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路燈的光照進來,襯得她臉色有些蒼白。
綠燈亮起,後車喇叭聲傳來,沈岸才屏聲斂息地收回視線,踩下油門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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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青時這一覺,睡到車子穩穩當當停在姜家院子裡。
她懵懵地睜開眼,撞見沈岸朝她傾身過來的深邃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是一雙多情的桃花眼,但他眼瞳的顏色偏淺,像琥珀色,無形地讓他看人時多了絲疏離的清冷感。
除去在床上睡覺的時候,他們少有這麼近距離對視,霎時間,兩個人反應都有些慢。
直至車窗玻璃被敲響,姜青時才回神,慌亂地將面前的人推開,“你幹嘛?”
沈岸猝不及防,撞到車頂。
話音落下,姜青時才發現沈岸是要給自己解安全帶。
可當下這一刻,她來不及和他道歉,隻匆匆忙忙推開車門,擠出笑臉喊敲車窗的人,“爸。”
院子裡的燈光明亮。
姜父瞅著從車裡下來的女兒,點了點頭,略顯疑惑地問,“臉怎麼這麼紅?”
姜青時隨口瞎扯:“……沈岸空調開得太高。”
沈岸:“……”
第8章
簡單寒暄過後,四人到餐廳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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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因而徐女士和姜父暫時沒有追問姜青時回國事宜。
安安靜靜吃過飯,姜父和沈岸去書房聊工作。
姜青時被徐女士喊上樓,說是上次去看秀讓不少品牌送了新款包包過來,讓她挑自己喜歡的拿回去。
在物質上,姜青時從未有過空缺。
剛進衣帽間,走到前頭的徐女士便開了口,“沈岸現在身體好些了吧?”
“?”
姜青時愣了下,反應遲鈍,“什麼?”
徐女士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眼神裡充滿了試探,“我問你沈岸的身體情況。”她微眯了眯眼,語氣平靜,“你不是因為他生病偷偷跑回來的?”
“我是。”姜青時隨即明白,連聲道,“我剛剛是沒聽清您說的話。”
她停了停,在對上徐女士目光時,稍稍有些緊張,“他身體都好了,不然我也不放心他去江城出差。”
聽她這麼說,徐女士放心了些,她收回落在姜青時身上的目光,繼而往前,“你要多關心他,你們已經結婚了。”
她知道,姜青時對沈岸沒有感情,也抗拒婚姻。
可那又如何,感情大多是培養起來的。
姜青時沒說話。
徐女士也沒在這個話題上深入,隨口問:“這次回來待多久?”
姜青時:“不太確定。”
她垂下眼,借著牆上鏡子去看背對著自己這邊的徐女士,“我老師在北城正好有個畫展,我回國了要去幫忙,忙完再定回去時間。”
原本姜青時是想年後再回學校,但此刻,她猶豫了。
徐女士點點頭,又問:“你還要在那邊待多久?”
姜青時一頓,抬眸看她,“怎麼了?”
徐女士瞥她一眼,口吻情緒很淡,像在談論今日天氣一般,“你和沈岸結婚一年多,該考慮孩子的事了。”
“……”
姜青時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卻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她愕然幾秒,下意識反駁,“媽,我和沈岸是結婚一年多了,可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一個月都沒有,我們暫時還沒有——”
“要孩子的想法”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徐女士打斷,“還沒有什麼?”
她看向姜青時,眉眼間有些不悅,“這件事情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你和沈岸在一起的時間為什麼會那麼短,你心裡清楚。”
她意指姜青時在婚後出國念書才導致夫妻感情淺薄。
當初姜青時想出國念書,姜父和徐女士都不同意。
她沒結婚前要去留學,他們不會阻攔。但她和沈岸結婚了,且是新婚。
如若不是沈岸站在姜青時那邊,也向他們做了保證,姜青時出國念書對他們不會有任何不好的影響,他們斷然不會松口。
姜青時被她說得啞然,想為自己辯解,又深知徐女士不會聽。
最後,她索性閉口。
徐女士點到為止,也沒再多言。
她讓姜青時選包,姜青時隨意挑了幾個就下了樓。她下樓時,沈岸和姜父還在書房。
姜青時是一秒都不願在這個家多待,她跟徐女士說了句,說想去院子裡走走,剛剛吃撐了消消食。
徐女士嗯了聲,“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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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岸和姜父聊完下樓時,客廳隻有徐女士一人。
聽見動靜,徐女士起身,“聊完了?”
兩人答應著,沈岸問,“媽,青時呢?”
看他這麼緊張姜青時,徐女士不安的心定了些,“她說吃多了去外邊消食,估計一會兒就回來。”
話落,她問沈岸,“這麼晚了,你們今晚要不要住在家裡?”
沈岸在長輩面前語氣相較溫和,“媽,公司還有事沒有處理好,我和青時今晚就不住家裡了。”
他頓了頓,又說,“等下次我和青時回來,一定陪您和爸好好聊聊。”
沈岸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徐女士和姜父對視一眼,無奈答應,“行,那就下次。”
她叮囑沈岸,“工作忙也要多注意身體情況。”
沈岸:“我們會的。”
徐女士笑笑,話鋒一轉,直白地問,“對了沈岸,你和青時也結婚一年多,打算什麼時候考慮孩子的事?”
“……”
沈岸並不意外會聽到催生的話題,他兀自笑笑,緩聲道:“媽,青時還在念書,我這邊公司事情也比較多。孩子的事不著急。”
徐女士擰眉,“可你們——”
“媽。”沈岸喚她,口吻依舊沉靜,態度卻很堅決,“我和青時想再過兩年二人世界。”
徐女士臉色霎時沉了下來,“兩年?”
她正要說兩年會不會太長,姜父遞給她一個眼神,笑呵呵地說,“兩年就兩年,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我們長輩也不好過多幹涉。”他拍了拍沈岸肩膀,叮囑道,“不過爸媽也是關心你們,想著有個孩子家裡熱鬧。”
沈岸:“我們明白。”
生孩子的話題就此打住。
姜父正想說點什麼緩解當下這個尷尬氛圍,餘光先瞥見站在門口的女兒,“青時。”
他出聲,另外兩人也將目光轉到她這邊,“外面冷不冷?”
姜青時:“還好。”
她抬腳進屋,神色自若,“你們在聊什麼?聊完了嗎?”
沈岸:“聊完了。”
他走到姜青時旁邊,看向兩位長輩,“爸媽,時候不早,我和青時先回去。你們也早點休息。”
姜父:“去吧,開車慢點。”
兩人答應下來,離開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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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和來時差不太多。車內靜謐無聲,隻有呼吸聲在流淌。
片刻,姜青時有點忍受不了這份安靜,偏頭問旁邊的人,“要不要聽歌?”
沈岸:“隨你。”
姜青時哦了聲,挑了首自己最近很喜歡的鋼琴曲播放。
聽到前奏,沈岸神色微斂,語氣冷淡:“換一首。”
“?”
姜青時驚訝,“你不喜歡鋼琴曲?”
沈岸:“嗯。”
姜青時揚眉,狐疑道,“你不覺得鋼琴曲能緩解疲勞?”
她很喜歡聽鋼琴曲,要不是藝考時出了意外,這會應該是在音樂學院念書。
沈岸瞥她一眼,“累了?”
姜青時想說有點兒,忽而想起徐女士在衣帽間問自己的話,忍俊不禁道,“沈總,我是怕你累。”她朝他揚了揚眉,眉眼間滿是戲謔,“你病剛好,不宜過度操勞。”
“……”
沈岸沒搭腔。
姜青時瞅著他英挺的側臉輪廓看了會,饒有興趣地問,“你怎麼會用這麼拙劣的理由搪塞徐女士?”
姜青時不傻,在徐女士問她時就反應過來,他們之所以不追究她回國瞞著的事,大概是因為沈岸說自己生了病,姜青時匆匆趕回來照顧他,所以忘了告訴他們。
這個理由看似成立,實則漏洞滿滿。
如果徐女士他們有心多問,謊言很容易就會被拆穿。
想到這,姜青時嘀咕,“你也不怕他們去查。”
沈岸平視前方道路,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怕?”
姜青時以為他的意思是,徐女士他們就算是查了,也不會怪他。畢竟偷跑回國的人是她,被發現挨罵的也是她,不會是沈岸。
理清這個邏輯,她輕輕哼了聲,“是是是,沈總不怕,我怕行吧。”
知道她誤會自己意思,沈岸胸口一堵,控制不住地譏諷,“你還真會做閱讀理解。”
姜青時莫名,秀眉微擰,“什麼意思?”
沈岸:“沒什麼。”
姜青時被他的態度氣到,一口氣差點沒出來。她深吸一口氣,轉頭盯著他,“沒什麼意思你說我會做閱讀理解,你剛剛的話我哪裡理解錯了,你指出來。”
沈岸向來不在不重要的事情上白費口舌,他沒理她,保持著慣有的緘默。
偏姜青時是那種不允許別人話題說一半不說完的人,她要麼就不知道,知道就得知道全部,不然她睡不著覺。
重復問了兩遍,沈岸都沒搭腔。
車輛駛入院子,他熄火下車。
姜青時看他這樣,火氣瞬間便上來了。
她匆匆忙忙跟下車,叫住要往屋子裡走的人,“沈岸,你知不知道我最煩你這樣的。”
沈岸停下腳步,側眸看她,唇角往裡勾起,嘲道,“這事應該不需要姜小姐刻意強調。”
他知道她不喜歡他。
對上他有些受傷的眼瞳,姜青時有一秒恍惚,她抿了抿唇,盡可能地讓自己情緒平靜,“你把話說清楚。”
沈岸明知故問:“什麼話?”
姜青時噎住,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力圖讓自己頭腦清醒一些,“你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指,我理解錯了你說的那句“我為什麼要怕”的另一層含義?”
她還沒有笨到反應那麼遲鈍的地步。
沈岸沉默。
姜青時觀察著他的神情,腦海裡有個荒謬的念頭閃過,“你真病了?”
如果他沒有生病,他或許也不怕姜青時父母去查,可是他不會那樣反諷她。
聽到她的問話,沈岸定定看她一眼,轉身進屋。
姜青時留在原地片刻,掏出手機給馮項明打電話。
陡然看到姜青時來電,馮項明還有點兒緊張,他深吸一口氣才接通,“夫人,您這麼晚找我,該不會是沈總那邊——”
姜青時這會沒耐心聽他說話,直接明了地問,“沈岸前段時間生病了?”
馮項明一怔,沒想到她是要問這件事。他頓了下,想起沈岸的叮囑,“夫人您在哪兒聽說的,沈總沒事。”
“沒事不代表沒有生病。”姜青時找出他話語裡的漏洞,“是不是沈岸叮囑過你們不準告訴我?”
馮項明無言幾秒,說了句:“夫人……”
姜青時懂了,“他……什麼病?嚴重嗎?”
她怎麼一點都沒察覺?她這個沈太太做得確實太過失敗。
猜測到姜青時的擔憂,馮項明連忙道,“夫人放心,沈總現在已經沒大礙了,上回是酒精刺激導致的,您回國當天上午,沈總就出院了。”
出院後甚至第一時間召開了公司會議,也是因此,他才沒能趕去機場接姜青時。
姜青時怔松,難怪……難怪沈岸會用生病這個理由回答徐女士她回國的原因,因為這事稍微問一句就會被確認的事實。
她垂下眼,懊惱地咬了下唇,“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姜青時在院子裡吹了會風,才挪步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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