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莫測

第2章

字數:3572

發佈時間:2025-01-17 16:40:41

他問我:「接下來怎麼辦?」


當然走啊。


我不可能待在這一輩子,見證他們的幸福。


如果我對鬱孤臺一點感情都沒有了,或許能做到。


但怎麼可能。


我隻想離鬱孤臺遠遠的。


最好他和江映月的一切消息,我都不知道。


比如江映月裁剪花枝,他就在一旁提著花籃。


江映月描花樣,他就畫她。


江映月喜歡小孩子,他就笑著逗她:「我們也生一個,好不好?」


……


這些都是丫鬟有意無意告訴我的。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就是克制不住地很羨慕。


同樣都是相愛。


鬱孤臺和我在一起時很少這麼開心過。


他出自落敗寒族,生在大周最動蕩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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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也曾上過高臺,但隨著朝堂黨派爭鬥,被流放千裡。


他被赦後才遇了我,那恰恰是他最痛苦的時候。


我其實理解鬱孤臺。


人的本性就是喜歡美好。


江映月那麼漂亮,說話時聲音柔似三月春風。


她會跳舞,會作詩,接人待客從容有禮。


那是我一輩子都學不來的名門氣度。


……


我出不去院子,每天隻能和景衍說話逗趣。


景衍真好。


他從小跟著空彌和尚走遍中原,踏遍多少名山大河,了解多少風土人情。


我纏著他講好玩的事,就算他嘴唇都幹燥了,隻要我不說聽,他就絕不會停。


他永遠那麼溫和,從來不會嘲笑我的無知。


我說:「景衍,我真喜歡你。」


就像喜歡師兄師姐那樣。


景衍風輕雲淡地笑:「小僧也喜歡你,紅塵之外的喜歡。」


頓了頓,他微微閉眼,低聲說:「佛愛世人。」


我也跟他低聲念起佛語。


沒有景衍,我連覺都睡不著。


每次噩夢驚醒,脫口而出的都是他的名字。


就像現在,我看著晃動的紗幔,捂著胸口驚魂未定。


周遭一片寂靜。


我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去找景衍。


肩膀被人扯住,強勢的力道將我摁在床上。


「你剛剛喊的是誰?」


我猛地抬頭,對上一雙陰戾的眼。


鬱孤臺逼得很近:「你剛剛,在喊誰?」


對了。


以前害怕的時候,我都會小聲喊鬱孤臺,讓他抱抱。


我有一瞬間恍惚,仿佛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嘶。


手腕被握得好疼。


我討厭這種被禁錮的姿勢,扭動著想逃出去。


他低眸,眼底情緒翻湧。


半晌,微微冷笑起來。


「景衍大師在我府中操勞有一段時間了,不應再留。」


我愣了愣,忙說:「那……我也走吧,我要回家去。」


「你休想。」


我僵硬了好一會,艱難地問:「為什麼?」


總不會是舍不得吧?


鬱孤臺的神色愈發陰沉:「你知道我太多事了。」


原來是這樣。


……


我不會寫字。


那隻要變成啞巴就好了


這樣一來,許多秘密別人永遠無法知道了。


鬱孤臺再來看我時,我張著嘴唔呀唔呀,用手對他比畫。


他霎時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哦。


他好像很生氣。


我鮮少在他臉上看見這樣生動的情緒。


氣到眼尾泛紅,眉間陰狠一片。


「就這麼想走?」


他生生鉗住我的下顎,手勁大得令我發疼:「離了我,你能活下去?」


我費力地掏出一張紙。


上面是我央求別人替我寫的話。


「我離開後就出家,和景衍修習佛道,你不用擔心。」


鬱孤臺掃了一眼,冷然而笑:「你倆一起修行?不怕汙了神明?」


我心口一震,劇烈掙扎起來。


他束得更緊:「你當真以為你們白天在院子說的話,我不知道?」


我說什麼了?


鬱孤臺你是不是有病?


我氣得狠狠咬了他的手。


他倏地松手,我咬了個空,憤憤收回牙。


他嗓音沙啞:「嫋嫋,你喜歡他?」


我還沉浸在憤怒中,粗重的呼吸間,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


他默了很久。


「那我呢?」


你?


我有點詫異,他在說什麼?


鬱孤臺自嘲地笑笑,說:「李嫋,我沒有隨意丟東西的習慣。」


「你永遠都別想離開。」


6.


那天我和鬱孤臺鬧得很僵。


連景衍走那天,他都沒讓我和他見一面。


人海茫茫,我一想到以後可能見不到景衍了,就難過得吃不下飯。


鬱孤臺每晚都來陪我。


他就像以前那樣,在我驚醒時抱住我。


「嫋嫋,我在呢,嫋嫋。」


我驚魂未定,可次次推開他。


用手比劃:你別碰我!


鬱孤臺不懂手語,但他看得出我的抗拒。


他不理會。


依舊用讓我不舒服的方式,抱著我入睡。


煩死了。


夜夜來夜夜來,留江映月獨守空房。


她也能忍得了。


我越想越氣。


從不給鬱孤臺好臉色。


我想他可能真對我有點舊情。


就像話本子裡那樣,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是心頭好,放不下。


但我跟江映月也不在一個檔次。


她是白月光,我就是草根泥。


終究還是會被舍棄。


……


鬱孤臺忍受不了我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他開始教我認字。


先教我寫名字。


嫋,嫋。


鬱,孤,臺。


兩個名字之間隔了幾個字的空隙。


鬱孤臺握著我的手,若有所思地停下。


忽的眉眼一彎。


那一刻他眼裡光影潋滟,像個男妖精。


我怔怔地看了一會。


他已然帶著我寫完。


紙上隻有一行風骨遒勁的字。


嫋嫋離不開鬱孤臺。


他眼角微挑看向我。


這代表他心情很好。


我提筆在「離不開」上畫了叉,抬起下巴,倔強地看他。


「嫋嫋,你一點也不乖。」


鬱孤臺面無表情松手。


「景衍給你留的信,不想看了?」


信?


景衍還給我留了信?


我急忙拽住他的袖子,用力地搖。


他嗤笑了一聲,將一疊紙甩在我胸口。


「將那句話寫滿一百遍,我考慮一下。」


……


我寫了多少遍,就在心裡罵了鬱孤臺多少句。


鬱孤臺早就走了,他這段時間很忙,回府的時候不多。


窗外下起大雪。


第九十七遍時,有人來了。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是江映月。


她隻穿了一件鬥篷大衣,身ŧŭ₄上飄零著雪,一個人來的。


鼻尖凍得紅紅的。


她一言不發地坐下,眉眼間盡是疲憊。


我被禁錮在小院子裡,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她看見了桌案上的字,笑起來:「牡丹說的沒錯,你真這麼愛他。」


我懶得解釋。


「你看,我們一樣可悲。」


她望著窗外,喃喃自語。


這時東南方向火光衝天。


隱約有兵戈叫喊之聲傳來。


我愣了一會,再看江映月,嚇了一跳。


她無聲地哭泣,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碎掉。


她哽咽著說:「那是我家。」


7.


哦,安遠侯府。


景衍說過,大周兩塊兵符,一個在鬱孤臺手裡,一塊在安遠侯手裡。


我猛然反應過來。


江映月細細看著我的神情,悲哀地苦笑:「你想到了?」


她低頭擺弄身上的玉佩:「你都能想到,我卻一直不知,真是昏了頭。」


我默默看著她,一顆心沉到谷底。


原來真的是逢場作戲。


演得可真好。


「他最愛你那幾年,是什麼樣的?」江映月陷入回憶,「他會記得你的喜好,會給你承諾,會漠視除你之外想女人……」


會用一切細節,處處讓你覺得,他愛慘了你。


「可是他不會碰你。」


江映月嘲諷地說:「我嫁他一年,他從來沒有碰過我,連一個吻都沒有。你也一樣吧?」


完全一樣。


我在心裡默默地說。


「他利用我得到了大周全部兵權,利用你得到了什麼呢?」


她湊近看我,滿是好奇。


我想了想,將衣領解開。


滿身傷痕露了出來。


江映月神情微變:「原來如此……」


我默默將衣服拉上。


她問我:「疼麼?」


我不知道她說的是身體,還是心。


「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疼,」江映月望著一處虛無,眼角湿潤,「我選擇他,也不全是因為愛。你知道麼?我不喜歡杏花,我喜歡牡丹。」


「萬花之王牡丹,」她用玉蔥般的手指盈盈比了個花樣,「我生在鍾鼎鳴食之家,生來便該往上走,到無人之巔去。」


「我本可以做大周的皇後,可我不想。」


她不屑地笑:「大周已是強弩之末,我不要做搖搖欲墜的皇後,我要做新朝的皇後。」


所以她選擇了鬱孤臺。


不ţú₉對。


她選擇愛上鬱孤臺。


我有些動容。


沒想到那樣春花秋月般美好恬靜的人,內裡竟有這樣的野心。


「但我以為……他是真的愛我的。」


她忽然泣不成聲:「我沒想到他會過河拆橋至此,你知道麼?我活不了多久了,等一會他回來,他就會除掉我。」


我靜靜地看著她。


一時間,竟不知誰更可悲。


我是因為什麼愛上鬱孤臺的呢?


我認識他時,他不是什麼大人物。


那年閩南戰亂,流民很多。


師父心善,收容他們。


鬱孤臺就是那時候混上山的。


盡管他落魄至極,可那模樣氣度,漫不經心就壓過山中一幹師兄弟。


那年我娉娉嫋嫋十三餘,一生見沒離開過大蒼山。


遇見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心動呢?


當他抬眼含笑望向我時,怎麼可能不深陷其中?


比變心更痛心的是什麼呢?


是從未愛過。


說到底,我和江映月也沒什麼區別。


「你不知道我多羨慕你。」


她哀哀地抽泣:「你沒了利用價值,可他還能講你養在府裡。你身體不好,他也能用各種名貴藥材來為你吊命,甚至,他都不想讓你走……」


「他對你有點真心吧?你知道對薄情至此的人來說,這點情誼有多難嗎?」


她越哭越悲戚。


真是這一生走至此,竟無路可走。


一切美好猛然破碎,留下無盡殘酷的現實。


誰不怕死呢?


我輕輕扣住她的手腕。


一字一句,用嘴型問她: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


逃出去?


……


府邸守備薄弱,大部分精銳已經被鬱孤臺帶走。


我和江映月順利逃出。


外面冰天雪地,我隻穿了一件單衣。


我不覺得冷,隻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


江映月說:「你真傻。」


我笑。


我一直就是個小傻子。


城裡動蕩,大批百姓向外逃。


我們就混在人群裡,竟然真的逃了出去。


江映月喜極而泣。


她打算跑到揚州去,那裡有她外祖家。


我們沿著城外運河走,雪越下越大,直到膝蓋。


江映月冷的牙齒打戰,她自小養尊處優,哪裡經歷過這樣的寒冷。


她不知道暖手袋中的碳有幾斤,每年冬天,有多少百姓為這幾斤碳而死。


我知道的。


在大蒼山,年年嚴冬酷暑。


冬天時,大雪封山。


師父攢了一年的錢,用來買碳。


那點碳少得可憐,勉強能少暖一個小小的屋子。


我和師兄姐弟們,就日夜待在在一個小小的屋子裡,否則就會被凍死。


那今年呢?


今年他們有沒有足夠的碳?


我略略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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