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師的兒子得了一種怪病,隻有我的親吻,才能緩解他的不適。
一開始他純情得很,一米八八的大高個在我肩膀上哭得跟淚人似的,說他忍不住了,讓我救救他。
再後來,他越來越熟練,得空就往我辦公室鑽。
「姐姐,我來吃藥了……」
1
鬧鍾七點半準時鬧醒。我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痛。
又痛又辣又麻,連吸一口氣都覺得費勁。
我緩緩摸上嘴唇,終於回憶起昨天,我帶的實習生在酒後捧著我的臉,像粘人的小朋友一樣無論如何不肯放開我,嘰嘰歪歪要親,不親就鬧著要哭。
我隻記得他緊緊將我壓在角落,將近一米九的身高重重壓下,將我桎梏在他臂彎圈出的小小空間裡。
他的眼眶通紅,一滴眼淚已經要落不落地掛在眼角。
明明動作霸道,但是沒有我的準許,他什麼都不敢做,隻是帶著哭腔懇求:「姐姐,姐姐,讓我親一下……」
在我心智頓失、點頭答應以後,他落下了一個又一個重重的、湿漉漉的親吻。
嘶……
我的嘴唇絕對是腫了。
我到廁所鏡子裡一瞅,果然,就和第一天打了豐唇針一樣,腫得沒眼看。
口紅也沒法塗了,我隻能敷上厚厚的一層蘆薈膠,再戴上口罩,武裝嚴密地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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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自己的辦公室以前,餘光一瞟,隻見實習生一反常態,早早地坐在了工位上。
一個大高個,恨不得把自己揉成一團,縮在電腦後面,把自己嚴嚴實實地擋起來。
像隻大號倉鼠,正小心翼翼、有一眼沒一眼,像個小媳婦一樣地偷瞄我,想要看清我的表情。
見我目光投過去,他瞬間挺直了脊背,面朝電腦,鼠標一陣亂點,擺出一副一本正經地工作的樣子。
然而耳廓已經紅得發亮。
我又好氣又好笑,轉頭進了辦公室。
2
新來的實習生叫嚴沐川,是我研究生導師的兒子。
188 的大高個,黑色順毛,眼睛很亮,見人就笑,好像一隻大金毛。
他是美本回國,導師怕他在國內一下子不習慣,囑託我平時多多照顧著他點。
雖然第一次實習有些笨手笨腳,但是他憑借著一口一個的「哥」「姐」和明媚的笑容,他飛快地俘獲了大部分公司前輩們的心。
隻要他以來,大家就「小嚴」「小嚴」地把他叫到自己的位子上,給他塞小零食。
因為導師,我對他非常照顧,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盡心盡力地手把手帶他。
昨天快下班的時候,我正因為公司內部刊物頒發的事留他。
碰巧上司讓我出席一個飯局,他聽說我要去喝酒,無論如何都要陪我一起去。
他千般保證、萬般承諾說自己不會添亂,隻是擔心我一個人去酒局不安全。
沒想到,他比誰都不安全。
在酒局上大包大攬,剛上桌,就率先敬了一圈酒。緊接著,除了我主動敬酒的場合,別人的敬酒統統被他一股腦地擋了下來。
照他這個喝法,就算之前墊了肚子,提前吃了解酒藥,但還是免不了醉得一塌糊塗。
到最後,隻能是我艱難地把隻會呵呵傻笑的嚴沐川扛進網約車,又艱難地送他回家。
隻有 163 的我,相對於 188 的嚴沐川,就好像一根人形拐杖。他跌跌撞撞地把全身重量往我身上壓,直壓得我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氣喘籲籲地把嚴沐川送到了導師家門口,正要抬手按門鈴,嚴沐川卻死活拉住了我的手,不讓我動。
我不願意打擾鄰居,也不願意驚動導師,隻能轉頭,盡量耐心地輕聲問他:「怎麼了?」
他也不回答,隻是扭扭捏捏地拉著我的手,重重的狗頭垂下來看我。
如果有耳朵,恐怕已經低落地垂下,緊貼腦袋了。
他小聲地喘著氣,似乎正在受著什麼酷刑的折磨,目光緊緊地盯在我的唇瓣上,哽咽著說:「姐姐,我好像……有點不舒服…… 」
「喝了酒是有點難受啊,今天喝多了,現在進門,好好休息,明天就好了哦。」
和醉酒的人沒法講道理,我隻能像哄小孩一樣哄著他,一邊抬手摸著就要按門鈴。
他一把按住了我的手,竟然一隻手就將我兩隻手腕合並,按在了身前。
他的眼淚一道一道地留下,在臉上留下湿淋淋的水痕,顯得格外可憐。
再後來,再後來就突然變成了唇齒相依。
他一邊親還一邊哭,把吻變得鹹鹹一片。
3
不知道過了過久,我突然一個機靈反應過來,把他推開了。
被人看到了怎麼辦?
好在已經凌晨,導師這棟樓裡住的多是研究學術的老人家,所以沒有人撞見我和嚴沐川的過界行為。
隻剛剛松了一口氣,我又艱難地對自己進行了道德的譴責。
實在是太敗壞了!
難道隻要不被看到就可以嗎!我親的不是別人,正是我恩師的好大兒啊!
轉念一想,這小子平時套在衛衣裡看不出來,沒想到肌肉這麼有料。
有點可愛。
不對啊!這顯得我更猥瑣了啊!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我感覺對面被我推開的那位,正維持著環抱的姿勢,無聲大哭了起來。
「姐姐……姐姐……嗚嗚……」他一邊哭,還一邊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說話,「你在想什麼……嗚嗚嗚。」
我頭一次見他哭成這樣表情扭曲的樣子,隻覺得啼笑皆非。見他又抽抽搭搭地靠過來,連忙把臉向另外一側避了開來,躲開了他再一次貼過來的臉。
他好像什麼都不會,隻會像小狗一樣,毫無章法地咬我,又異常黏人。
我廢了好大的勁,又哄又勸,這才把他淚眼汪汪地送入家門。
而現在,嚴沐川猶猶豫豫地敲門進來,大手不自覺地糾纏著。他圓圓的、琥珀色的眼睛不敢看我,看天看地,左看右看,眼看著已經將我辦公室的擺設看了個仔細,還是嗫嗫嚅嚅,說不出一句準話。
明明是自己強忍著害羞走進了我的辦公室,站在我面前吱唔了半天,隻是撓了撓頭,輕聲嘟囔了句什麼。
見我什麼都沒聽到,他又略微放大了一點聲音,嗫嚅著說:「對,對,對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說完這句話,他徹底臊了個大紅臉,臉上的紅暈已經從耳朵尖尖紅到了脖子根。
明明我是被強吻的那個,但現在我仿佛才是那個欺負人的惡霸。
看著他扭扭捏捏的樣子,我哭笑不得,隻能說:「沒關系,可以理解。」
這時候我已經摘了口罩,眼見他的目光時不時落在我紅腫的嘴唇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挑了挑眉,逗他,「怎麼,還沒親夠?」
他瞬間炸毛,連連擺手,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奔出門去,在門檻處險些絆了一跤。
從辦公室出去之後,嚴沐川一直避著我,下午直接跟我請了假。
請假信息是由短信發過來的,我利落地給他批了假。
過了一會兒,思來想去,又給他多發了一條:「別害羞了,隻是一時衝動,不算什麼的。」
嚴沐川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復,許久之後,才回復:「我有點不舒服,是去看醫生了。」
「是因為宿醉嗎?」
又是很長時間的停頓。
平時嚴沐川對我的信息幾乎都是秒回,今天我也體會到了等信息的滋味,心裡五味雜陳,難受得慌。
一直到了快下班的時候,嚴沐川才給我回復了信息:「不是。」
我問:「嚴重嗎?」
屏幕頂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然後好幾分鍾以後,嚴沐川才道:「嗯。」
我有點著急,「到底怎麼了?你和嚴老師說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嚴沐川回復道:「醫生說我得了……」
他發了一個狗狗大哭的表情包,說:「明天見面說。」
第二天見面的時候,嚴沐川果然臉色蔫蔫的,精神也不太好。平時樂顛顛轉來轉去的人,今天連尾巴也不搖了,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
如果有耳朵,肯定已經委屈地折起來,緊緊貼著腦袋了。
我心裡焦急。
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我把他喊進辦公室,問他:「到底怎麼了?什麼病這麼嚴重?」
他沒有直面回答我的問題,目光盯在我的唇上,挪不開眼,「如果我得了特別嚴重的病,你會怎麼辦?」
我毫不猶豫地說:「我會盡全力幫你,時間、金錢,隻要你需要,我都可以幫你,不要害怕。」
「那如果這個病隻有你能治好呢?」
我的眼睛微微睜大,抬頭看他。
他定定地看著我,終究是沒有忍住,輕輕湊上來,吻在了我的唇角。
「親吻飢渴症。
「醫生說我得了親吻飢渴症。症狀嚴重,已經影響到了我的日常生活。這個病症隻能通過和指定人的親密接觸才能緩解。如果一直忽視這方面的需求,將會對身心產生巨大的影響。
「目前來看……姐姐,你是我唯一的解藥。」
4
世界上真的有「親吻飢渴症」這種毛病嗎?
我有點恍惚,總覺得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一個我並不熟悉的平行時空。
嚴沐川說,親吻飢渴症目前被界定為一種精神心理性疾病,主要表現為獨處和情緒波動的時候,出現極其渴望能夠和特定對象親吻的想法。
這個疾病產生的原因各種各樣,如果長時間得不到安撫,就會觸發食欲降低、口幹舌燥、焦慮等並發症狀。
甚至在別的國家,已經出現了第一例因為得不到安慰而死於「親吻飢渴症」的病例。
嚴沐川鄭重其事地給我發了科普的公眾號文章,文章的閱讀量儼然已經 10 萬多。文章中列舉了種種「親吻飢渴症」的跡象、症狀和並發症,並且呼籲大家多多關注自己的心理健康,及時就醫,及時向想要親吻的對象尋求幫助。
在公眾號底下評論五花八門,大家因為席卷地突如其來、氣勢洶洶的「親吻飢渴症」紛紛遇到了不少尷尬的情況。
有人是單身狗,因為患上「親吻飢渴症」,發病對象又是自己的鄰居,所以隻能強忍羞澀、克服心理障礙,去和對方解釋,向對方尋求幫助。後來因為這個病症牽線,和鄰居成了一對神仙眷侶。
有的卻沒有那麼幸運。發病對象將她的懇求視作騷擾,狠狠地拒絕,隻留她一個人心情鬱鬱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