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荔枝。”唐師師輕聲糾正趙承鈞,說,“除了荔枝,還有櫻桃、石榴、桑葚。”
趙承鈞光聽著就頭暈了,算上世子妃,趙子詢後院裡足有八個女人。這還是有名分的,沒名沒分的尚且沒算。趙子詢要應付這麼多女人,難怪他學問上不得寸進,辦事也總是心不在焉。
趙承鈞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問:“他後院哪來這麼多女人?”
唐師師抱著趙子诰,幽幽道:“男人嘛,三妻四妾是尋常。說出去,誰人不羨慕世子有個賢德的正妻?”
趙承鈞眉梢微動,他知道了,這些話又是衝著他來的。趙承鈞站起身,走到塌的另一邊逗弄趙子诰:“你還小,一切如同一張白紙。你可別學你娘,沒多少聰明,倒全用來對付我了。”
唐師師挑圓了眼睛,不服道:“我做什麼了,你就埋汰我?”
“還試探?”趙承鈞輕輕夾了夾唐師師的鼻尖,說,“我的態度你還不知道嗎?放心吧,我不會納妾的,此生有你和孩子就夠了。”
唐師師眼睛中洋溢出笑意,嘴上卻強硬道:“你現在這樣說,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嫌孩子少,怪我沒給你納妾,妨礙了你開枝散葉。”
趙承鈞什麼也沒說,隻是示意丫鬟過來,把趙子诰抱走。唐師師一看這陣仗,頓時生出種不祥的預感,警惕地縮到後面:“天還早呢,你把孩子抱下去做什麼?”
“開枝散葉。”唐師師躲得再快,不及趙承鈞一伸手,就把她抱了個滿懷。趙承鈞捉住她不聽話的雙手,抱著她大步往床榻走去:“既然你嫌孩子少,那就到裡面好好努力,省得你冤枉我。”
唐師師本來以為荔枝懷孕已經夠迅速了,沒想到隻過了半個月,另一個丫鬟石榴也診出有孕。
唐師師聽到消息的時候頗為稀奇,趙子詢女人並不少,婚後這兩年,沒少見趙子詢和女人廝混,但沒一個傳出懷孕。為什麼唐師師提出冊立側妃後,才一個半月,就有兩個丫鬟次第懷孕。
莫非先前無孕,是被人為控制的?
唐師師心裡嘀咕個不停,但是她不能把自己的懷疑表露出來,要不然顯得她嫉恨世子,不想讓世子有子嗣一樣。唐師師大張旗鼓給兩個丫鬟發了賞賜,所有待遇一視同仁,有荔枝的就有石榴的,絕不肯輕待了誰。
王府裡一下子熱鬧起來,所有人都知道,又有兩個侍女要一步登天了。王妃就是從王爺的侍女一躍成為王妃的,從此獨寵後院,現在這兩個侍女差些,隻能封世子側妃。但是比起她們原本的身份,側妃簡直是一飛衝天,誰知道她們會不會成為另一個唐師師呢?
荔枝和石榴被唐師師的例子激勵著,滿心歡喜地等待著肚子裡的胎兒落地,最好一舉得男,母憑子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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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喧喧嚷嚷地鬧了一個月,王妃生出小郡王,世子的兩個丫鬟紛紛有孕,眾人被這些接連不斷的好消息砸的暈乎乎的,仿佛連空氣都浮躁起來。
八月底,一場大雨飄然而至,下的轟轟烈烈,浩浩蕩蕩。唐師師坐在房間裡給趙子诰繡小衣裳,外面驚雷一陣連著一陣。不知為什麼,唐師師被這陣雷聲吵的心煩,仿佛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唐師師暗怪自己多心,她正要靜下心繡花,外面忽然傳來女子悽厲的哭喊聲,唐師師被嚇了一跳,手指一抖,將指尖扎破了。
唐師師“嘶”了一聲,杜鵑看到,趕緊給唐師師找棉布包扎。唐師師止住杜鵑的動作,手指含在嘴唇裡抿了一下。幸好傷口不大,血珠很快堵住了。
杜鵑見狀,立刻用帕子給唐師師擦拭手指,嘴裡憤憤罵道:“外面是什麼人,這樣大膽,竟然敢驚擾王妃?來人,快把她抓起來。”
唐師師聽到女子的聲音停在燕安院門外,可惜還沒接觸到門,就戛然而止,連聲音都聽不到了。唐師師知道她被人抓起來了,趙承鈞最注意安全,豈是什麼人都能衝過來的?
唐師師直覺有異,對丫鬟們說:“她哭得那麼悽厲,說不定真有要緊事呢。把她帶過來吧。”
丫鬟們有些猶豫,她們見唐師師執著,隻能遵命。那個哭喊的女子很快被抬過來,她身上已經被淋得湿透,頭發披散,滴滴答答黏在身上,像是水鬼一般。
唐師師皺眉,這不是盧雨霏的陪嫁丫鬟之一櫻桃嗎,前段日子已經給趙子詢抬了妾,內外出行也算半個主子。她怎麼會落得這副模樣?
櫻桃看到唐師師後,立刻沒命地磕頭,涕淚俱下:“王妃,請您開恩,救救荔枝吧!”
唐師師聽到皺眉:“荔枝?她不是正在養胎嗎,發生了什麼事?”
第100章 假孕
櫻桃跪在地上, 水滴不斷從發梢滴落,在地上聚成淺淺的水窪。她已經完全湿透了,臉上湿淋淋的,分不出是雨水還是淚水。
櫻桃不顧自己狼狽的模樣, 砰砰砰給唐師師磕頭:“王妃, 請您一定要救救荔枝。奴婢和她從小一起長大, 最是知道她腦子有多笨, 膽子有多小, 她絕不會故弄玄虛,欺騙王爺和世子啊!”
唐師師慢慢皺眉, 聽櫻桃的意思,恐怕荔枝懷孕的事有變。唐師師示意杜鵑,讓她給櫻桃取了塊幹棉布,說:“你不要激動, 先把身上的水擦一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櫻桃被動地接過棉布,迷迷糊糊地擦了把臉。眼睛上的水珠被擦幹, 櫻桃的心也慢慢定下來。
她就知道, 來找王妃準沒錯, 偌大的王府中, 唯有王妃有可能, 也有能力管荔枝的事。荔枝有救了!
櫻桃手裡握緊棉布, 膝行兩步, 苦澀道:“回王妃的話,荔枝被太醫發現是假懷孕。但是請王妃明鑑,荔枝她絕沒有膽子欺騙世子!最開始太醫診脈的時候, 她當真被診出喜脈。她這個人傻, 太醫說她懷了孕, 她就信以為真,這些日子傻傻的等。沒想到前幾天來了月紅,她才意識到不對勁……她來找我拿主意,我勸她和世子妃坦白,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說,就被世子發現了。”
唐師師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荔枝前段時間懷孕陣仗那麼大,鬧了半天,竟然是假懷孕?荔枝和櫻桃是好姐妹,櫻桃的話唐師師並不全信,唐師師想了想,決定保險起見,還是再問幾個人為好。
唐師師問:“世子為什麼會發現她假懷孕?這件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奴婢也不清楚,但是奴婢敢用性命擔保,絕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櫻桃焦急,一臉懇求地看著唐師師,“王妃,請您大發慈悲,救救荔枝吧。世子不知聽了何人挑撥,覺得荔枝是故意裝懷孕,以謀求側妃之位。世子大怒,說是要杖斃荔枝。“
“謀求側妃之位……”唐師師慢慢重復這幾個字,忽然靈光一閃,眼睛瞪大了,“不好!”
唐師師讓人看好趙子诰,她帶著丫鬟,急匆匆往宜年院走來。唐師師最開始還懷疑這兩個丫鬟做套,故意假懷孕,被人發現後就來騙唐師師,想借唐師師的手脫身。但是櫻桃提到側妃的事後,唐師師突然想起來,診出有孕的兩個妾都是盧雨霏的陪嫁丫鬟,萬一這一系列並不是針對荔枝等丫鬟,而是衝著盧雨霏來的呢?
雨水浩湯,唐師師趕到宜年院時,裙角已經被打湿了。她剛剛跨入宜年院的大門,就被裡面的場景嚇了一跳:“世子妃?”
盧雨霏跪在雨裡,身後張嬤嬤也跪著,著急地給她撐著傘。然而傘隻能遮住上半身罷了,盧雨霏的膝蓋以下已經被完全打湿。
張嬤嬤急的六神無主,她聽到身後有聲音,一回頭見是唐師師,簡直喜出望外:“王妃!王妃,請您給世子妃做主啊!”
唐師師斂著眉,慢慢從抄手遊廊走近。她停在回廊前,隔著半條石子甬道,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世子妃為什麼跪在這裡?”
“王妃,世子他被那幾個小賤人挑唆,誤會了世子妃,以為世子妃在謀算側妃之位。王妃明鑑啊,世子妃已經是正妻了,她算計側妃之位做什麼?荔枝和石榴為什麼假裝懷孕,世子妃也不知道啊。”
唐師師悄悄挑眉,呦,不光荔枝假懷孕,連石榴懷孕一事也是假的。盧雨霏這個跟頭是真的栽狠了,如此老辣的手段,幕後之手恐怕是個熟人吧。
唐師師馬上就想到了周舜華。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唐師師什麼也沒表示,淡淡對盧雨霏說:“雨天寒氣重,女眷跪著哪受得了?世子妃起來吧。”
盧雨霏臉色蒼白,聲音嘶啞地說:“可是,世子正在氣頭上。世子說讓我在外面反省。”
“世子好大的威風。”唐師師垂眸掃了盧雨霏一眼,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說,“我這個王妃再不濟,也終究是他的嫡母,這點主我還是做得了的。起吧。”
“謝王妃!”張嬤嬤忙不迭應是,趕緊扶著盧雨霏起身。有唐師師這句話,就算最後趙子詢追責,她們也大可推到唐師師身上。
至於唐師師如何交待,張嬤嬤才不關心。
盧雨霏踉踉跄跄站起來,被丫鬟婆子系上披風,臉色蒼白的像紙一樣。唐師師問:“世子在哪兒?”
“世子在後院審問荔枝和石榴。”張嬤嬤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主動引路,“今天雨大,世子不知道王妃降臨。王妃請隨老奴來。”
宜年院如一個縮小的王府,中軸線筆直,前中後結構齊全。盧雨霏住最前面的正房,後面的後罩房、配殿、跨院,用來安置趙子詢的妾室。唐師師走到宜年院後院,剛剛走進跨院,就聽到一聲清脆的茶盞碎裂聲:“現在,你們二人還有什麼話說?”
屋裡,女子悽楚的求饒聲響起:“世子饒命,妾身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妾身並非故意裝孕,明明一個月前,太醫不是這樣說的。”
隻有一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另一個人已經嚇傻了。趙子詢聽到求情的話,並沒有憐香惜玉,反而更怒了:“這麼說,莫非是太醫冤枉了你?”
女子期期艾艾地哭,嘴裡說著不敢。太醫上前一步,拱手道:“世子明鑑,微臣行醫多年,醫德昭昭,無愧於心。微臣和石榴姨娘無冤無仇,今日才第一次相見,微臣怎麼會構陷石榴姨娘呢?石榴和荔枝兩位姨娘確實沒有懷孕,若是世子不信臣,大可換其他人來復診。”
趙子詢說:“太醫不必說了,我自然信得過你。是這兩個賤婢膽大包天,來人,將她們拉出去杖斃。”
屋裡頓時響起哭聲,石榴大呼冤枉,另一個女子似乎終於反應過來了,哭求道:“世子,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看在奴婢伺候過世子的份上,請世子不要遷怒其他人,世子妃是無辜的。”
然而趙子詢已經非常厭煩了,哪還顧念當初雲雨之歡的情誼。他看都不看地上的兩個丫鬟,冷冷道:“拖出去,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