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诰翻身後就再也爬不動了,他用力朝唐師師的方向伸手,忽然嘴一癟,哇地哭了出來。唐師師連忙放下撥浪鼓,把趙子诰抱起來:“不哭,娘親在。”
唐師師緩慢拍著他的背,趙子诰倚在唐師師肩膀,抽噎了幾聲,馬上不哭了。他從哭到停止轉換得非常快,臉蛋上的淚還沒流下去呢,他就又破涕為笑。唐師師用帕子擦幹他的臉,輕輕點他的腦門:“你呀,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這麼愛嬌?”
杜鵑和唐師師親近,聞言噗嗤一笑:“王妃,小郡王這是像了您呢。”
唐師師作勢要打她,杜鵑連忙跑開,唐師師手裡抱著趙子诰,行動不方便,就指使兩邊的丫鬟,說:“給我捉住她,狠狠地打。”
丫鬟們一擁而上,杜鵑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一口一個“好姐姐”討饒。一個丫鬟笑道:“王妃有命,你別說叫我好姐姐,便是叫我姑奶奶也沒用。”
小丫頭們哈哈大笑,趙子诰見眾人你追我趕,看得目不轉睛,咯咯笑著拍手。
趙子詢從燕安院經過,聽到裡面歡聲笑語,他不由停下腳步,遠遠看向那座恢弘壯闊的建築。隨行的人聽到,羨慕道:“不知道王妃在陪小郡王玩什麼,燕安院每天都歡聲笑語。最近在王妃身邊伺候可是個好差事,不光事清闲,人輕松,還動不動有賞賜。王爺出手十分大方,隻要把王妃伺候好了,那銀錢簡直如流水一般,數都數不完。”
趙子詢看了幾眼,就收回視線,淡淡道:“走吧。”
“哎?”侍從沒跟上,趙子詢剛剛還看得好好的,怎麼突然變臉了?侍從不敢耽誤,趕緊追上:“是。”
第99章 親疏
七月日暮, 夕陽已經落下,天空呈現出靄靄的青藍色。涼風穿過窗柩,珠簾輕輕晃動,五光十色的琉璃珠相互碰撞, 發出叮當的清響。
唐師師支臂撐在窗沿, 一邊打扇, 一邊看著趙子诰被他的父親進行慘無人道的訓練。唐師師看了一會, 忍無可忍說:“會坐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一定要讓他坐夠一炷香嗎?”
隻見趙承鈞扶著趙子诰坐好,然後松開手, 讓他自己坐在榻上。趙子诰往往過不了多久就會朝後仰倒,趙承鈞中途接住,再將他扶起來,開始新一輪的計時。
趙子诰不知道第幾次摔倒, 他發現自己每次往後倒,就會被父親接住, 然後再扶起來。他不知道他爹在訓練他, 隻以為父親陪他玩, 樂得咯咯直笑。
唐師師輕輕嘆氣:“傻小子呦。別人欺負你, 你還笑呢。”
趙承鈞也很無奈, 他發現趙子诰玩出樂子來了, 每次他剛剛扶好, 趙子诰就故意摔倒,等被趙承鈞接住後就樂得拍手,如此往復, 越玩越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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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承鈞沒辦法, 微微沉了臉, 說:“沒和你開玩笑,坐好,不坐夠一炷香不許躺下。”
趙子诰看著趙承鈞笑,口水都流出來了。唐師師在後面吃葡萄,瞧見趙承鈞被趙子诰糊了一手口水,噗嗤一笑,險些嗆到。
趙承鈞無奈地用帕子拭手,他放下帕子後,瞧見那邊唐師師還在咳,親手給她遞了杯溫水過去:“他還小,不省心就算了,你是怎麼回事?”
唐師師就著趙承鈞的手喝水,將嗓子裡的痒意壓下去後,唐師師好容易能說話,立刻嘲諷道:“王爺真威風,管完兒子又來管我。我又不是你軍營裡的兵,你呵斥我做什麼?”
趙承鈞隻說了一句,唐師師就能頂他十句回來,而且隨著時日加深,她的氣焰越來越囂張。趙承鈞無可奈何,但是也知道怨不了誰,因為是他自己慣得。
趙承鈞說:“行了,嘴上還有水,用帕子擦擦。”
唐師師到處找帕子,趙承鈞隨手遞了一塊過去,唐師師擦了一下後,察覺到上面不同尋常的奶味,皺眉問:“這是剛剛給趙子诰擦過口水的?”
趙承鈞一瞧,好像還真是。趙承鈞忍著笑,唐師師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她氣得把帕子扔到趙承鈞身上,惱怒道:“你還敢笑?快給我找水來!”
趙承鈞接住帕子,回頭指著趙子诰說:“聽見沒有,你娘嫌棄你。”
唐師師用力推他:“你快去!”
趙承鈞雖然調笑唐師師,但還是去外面給她找湿帕子。劉吉已經把溫水打好,趙承鈞在銅盆裡擰了擰帕子,重新拿回內室,給唐師師擦臉:“湊過來些,不要動。”
唐師師皮膚嬌嫩,臉上更是柔軟緊致,宛如凝脂。趙承鈞手掌握著她的下巴,另一隻手緩慢地拭過她的臉頰,將上面的水漬擦幹淨。
“好了。”趙承鈞俯身,專注看著唐師師的臉,說,“這回擦幹淨了。”
趙承鈞轉身放下帕子,唐師師自己嗅了嗅,總疑心還有奶味和口水味:“真的擦幹淨了?為什麼我還能聞到味道?”
趙承鈞聽到這話,什麼也沒說,直接抬起唐師師的下巴聞了聞,然後煞有介事說:“我怎麼沒聞到。莫非是我聞得不仔細?”
唐師師沒料到趙承鈞這一招,完全愣住了。等反應過來後,她飛快朝後面的丫鬟侍從掃了一眼,悄悄掐趙承鈞的手臂,低聲罵道:“流氓!”
趙承鈞笑著將唐師師兩隻手捉住,環著她坐在榻上,說:“這就叫流氓?那你恐怕沒見過真正的流氓招數。”
趙承鈞的話直白了當,意有所指,唐師師被說的紅了臉,她憋了半晌,罵道:“登徒子!”
趙承鈞失望地嘆氣:“你翻來覆去怎麼隻會罵這兩句?我來教你些新的。”
他說著手就不規矩起來,唐師師趕緊躲到榻裡面,惱怒地瞪圓了眼睛:“誰要學了?”
她怕趙承鈞真的在這裡做些什麼,雖然嘴上硬氣,但是行動上卻悄悄爬到趙子诰身邊,裝模作樣抱起趙子诰。有孩子在,趙承鈞總不能對她做那些事。
趙承鈞隻是嚇嚇她,沒打算當真做什麼。要做,也不是現在。
外面光線漸漸黯淡,屋裡已經到了上燈時分。丫鬟魚貫進屋,熟練地將燈臺點亮。趙承鈞隔著一盞朦朦朧朧的宮燈,看到昏黃的光線照映在唐師師身上,她和孩子宛如披上了柔光,如夜明珠般瑩瑩生輝。
趙承鈞由衷感嘆,怪不得說五指有所短,有所長,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感情上真的不一樣。趙子诰出生僅僅五個月,但是趙承鈞在趙子诰身上花費的心思,已經遠遠超過養趙子詢十年。
這才隻是五個月而已,日後趙子诰學走路、學說話、讀書習武,他又要偏袒多少心思?而且,孩子母親的加成,真的很大。
趙承鈞曾經不懂,現在他自己當了父親,漸漸明白為什麼當年父皇偏愛他們兄弟三人,卻對姚太後生的那對姐弟不聞不問。換位思考,趙承铤和南陽公主當年,恐怕過得並不好。
難怪姚太後上位後,會對母妃和他們兄弟三人懷有那麼大的恨意。趙承鈞推己及人,如果有人敢對唐師師和孩子不利,他不顧一切也要讓對方脫一層皮。
他能理解姚太後當年的瘋狂,但是,不代表他可以原諒。母妃,二哥,三哥,或許還要加上另外兩位無辜的女子,這些人命,趙承鈞總要和姚太後討回來。
想到這裡,趙承鈞的目光愈發柔和。正因為山雨欲來,這片刻的安寧才顯得尤其可貴。夏夜納涼,嬌妻愛子圍坐在燈下歡笑,這樣的生活,不正是許多男人夢寐以求的嗎?
唐師師懷裡抱著趙子诰,示意趙承鈞來看:“瞧,他的指甲又長長了。”
趙承鈞發現果真如此,他說:“現在光線太差,等明日天亮了,讓人將他的指甲剪了。他現在下手沒輕重,不能讓他把自己抓了。”
趙承鈞說著,拿起唐師師的手,仔細看她的指甲:“你的指甲也該剪了。”
唐師師蹭的一聲抽回自己的手,戒備地瞪著他:“不。我又不會抓傷自己,剪我的做什麼?”
趙承鈞似笑非笑,眼眸中流露出某種意味深長的意思。唐師師猛地反應過來,雙頰緋紅,正要嗆回去,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跑步聲。
唐師師的話自然而然停下。丫鬟跑到門口,給趙承鈞和唐師師二人行禮:“奴婢給王爺、王妃請安。”
唐師師問:“天都黑了,發生了什麼事?”
“王妃,是喜事。”丫鬟小心揣測著唐師師的臉色,說,“剛剛荔枝姨娘反胃,太醫來看診,說是喜脈。”
唐師師微微一怔,她前段日子才說誰懷孕了誰就能上位當側妃,竟然立竿見影,這麼快就有人懷孕了?唐師師反應過來後,立刻笑道:“果真是喜事,該賞。來人,把我的那對金鑲玉鏤葡萄紋手镯拿出來,賜給荔枝添喜。你給荔枝姨娘傳話過去,說今兒天黑了,我不方便去看她,等明日我過去。還有,讓荔枝緊著自己,想吃什麼直接和廚房說,不必委屈自己。隻要她平安生下孩子,不拘男女,我都立刻將她提為世子側妃。”
丫鬟大喜,應話後接過手镯,歡歡喜喜地去了。等人走後,趙承鈞問唐師師:“荔枝是誰?”
唐師師說:“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之一,前段時間開了臉,你不記得了?”
趙承鈞還真不記得了。他開始還奇怪荔枝是種吃食,怎麼就成了姨娘,後面才慢慢聽出來,這是趙子詢的一個妾。
趙承鈞不由皺眉,冷聲道:“趙子詢到底有多少個妾室?僅我有印象的,便有周舜華、任鈺君,以及一個姓紀的。現在怎麼又多了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