和盧雨霏報備了一聲,初五那天隨著眾人一起去城外看龍舟。
唐師師名義上還在禁足,但是眼看唐師師出門晃蕩了好幾圈,王爺不管,世子也不管,其他人哪敢多嘴。盧雨霏接到唐師師的消息後什麼也沒說,反正她們總是要出門,最多不過加一個位子而已,沒什麼區別。
初五,端午節。唐師師換了身節慶衣服,去二門處登車。唐師師並沒有被任何男主子收用,名義上還是侍女,自然不能再帶丫鬟。她上車後,發現正好和馮茜同車。
唐師師對馮茜點了點頭,就算打過招呼。馮茜坐在車裡,見唐師師興致不高的樣子,好奇地問:“唐姐姐,你怎麼了?為什麼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唐師師淡淡笑笑,說:“哪有,是我昨日睡得晚,今日起來沒精神。”
“哦。”馮茜應了一聲,親昵地抱住唐師師胳膊,嘟嘴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唐姐姐有心事呢。”
這時候車開動了,唐師師笑著推開馮茜的手,說:“啟程了,路上顛簸,馮妹妹坐好。”
馮茜坐回自己的座位,甜甜地對著唐師師一笑:“謝唐姐姐關心。”
如果是往常,唐師師一定陪馮茜把姐妹情深的戲演到底,看誰能惡心過誰。但是今天她實在沒有心情應付馮茜,唐師師粗略地把馮茜趕走,就靠在車廂上,自己想著心事。
四天前,她在花園中遇到吳婆婆,吳婆婆無意透露說,靖王會在五月出京,他們要趁此機會埋伏靖王。唐師師自從聽到後就心神不寧,她的內心仿佛有兩種聲音擰著,一種聲音告訴她,明哲保身,管好自己就行了。趙承鈞出府是因為公務,根本不受唐師師的影響,這件事在劇情中同樣發生了。後續劇情中趙承鈞沒死,說明他本來就能避開。
這和唐師師沒關系,她連自己都保不住,插手靖王和太後的事做什麼?這是最明智的解決辦法,唐師師本不該猶豫,然而還有另一種聲音,不斷在她耳邊嗡鳴。
她既然下定決心當御前女官,那保護趙承鈞安全,就是保護她自己安全。她若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是她已經得知,怎麼能繼續裝作不知情呢?
唐師師被這兩種聲音吵得心煩,連著好幾天都坐立不安。唐師師用力甩頭,將這些心緒拋出腦後,今日她是出來踏青散心的,可不是來自尋煩惱的。她隻是一個小小的侍女,操心大人物的事做什麼?
賽龍舟的地方離西平城不遠,才小半個時辰,他們就到了。唐師師隨著眾人下車,她戴著幕籬踩到地面,環顧四周,心中難掩失望。
西平城畢竟處在內陸,河流稀少,即便這是專門開闢出來的比賽河道,看起來也遠不及金陵和臨清。尤其臨清是做運河生意的,水運亨通,航道昌隆,遠非其他城市能及。唐師師記得臨清水面開闊,煙波浩渺,沿河全是各式各樣的酒樓樂坊,等到端午時,水面上船桅不絕,連綿數十裡,壯觀程度遠非如今的小水道可比。
唐師師看不上,但是在其他人眼中,這卻是難得的盛景。盧雨霏一下車就應酬不斷,她兩步一停,一路打著招呼進入望江樓。望江樓建在河邊,上下共有三層,佔地寬闊,恢弘華麗,是欣賞河景、觀賞龍舟的最佳去處。
而盧雨霏,自然又佔據了望江樓視野最好的地方。盧雨霏帶著眾女登上頂樓,今日這一層樓都被她們包了。此時包廂裡已經坐了人,裡面的人聽到動靜,紛紛站起身招呼。
“世子妃可算來了,可教我們好等。”
包廂中奚家、盧雨霏的娘家,以及和盧雨霏交好的幾戶人家都在。這些人都以盧雨霏為首,盧雨霏一露面,所有人都圍過來談笑。
盧雨霏迎上去,高聲笑道:“怪我,今日出門前怎麼都找不到那支紅玉步搖,隻好換了套頭面,把大家都拖累晚了。多謝幾位等我,今日不拘吃什麼,都是我請客。”
女眷們聽到齊笑,奚夫人搖著扇子,悠悠道:“世子妃嫁人後,果然連氣派都不一樣了。世子妃未出閣前就是個豪氣的,如今更了不得,隨隨便便就能包場請客。”
盧家奶奶笑道:“世子妃如今在王府當家,成千上萬兩的流水從世子妃手裡過,世子妃見慣了大世面,哪還會在意我們這區區幾百?”
眾人哄笑,盧雨霏握住盧家奶奶和奚雲初的手,說:“好嫂子,你就不要打趣我了。你要是再替我吹噓,等王妃進門,指不定要查我的賬呢。”
奚雲初低頭,露出淺淡的笑意。盧家奶奶看看盧雨霏,再看看奚雲初,恍然笑道:“怪我不好,是我得意忘形了。如今王府馬上就要添人,我這個當嫂子替世子妃說兩句,萬望王妃多多照應,好生疼愛世子妃。”
奚雲初咬著唇,嗔怪道:“盧家奶奶這話好生無禮,你替世子妃求情,那就和靖王說去,和我念叨做什麼。”
盧家奶奶哈哈大笑,她眨了眨眼,狡黠說:“我正是想和靖王求情,所以才來找奚姑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