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十萬八千裡,她就是騰雲駕霧也他媽追不上了。
下一秒,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對自己說,追他幹嘛啊。她幹嘛妄自菲薄?孔鵬飛明明說了,她可是十項全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能當秋名山車神,甭管是車上還是嘴上。
哼著歌,徐晚星又快快樂樂地去洗澡了。
真好,這間酒店有熱水。
熱水澡總能驅散一身寒氣,包括一路開車帶來的困倦。她以為自己洗完澡就能倒頭睡著,結果翻來覆去都很精神。
大概是他那瓶咖啡的後遺症吧。
她又坐起身來,推開陽臺的門,看一眼川西高原貧瘠的小鎮、連綿起伏的大山。抬頭,群星璀璨,仿佛比城市裡能看見的更亮也更大顆,伸手就能摘下。
她笑了,拍下照片,發給老徐。
然後撥通了老徐的電話。
“睡了嗎,爸?”
徐義生說:“還沒呢。”
“在幹什麼?”
“春鳴剛走,陪我聊了聊天,看了會兒電視劇。”
徐晚星笑了,“春鳴比我更像你親女兒。”
“那可不是?比你體貼多了。”
父女倆說了會兒話,徐晚星沒話找話說,說開了一天的車好累啊,說這裡的風很大,在屋裡都能聽見呼呼的聲音,說星星有拳頭那麼大一顆,說等你好了我也帶你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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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察覺到老徐精神不濟了,她止住話頭,說:“爸,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給你打電話。”
掛斷電話,手機還握在手心,一側頭,她驀地愣住。
一旁的陽臺上也站了個人,和多年前一樣,他倚在欄杆上,徐徐側頭看過來,對上她的目光。
徐晚星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反倒是喬野先開口,“你爸爸怎麼了?”
她心下一驚,不知道剛才的對話他聽進去多少,也下意識回憶自己是否有提及什麼不該讓他聽到的信息。
最後隻是笑笑,強裝鎮定:“哦,他最近身體不太好。”
“住院了?”
“在輸液。”
喬野看她片刻,提醒說:“你頭發是湿的。”
“啊?”
“回屋去,別吹風了。”他望著她,靜靜地說,“不然明天進醫院的就是你了。”
徐晚星愣愣地應了一聲,正準備進屋,卻又忽然被他叫住,“徐晚星。”
“啊?”她又回過頭來。
喬野思量再三,還是問了出口:“萬小福那邊,你答應了嗎?”
“答應什麼?”話都問出口了,她才霍地明白過來,震驚地抬頭盯著他,“你,你都聽見了?”
喬野淡淡地說:“看個電影說話聲音也能那麼大,想聽不見都難。”
徐晚星瞠目結舌,“明明是你偷聽了別人的對話,還怪我們聲音大?”
別人。我們。
這樣的詞令喬野目光一沉,冷笑。
“所以你答應他了?”
“你管我答沒答應他。”徐晚星翻了個白眼,徑直回屋,把陽臺的門一關。
沒過半分鍾,房間門忽然被敲響。她一驚,就聽見門外傳來喬野的聲音——
“是我。”
她隔著房門說:“幹什麼,還沒完沒了你?”
他說:“睡不著,聊聊。”
“聊什麼?”
“聊聊你和萬小福。”
徐晚星:“……………………”
神經病,誰想跟你聊!
她沒好氣地把門打開,翻了個白眼:“沒答應。沒在一起。沒下文。滿意了?”
喬野靜靜地看她片刻,慢條斯理說:“哦。”
“哦???”
“按理說,你們倆在不在一起,不關我什麼事,無所謂滿意不滿意。”
他身姿筆直地站在門口,影子被昏黃的燈拉得老長,老舊的地毯仿佛也因為這修長身影的存在而多了幾分電影的情懷感。但嘴裡說出的話可就沒他這模樣看起來賞心悅目了——
“不過宋辭說,你們倆光看後腦勺也不是一路人,性格差異太大,女強男弱。萬一在一起了,萬小福會吃虧,壓不住你,隻能被你欺負得死死的。”
他還雲淡風輕地強調說:“是宋辭說的。他一局外人都能看出來,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畢竟當局者迷。”
作者有話要說:
喬野:不是我的說的,都是宋辭話太多。
第七十一章
怎麼又是宋辭?
徐晚星翻了個白眼,“麻煩你轉告宋辭,反派死於話多。”
喬野:“當初你話也挺多,不也好端端活到現在了?”
“我這叫禍害遺千年,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的。”
喬野輕哂,低頭輕飄飄看她一眼,“歪道理還是一樣多。”
他們之間從重逢後就鮮有這樣的時刻,仿佛和七年前一樣,隻有輕松的插科打诨,不再有劍拔弩張的對峙。
徐晚星移開視線,問他:“你還不回去睡覺,明天不是要早起嗎?”
“睡不著。”他徑直走進她的房間,“聊聊。”
喂,這是你的房間嗎?怎麼進來得這麼理直氣壯呢!
徐晚星遲疑片刻,闔上門,跟了上來,“聊什麼?我和萬小福?剛才不都跟你講明白了?”
“為什麼沒答應?”喬野拉開窗簾,在陽臺上坐下來,下巴一抬,“櫃臺上有礦泉水,給我一瓶。”
把誰當丫頭使喚來著?
徐晚星不字都到嘴邊了,對上他的視線,又莫名其妙把話咽了回去,扭頭拿了瓶水,朝陽臺上一扔。
男人穩穩接住。
狗東西,多年不見,身手都矯健了。想當年他還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雞學霸,揍個人都能骨折。
徐晚星坐在床沿,死魚眼瞪著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求你把話說了趕緊回去睡覺”的氣息。
喬野選擇無視。
“為什麼沒答應他?”他又重復了一遍,“我看你在電影院的時候,不是隻差沒求婚了?”
“……”
徐晚星:“我隻是想稍微考慮一下!”
“你喜歡他?”他單刀直入,問得簡單粗暴。
徐晚星面上一紅,“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那就是不喜歡。”他又簡單直接地下了結論。
“你知道個屁。”
“我當然知道。”陽臺上的人擰開瓶蓋,慢條斯理喝了一口,“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膽大包天,沒什麼好認慫的。現在扭扭捏捏,顧左右而言他,顯然是不喜歡。”
“……”
所以說大家知根知底,就是不好。隨便說個什麼,也能被對方捉住把柄,予以反駁。
徐晚星沉默片刻,低頭盯著陳舊的地毯,“這麼多年了,人都會變。”
“是嗎。”喬野看著她,淡淡地問,“那你覺得,你是變好了,還是變差勁了?”
“都淪落到為您開車的地步了,能是變好嗎?大家心知肚明,冷言冷語你就少說兩句。”她也很直接。
喬野定定地看著她,有片刻的沉默。
他坐在風裡,從山間而來的夜風凜冽又粗獷,吹起他的發,吹起他的外套。他坐在沉默的夜色裡,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漂亮而清冷。
“徐晚星。”他的聲音很低,也像是來自遠方,“你後悔過嗎?”
徐晚星沒說話。
“知道自己過得不好,當初明明有另一種選擇,這麼多年你後悔過嗎?”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問出這一句,可這些年的不解與難以釋懷,仿佛都藏在了這句話裡。他希望她後悔,希望她承認錯誤,希望她說當年不應該拋下他。
明明約定好了遠方,最後卻隻剩下他背上行囊。
可床邊的人卻抬起頭來看著他,笑了,“不後悔。”
那一瞬間,他的心沉了下去。
“選擇都是自己做的,不管怎麼樣,也沒有後悔的必要。”她望著他,目光明亮,也很平靜,“我是過得挺辛苦的,但心裡是也快活的。”
她沒有說假話。
前途是可貴的。年少的感情是真摯的。可這些年來她也依然如初,知道老徐是獨一無二的。
醫生明明說了隻有五年,那還是樂觀的情況下,可如今老徐已經走過了第七個年頭。
她沒有什麼可後悔的。哪怕在外風雨兼程、一身疲憊,走進那間病房時,能看見老徐衝她笑,叫一聲晚星,她始終覺得值。
喬野與她對視了很久,才說:“年輕時心高氣盛,知道你做出選擇,挽回過,也被你拒絕了,所以覺得老死不相往來也好。”
“……”
“可我確實沒想到你能那麼狠,隻言片語都沒有再給過我。”他低笑兩聲,“我以為照你的性子,哪怕一時不歡而散,總會在事後多解釋一句。”
徐晚星沉默了再沉默,開口也還是一句:“對不起。”
喬野看她很久,卻終究沒能等來一句解釋。七年都過去了,她也依然沒有後悔過,更沒有什麼要說給他聽的話。
他起身,都走到門邊了,忽然聽見她叫了聲:“喬野。”
他在剎那間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她。
她似乎有些遲疑,明明有話要說,最後開口卻是一句:“早點睡,祝你明天一切順利,發射成功。”
她能看出他那亮起又沉下的眼神,腦子裡亂糟糟一片,在關門聲後選擇一言不發倒在床上,怔怔地看著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