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踩點到了班裡,徐晚星大大方方跟喬野打招呼:“來得早啊,學霸。”
喬野對這個稱呼沉默了幾秒鍾,說:“我有名字。”
徐晚星恍然大悟,感情人家嫌這稱號沒有指向性,分辨不出來是叫誰,趕緊討好地補充一句:“好的,喬學霸。”
“……”
還不滿意?她火速再換:“野學霸?喬野學霸?喬霸霸?野霸霸?”
喬野面無表情:“你還是叫我學霸好了。”
徐晚星沒忍住撲哧一聲,把書包往椅子上一放,回頭眉開眼笑地叫了聲:“喬野。”
倒是喬野一愣,忽然間忘了說話。
下一刻,她從書包裡掏出三十塊錢,遞過來:“謝啦,昨天的看診費。”
喬野知道她家條件不好,這錢其實不想收的,可徐晚星看似大大咧咧,內心也有自己的堅持——這一點,從她選擇跆拳道就能看出。
頓了頓,他也沒有多言,收下了錢,“胳膊怎麼樣了?”
徐晚星眉開眼笑,像個金剛芭比一樣,一點不嬌滴滴,伸伸胳膊給他瞧:“呵,這點小傷小痛,我才不放在眼裡。”
可盡管她不放在眼裡,卻自有人放在眼裡。
徐晚星是數學課代表,早自習前,要把前一天的家庭作業抱去羅學明桌上。數學練習冊很厚一本,全班的加起來能壓死人。
喬野看她收齊了,摞在桌上最後數一遍,剛想開口,就見第一排的萬小福跑了過來。
“徐晚星,我幫你抱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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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晚星:“哎?”
萬小福湊過來,憂心忡忡地看了眼她的胳膊:“早上買油條的時候碰見了於慶慶,他都跟我說了。”
徐晚星:“於胖子這大嘴巴!”
下一秒,萬小福當仁不讓,抱起了厚厚一摞練習冊,穩穩朝辦公室去了。
喬野頓了頓,話都到了嘴邊,咽了回去,眼睜睜看著徐晚星笑成狗尾巴花似的跟萬小福稱兄道弟,連連道謝。
體育課,威武雄壯的肌肉老師是新來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還不想把體育課變成孩子們的自由活動時間。
他非常有氣勢地教育大家:“現在的孩子,成天就知道打遊戲、做題。看看你們這樣子,一個個精神萎靡,一點沒有朝氣蓬勃的樣子!”
他指了指於胖子:“要麼營養過剩,肥胖——”
又指指春鳴:“要麼營養不良,幹瘦——”
最後,充滿熱情地朝大家拍拍手,“來,跟我一起,咱們今天練一練扔鉛球!”
徐晚星:“……”
很好,胳膊廢了的第一天,輪上了扔鉛球。
喬野在她前一排,聽見扔鉛球三個字,回頭看了眼斜後方的她,低聲問:“要不要請假?”
話音剛落,就聽見邊上的大劉聲音洪亮道:“報告老師,我班徐晚星同學身體不適,不能扔鉛球!”
肌肉老師:“哪個是徐晚星?”
徐晚星出列:“我是我是。”
老師看看她:“你身體怎麼了?”
徐晚星看了眼春鳴,不想說出自己胳膊受傷,一時之間卡住了,幹脆側頭去看大劉,把難題又拋了回去:“哪有你這樣說話說一半的?喏,快跟老師講清楚,我身體到底怎麼不適了。”
“……”
大劉:怪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非得插這麼一嘴!
還是於胖子機智,趕緊補充一句:“報告老師,徐晚星她這是每個月例行不適。”
老師:“……”
大劉:“……”
全班:“……”
徐晚星:“!!!”
肌肉老師沉默片刻,咳嗽兩聲:“既然身體不適,那就不用扔鉛球了,回教室休息吧。”
末了,忍不住嘀咕:“現在的小姑娘還挺奔放啊,來個親戚,全班都知道了……”
徐晚星面無表情朝教室走,半路上回過頭來,指了指於胖子,在脖子上比了個咔嚓的姿勢。
嚇得於胖子花容失色,四處求救:“完犢子了,徐晚星要制裁我了!”
四周一片哄笑聲。
整整一天,徐晚星都活在眾人默契十足的照顧之下。喬野是個局外人,哪怕也有心幫忙,機會也總是在片刻的遲疑後,就稍縱即逝。
他唯一能做的,是在課間她與麻將小分隊去走廊上觀光闲聊時,從課代表處把她的作業一並領回來,放在她課桌上。亦或在她的紙筆被匆忙經過的同學碰掉時,默不作聲替她撿起來,端端正正放好。
甚至,他在課間去飲水機處接熱水時,經過她的座位旁也頓了頓,看了眼所剩無幾的熱水瓶,狀似不經意拿了過來,一齊接滿後又放回原處。
徐晚星站在走廊上,將一切盡收眼底,沒忍住失神片刻。
上課鈴響起時,她回到座位上,也不經意般問起:“咦,誰給我接水了?”
後座的人仿佛沒聽見,自顧自看著英語書。
她幹脆回頭問他:“喬野,看見誰動我水瓶了嗎?”
被點名的喬野抬起頭來,淡淡地說:“沒看見。可能是辛意接水的時候,順便替你也接了吧。”
徐晚星定定地看著他,片刻後,彎起嘴角:“哦,那還真是謝謝她了。”
所以,學霸都這麼別扭的嗎?做了好事不留名就算了,還留別人的名。這種騷操作,生平第一次見。
她坐了下來,拿起水瓶,慢悠悠地擰開蓋子,喝了一小口。
還挺貼心嘛,水溫掌控得恰到好處,不至於燙死人,也不會太涼。
徐晚星背對他,目視黑板,笑了。
*
大掃除時間,高三的走廊上傳來一聲怒吼。
“放屁!”
衛冬猛的一拍桌子,蹭的一下站起來:“誰他媽造的謠?”
幾個男生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爆料的那個板寸開口了:“這事兒吧,早就有人在傳了。其實徐晚星偷拿轉學生校牌已經是上個月的事了,不光他們年級,咱們年級不少人也都知道。主要是惦記著你的情緒,大伙兒才沒敢告訴你。”
衛冬不可置信地反問:“她偷拿人家校牌?”
“是啊。”
“不是,你說她要真對人有意思,偷校服內褲一類的,我還能理解,偷校牌能幹什麼?!”怒不可遏之際,衛冬還能死磕邏輯。
幾個男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扛把子的思想就是不一般,要偷偷校服就算了,內褲是幾個意思……?
還是板寸心理素質比較高,淡定地笑著說:“嗨呀,內褲什麼的,這難度系數不是太高了嗎?一般人,誰帶換洗衣物來學校啊?總不能從人家身上扒拉下來吧?”
眾人:兩位哥你們慢慢聊,我們先走了。
總而言之,消息嚴重滯後的衛冬,在校牌事件發生一個月後,才終於得知了這個消息。火冒三丈的他,很快帶人怒氣衝衝殺去了高二3班。
徐晚星聽說這個消息時,人還在小賣部。
當時她正猶豫不決地在三塊五的熱狗面包和兩塊錢的紅棗蛋糕中徘徊著,心裡還惦記著昨晚那三十塊錢看診費。
辛辛苦苦從半個多月的晚餐錢裡每天摳一兩塊,好不容易摳出了三十塊錢,那發膠雷鬼一刀就給她捅沒了。
她都要嘔出一口血來了!
辛意在她旁邊,非常善解人意地說:“你買紅棗蛋糕吧,熱狗面包反正我買了,我分一半面包給你,你分一半蛋糕給我。”
“哪能這麼佔你便宜啊!”徐晚星當機立斷,拿了熱狗面包。
正結賬時,就見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大老遠一路飛奔而來,毫不誇張地說,帶起一路灰塵,效果不亞於地動山搖。
於胖子氣喘籲籲停在小賣部門口,扶著門一邊喘氣一邊說:“徐晚星,快、快跟我回去,喬,喬野他——”
“他怎麼了?”
於胖子好不容易把氣喘勻了:“喬野給衛冬弄走了!”
“什麼?”
“衛老哥帶人氣勢洶洶跑到我們班,幾句話功夫就把人弄天臺上去了,還口口聲聲說喬野跟他搶人,我看不妙!”
徐晚星把手裡的面包往食品架上一扔,扭頭就往教室跑。
辛意叫了一聲,沒見她回頭,想了想,又從食品架上拿起那隻慘被拋棄的面包,一起結了賬。
*
人都有兩面性,衛冬也不例外。
徐晚星知道這個道理,卻從未提防過他。一來是因為,她也是眾人眼中不學無術、隻會打架的問題少女,可她並不覺得自己是壞蛋。二來是因為,至少衛冬在她面前時,永遠都像條無害的大狗子。
可於胖子說衛冬把喬野帶走時,她才真真切切意識到,衛冬也是個打架抽煙的不良少年。
他會對喬野動手嗎?
學霸那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斯文少年,要真打起架來,豈不是毫無還手之力?
何況他那麼傲,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嘴硬得要命,真把衛冬惹毛了,一群人給他打得滿地找牙可怎麼辦?!
腦子裡浮現出春鳴幾次被欺負的樣子,學霸也沒比春鳴壯實到哪裡去……徐晚星越想越怕,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一陣狂奔,大冷天的跑出了一身汗來。
天臺的鐵門仍是鎖著的,她氣喘籲籲停在門口,一眼看見被五六個人堵在中間的喬野,剛想大喝一聲:“你們幹什麼!”
話還沒說出口,就隱隱察覺到哪裡不對。
等一下,事情好像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樣……?
喬野的的確確被幾個兇神惡煞的社會哥們堵在中間,但他面無懼色,反倒是幾個社會哥一臉猶疑不定的樣子。
他背脊筆直地站在衛冬面前,說:“如我所說,這事不劃算。”
衛冬呸了一聲:“我管它劃不劃算!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追徐晚星,你一新來的,不講個先後順序,也不跟老子打個招呼,一言不合就搶女人,人幹事兒?”
喬野也很淡定,就跟上課講解題思路似的,條理清晰、思路順暢——
“我就說三點,說完隨你,想怎麼解決都在你。”
衛冬也還算講道理,眯著眼睛,表情不善:“行,那哥就給你個機會,你好好解釋一下。”
喬野的解釋還真是,一目了然的學霸格式——
“第一,我和徐晚星沒有你想象的那種關系。就算有,在她答應你的追求,確定關系之前,你都沒有權利插手她的人際交往,也不可能對所有和她來往的男性都暴力處理。”
衛冬噎了噎,“老子就管了,怎麼著?”
“第二,如果今天真動了手,明天我們就該在政教處碰面了。翻了天臺,又打了群架,還是因為早戀事宜,如果我沒猜錯,你還有處分在案,新老罪名加起來,留校察看恐怕都兜不住你。”
衛冬眼珠子一瞪:“大不了開除。老子怕這個?”
有人在旁邊附和:“就是啊,讀書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女人顧,開除就開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