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雨霏涼涼說道:“她肚子裡有免死金牌,自然不想忍,也不想退。我就不信了,王爺會真的不納妾。王爺那樣說不過是顧全大局,為了讓子嗣平安生下來,暫且穩著她罷了。我倒要看看,等她生下孩子,肚子裡沒了依仗,她要如何收場。”
這話張嬤嬤也同意,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天底下怎麼會有男人不納妾呢?隻不過靖王府情況特殊,靖王二十五歲才有了第一個孩子,難怪小心翼翼。唐師師從懷孕到坐月子,足有六七個月的空檔,如果納了妾,妾室必然打破頭顱爭寵,到時候後宅陰招陽招不斷,萬一傷到了孩子,那就得不償失了。
靖王想必是出於這種考慮,才沒有置辦妾室。妾什麼時候都能納,子嗣卻來之不易,不能冒險。
張嬤嬤勸盧雨霏:“世子妃,如今王爺的態度很明顯,王妃肚子裡的小主子就是王府第一重要的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傷害到小主子。世子妃您暫且忍忍,勿要招惹王妃,忍到她生下孩子就好了。”
暫且忍忍,所有人都這樣說。盧雨霏不服,但誰讓唐師師是王妃,而她隻是世子妃呢?盧雨霏不情不願地應下:“我知道了,這段時間我會躲著她的。”
“哎呦,世子妃,您可不能躲。”張嬤嬤著急,勸道,“世子妃,她畢竟是您名義上的婆婆,就算不必立規矩,每日請安問好也不能少。世子妃,您要不要去王妃那邊侍奉著?”
“什麼?”盧雨霏聽到簡直匪夷所思,眼睛都瞪大了,“我,去侍奉她?”
“是啊。”張嬤嬤盡量說的委婉,拐彎抹角道,“您才是正經媳婦,您要是不去,豈不是便宜了別人?周舜華和任鈺君都在,今天,紀心嫻也去了。”
盧雨霏大驚,瞬間從坐塌上坐直,表情都變了:“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老奴還能诓世子妃不成?”張嬤嬤苦口婆心道,“世子妃,您容易招小人,要是放任不管,指不定那幾個人怎麼編排您呢。您快去看看吧。”
盧雨霏是真的驚駭了,她本來以為所有人都不會給唐師師請安,所以她一直沒當回事。哪能想到,眾人說好了不去,結果除了她,其他人都去了。
盧雨霏憤憤罵了一聲,趕緊換衣服,趕往燕安院。
盧雨霏到達時,燕安院珠翠滿堂,歡聲笑語。盧雨霏不停地在心裡咒罵周舜華、任鈺君這些賤人,面上還得擺出笑容,高高興興給唐師師行禮:“參見王妃。”
“呦,世子妃來了。”唐師師笑了聲,說,“快起吧。杜鵑,給世子妃看座。”
盧雨霏左右看看,哪敢在唐師師面前落座。她堅決推辭,道:“王妃是尊長,妾身是卑下,妾身豈敢在王妃面前坐下?妾身合該站著侍奉王妃。”
唐師師虛偽地推辭:“這怎麼好?我們幾個年紀差不多,我怎麼能讓你們像丫鬟一樣,做端茶送水之類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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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幾個女人隻是笑笑,她們信了唐師師的邪!西次間外,一個丫鬟停在多寶閣前,問:“王妃,到了用膳的時辰呢。您要用膳嗎?”
唐師師前段時間吃什麼吐什麼,這幾天胃口漸漸變好,時常會覺得餓。趙承鈞不讓唐師師多吃,而是增加了飲食次數,讓她少食多餐。
現在,就是唐師師用其中一頓飯的時間了。
世子系的幾個女人形成了惡性競爭,一時誰都不動,最後,周舜華最舍得開臉面,上前說:“王妃,妾身伺候您用飯。”
唐師師挑了挑眉,笑道:“這怎麼行,論起來你還比我年長些呢。”
“伺候尊長,和年紀有什麼關系?”周舜華說,“請王妃開恩。”
她要上趕著伺候她,唐師師當然不會拒絕。唐師師點頭,淡淡道:“那就如你所願,允了。”
丫鬟們上前,檢查了周舜華身上的東西,然後給她綁起衣袖,露出手腕,親眼盯著周舜華淨手。唐師師的飲食尤其金貴,伺候的人必須檢查全身,露出完整的手臂,以杜絕從袖子裡下毒的可能。
另外幾人看到周舜華的作態,全都站不住了。人和人最怕比較,這樣一來,顯得她們像不孝一樣。任鈺君也說:“妾身願意伺候王妃。”
紀心嫻惱怒地瞪了任鈺君一眼,急忙說:“妾身也是。”
妻妾四人,另外三人紛紛倒戈,現在隻剩下盧雨霏了。盧雨霏恨得咬碎了銀牙,最後隻能強笑著,說:“幾位美人真是積極,仿佛你們才是王妃的正經兒媳一樣。王妃,伺候您是兒媳分內之職,怎麼能假手他人?還是兒媳來吧。”
唐師師努力忍住笑,不走心地謙虛道:“世子妃出身尊貴又滿腹經綸,你那雙手是用來寫字作畫的,怎麼能做伺候人的活?世子妃還是回去歇著吧,我這裡有她們三個就夠了。”
唐師師越這樣說,盧雨霏越不能走。晨昏定省、侍奉婆母是兒媳的義務,要是盧雨霏嫌累走了,留下三個妾盡孝,這傳出去像什麼話?盧雨霏低頭,堅決請求唐師師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表達對唐師師的孝心。唐師師笑了笑,像是很無奈一般,說道:“那好吧。杜鵑,給世子妃淨手,世子妃這雙手值錢,不能燙著。”
“是。”
盧雨霏收拾好後,走到飯桌邊,周舜華站在另一側,對著盧雨霏點頭致意:“世子妃,妾身現在不方便給您行禮,請見諒。”
盧雨霏哼了一聲,眼神中的敵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四個如花似玉、千嬌百媚的官小姐圍在唐師師身邊侍奉,有兩個出身於公侯貴戚,另兩個出身於書香門第,然而現在在唐師師身邊,全如丫鬟一般,小心翼翼地給唐師師夾菜、端茶、遞帕子。唐師師完全不用自己動手,她眼睛落到哪一道菜上面,都不消說,周舜華就給她夾過來,她如果渴了、膩了,臉上稍微表現出細節,任鈺君或紀心嫻就能準確地送來茶湯。
唐師師感嘆,這才是太後一般的待遇啊。果然,有錢有權就是了不起,有錢人的快樂根本想象不到。
夾在三個在宮廷練過眼力勁的女子中間,盧雨霏一是舍不下顏面,二是不會伺候人,站在桌邊屢屢被搶,根本毫無插手的機會。盧雨霏連著幾次夾菜都被周舜華搶先後,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唐師師心情愉悅,連飯都多吃了小半碗,她抬起手,示意自己好了。杜鵑端來銅盆,唐師師洗了手,剛剛伸手出來,周舜華就半跪在地上,用白淨的棉帕包住唐師師的手指,仔細地擦拭著。
別說另外幾個人,便是唐師師自己都覺得太嬌貴了。她什麼時候,成了一個擦手都要別人代勞的人?周舜華能做到這個程度,這個女人的忍耐、心性著實可怕,難怪日後熬過了四朝七帝,成為最後贏家。
唐師師吃完飯,懶洋洋起身,去外面消食。盧雨霏四個人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唐師師難得有興致,去花園裡看秋景。如今已是深秋,花園裡凋敗的厲害,樹葉被霜凍成深紅色,枯黃的樹葉宛如在地上鋪了層地毯,踩上去輕聲作響。
唐師師帶著四個妻妾、數不清的丫鬟出行,那陣仗宛如太後南巡。唐師師順著環廊走動,一陣風吹過,樹葉簌簌落下,宛如下了一場金色的雨。唐師師袖擺落了一片葉子,她將落葉拿開,回頭望去,見一眾女子衣冠精美、面容姣好,靜立於落葉中,美好的宛如畫卷。
唐師師笑道:“我們家妻妾滿堂,和樂融融,真是好呢。”
丫鬟們見唐師師興致高,湊趣道:“王妃,現在隻是世子妃和幾位美人伺候您,等來年府中添了小主子,那就更熱鬧了。”
唐師師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笑而不語。盧雨霏看到唐師師的笑容,真是刺眼極了。
站著說話不腰疼,唐師師覺得妻妾滿堂和樂融融,那她怎麼不給靖王安排妾室?唐師師要求盧雨霏賢惠,不斷給盧雨霏塞妾,結果自己把太後送來的美人全部送走了,連燕安院有些姿色的丫頭也打發了。唐師師一個妾都容不下,勸兒媳婦賢惠倒嚷嚷得響亮,盧雨霏簡直恨得牙痒。
唐師師在花園裡轉了一圈,筋骨活動開,心情也開闊起來。她高高興興回燕安院,此刻燕安院外,許多人在側門張望,見到她回來,連忙湧上來:“奴給王妃請安。王妃,您可算回來了,管事婆子們正等著您指教呢。”
第88章 打臉
唐師師淡淡點頭, 漫不經心道:“我知道了。讓她們在耳房等著,我一會過來。”
“是。”
唐師師回正房潤了嗓子,坐下歇了一會,才不緊不慢走向耳房。唐師師這段時間要養胎, 並不管王府裡的事, 但是這些人為了表忠心, 時常跑過來和唐師師說些奉承話, 然後將這段時間的安排告訴唐師師, 裝模作樣地請唐師師指示。
唐師師如果不喜歡,隨便更改, 反正真正執行時的麻煩事也不是唐師師管。唐師師如今像極了那些養尊處優但不肯放權的老祖宗,雖然不幹活,但是所有事都要經過她的同意。
盧雨霏跟著唐師師去耳房,她站在唐師師身後, 聽那些刁滑婆子一臉諂媚地給唐師師獻好。唐師師有什麼不懂的、不滿意的,直接打斷婆子的話, 讓對方重新解釋。
而管事婆子沒有任何不悅, 繼續好聲好氣地說, 生怕惹唐師師不高興。盧雨霏聽了一會, 心裡又羨慕又嫉妒。
她也曾短暫地管過家, 隻不過前段時間惹惱了靖王, 被徹底革職了。盧雨霏當家期間, 這些婆子可不是這樣的,她們在王府侍奉了十來年,一個個根盤錯節、老奸巨猾, 盧雨霏動一個, 就會牽扯出一連串。她想要做什麼都得小心翼翼, 生怕得罪了這些人,被她們暗中使絆子。
盧雨霏原來還安慰自己,管家是個情商活,就是因為人情世故難周全,所以才需要她啊。這種事隻有盧雨霏能做,聰明才智、為人處世但凡差一些,那就做不了。
誰想,並不是耿直的人不能管家,而是因為盧雨霏的身份不配耿直。殊不見唐師師坐在這裡,壓根懶得和婆子周旋,有什麼不高興直接甩到對方臉上,那些老滑頭還不是好聲好氣地道歉,然後趕緊改掉麼。
盧雨霏深深嘆了口氣。
唐師師聽婆子們叨叨的心煩,她壓根不知道這些名字代表著誰,聽婆子講述誰安排在什麼崗位上,可不是一頭霧水?唐師師不耐煩了,直接揮手道:“好了,具體的細節不必說了,把廚房、採辦、庫房……反正所有要記賬的地方,不說遠了,就今年吧,賬本一齊給我送來。”
管事婆子們怔了一下,有幾人飛快地交換視線,諂笑道:“王妃,您有所不知,這麼大的王府,每日流水非常多,賬本並不是一個小冊子,而是分好幾本呢。王妃如今不能耗神,這麼多賬本,恐怕王妃看不完。”
唐師師冷了臉,冷冰冰說:“我一天看不完可以分好幾天看,一個月還看不完,那就留到明年看。我身為王妃,想看什麼是我的事情,你們連這都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