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麼?」我搖著頭輕嘆口氣,一步步逼上前,她步步後退,「以前的我,任你們拿捏,裡面的狗東西天天撒謊,夜不歸宿;外面的狗東西天天演戲,茶味十足。你們倆合起伙來演瓊瑤劇,踐踏我的尊嚴,汙蔑我的付出,怎麼,出軌的人還要受害者為你們鼓掌嗎?」
她臉色又青又白,跌坐在臺階上,剛好,男主和律師們走了出來。
「湘湘!」男主飛奔過來抱她在懷裡,對著我怒道,「你又要對她做什麼?!」
我嫌棄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我從不對垃圾秀操作。」
這句話,是馮州期說過的。
14
坐在去別墅與馮州期會合的車上,我盯著窗外不斷變換的夜景,面兒上鎮定,心裡卻兵荒馬亂。
我好像對這個反派,有點太在意了……
開始的玩笑,真的隻是個企圖惡搞的玩笑,這裡的所有人不都是 NPC 嗎?!
我總不至於瘋到,真的索取一個 NPC 的愛吧?!
別墅很黑,沒有開燈。
律師放下我就開車走了,我摸著黑掏出鑰匙,開門,燈好像壞了。
玄關處摸索了一圈,隨便拿起一個摸著像是花瓶的東西,
我脫了鞋子,躡手躡腳走進去,
憑著黑暗中敏銳的聽覺,我一路摸著走到了粗重的喘息聲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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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強勁的風刮過我的耳邊,我毫不猶豫將手裡的東西重重砸在了眼前,
一聲巨響,轟然倒地。
我打開手機的電筒,看著眼前那個捂著頭滾來滾去的人,還有腳下不知道哪裡受傷,但半身是血的馮州期,穩了穩心神,找到了他身旁的手機,撥通了胖子的電話,然後,我關掉了手機電筒,黑暗裡,我悄悄握住了馮州期冰涼的手。
二十分鍾後,燈亮了。
別墅裡一片狼藉,打鬥的痕跡處處可見。牆上、沙發後頭、桌子上的彈孔都昭示著這裡曾經發生過激烈的槍戰,幾個人橫七豎八倒在別墅的各個角落,他們打光了子彈,又展開肉搏,
那個被我擊中的人還活著,被胖子他們死死綁著準備審訊。
「他怎麼樣?」
「萬幸子彈擦著過去的,醫生已經處理好了,就是刀傷比較深,」胖子出來就看見坐在房間門口的我,他眼裡的詫異一閃而過,想了想,又改了口,「看著比較深,其實還行。」
我沒說話,心情復雜。
我確實改變了劇情,所有人的劇情都因為我變了。
談完協議離婚之後,我腦海中又解鎖了一些碎片。
馮州期,是意呆利三大黑手黨之一的主理人的兒子,
是一個私生子,一個叛徒,一個……好人。
曾經馮州期問我他看上去像不像好人,我不假思索說「你看著就是個反派」,
他當時的笑容意味深長,我如今才明白,還真的被我說中了。
黑手黨做軍火販賣的生意,他的母親救了他的父親,然後拋棄了自己的家庭追隨他去了意呆利。
然而普通的女性,還是東方女性如何能在那樣的環境下生存呢?
所以她拋下了年幼的馮州期,自己逃走了。
「老大醒了。」胖子指了指裡面,「你進去看看唄。」
外國醫生朝我點了點頭,轉身關上了門。
「我是不是很勇?」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皺了下眉,示意我靠近一點。
「玩牌嗎?我可以告訴你關於我的任何事。」
我假裝打了一下他的手背,破涕為笑:「你有病?都這樣了還想賭。」
那天晚上,馮州期難得話多,從他的童年說到他的第一桶金買下一座海島,又花重金請來菲律賓大廚。
我第一次覺得,原來 NPC 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即便他們的命運早已被書寫好,
但他們,也有自己的情感。
「所以,你不必自責。」
我啞然,他到底還是看出了我的不安。
如果我按照劇情去死,那麼這些都不會發生。門外,胖子他們在審訊那個被我砸破頭的男人,但我知道,我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如果沒有我,你和胖子不會在別墅被偷襲,你會直接飛去海島,你……」
「我不需要如果,雲粥粥,」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真正的我的名字,他的眼神認真,腹部裹著的白色紗布微微滲血,看著嚇人,「我說了,那就弑神。」
15
等馮州期精神好了點,他決定親自審訊那個活口。
醫生給他重換了紗布,他沒有吃止疼藥,額頭上滲出細小的汗珠,胖子給他拿了別墅裡的軟墊靠在沙發上,他手裡把玩著一隻打火機,眉頭皺了皺,問旁邊的人要了一支煙。
「能說的……都說了……求求你……」
那個人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馮州期本不想我參與,但我怎麼可能願意:
「我都是要當反派 boss 的人了,這點小場面算什麼?」
我堅持要在場,萬一有什麼細節之處,也許會有助於我們掙脫命運的枷鎖。
「50 萬英鎊,他買下了你這條命。」馮州期的聲音很平靜,這是胖子審訊的結果,那個人一隻眼睛已經被打爆,他的頭低垂著,聽到這句話後便輕輕點了點。
「50 萬英鎊,太貴了。」馮州期打著了火,微微低頭點煙,「所以他們其實買了兩條命,一條去死,一條活著。」
那個男人劇烈抖動了一下,猛地抬起頭,卻因為被打得太嚴重而無法看清,他極力地抻著脖子想要靠前,卻被身後幾個人拉住拴在他四肢和脖子上的鐵鏈。
「不要……求求你……不要……」
「道兒上的規矩,不動家人。你為什麼會相信一個破壞規矩的人呢?」
煙霧繚繞中,我看不清馮州期的眼神,但這句話的語氣卻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傷。
剎那間,我想到了 HK 的那座公寓,那位他說起來就眉眼溫柔的老人。
「求求你……」那人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血順著額角滴在地上,漸漸地竟然匯聚成一攤,我有點反胃,又強行壓了下去。
「我可以幫你,但你也要幫我。」
馮州期說完就站起身,在胖子他們驚訝的眼神裡捉住我的手走了出去。
「怎麼,看反派惡心了?」他語氣譏诮。
我一時間不知道為何,隻是下意識反駁:
「反派和反派不一樣,剛才看你流那麼多血,我隻會難受。」
他沉默了,高大的身軀將我攏在一片燈光的陰影中,他的目光帶著審視、懷疑,還有一絲絲我看不懂的東西,忽然他曖昧地低下頭:「晚上幫我洗澡,我有傷。」
16
作為一個矜持的單身女性,我自然是要拒絕的——
坐在浴室裡,看著光潔寬厚的背脊,我手上拿著一塊毛巾,心裡這麼想著。
「等什麼呢?」
一聲輕笑讓我回了神,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老臉一熱,捏著毛巾重重按在了他的肩上:「等你求我。」
浴室裡水汽沆瀣,很快就迷蒙起來。我仔細地給他擦著背,從細長的脖頸到寬闊的肩胛骨,再到肌肉勁道的背部肌肉,往下,停在了他的腰上。
「馮州期?」
「嗯。」
「你有沒有痒痒肉?」
「那是什麼?」
「就是……我一碰就會很敏感,會有點刺激,讓你想笑的地方。」
……
半天等不到回答,就在我以為他還是沒理解的時候,他笑了一聲:
「那你可能要繞到前面來看看。」
「啊?」我愣住,沒明白這跟前面後面有什麼關系。
「沒有的是太監。」他輕飄飄一句,伸手從我手裡拿過毛巾,我聽懂了……
「我特麼……你特喵……」我背對著他面紅耳赤,「剩下的你自己搞定,我要出去了!」我站起身,卻因為站得太急有點腦充血,不由自主向後倒去,然後就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我順著目光低頭,我去,我的白色襯衣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被打湿了,裡面的粉紅色內衣若隱若現。
「你如果真的想,我也是真的可以幫你。」
「臭流氓!」
我一把推開他跑出了浴室,身後傳來爽朗的笑聲,越聽越不像話。
躺在床上,我腦子裡想著現在的狀況難以入眠。
今日別墅偷襲的主謀就是馮州期的大哥,黑手黨主理人的長子。
為了奪權和鏟除異己,他一直把馮州期當做眼中釘,
但在原本的劇情裡,他並沒有買兇殺人。
也就是說,這伙人其實是衝著我來的,
而我,應該是在這次的槍戰中,遵循著炮灰的命運死掉。
「就沒什麼不死的辦法嗎……」
我腦子裡回想著自己從前看過的那些漫畫和小說,一般劇情是什麼來著?
但是好像,最近我越來越記不清自己從前的生活了,難道,我的意識就隻能成為「雲曦」,然後遵循著雲曦的命運變成炮灰嗎?
我還是不甘心。
一夜無眠,第二天天未亮的時候,我做了一個決定。
輕手輕腳起來,別墅門外有人守夜,我編了個謊言說要出去一趟,開走了他們一輛車。
如果「雲曦」一定會死,那一個不知名的 NPC 就不會死了吧?
這就好像是量子糾纏實驗裡,
我就是莫名隨機來到這裡的粒子,而原本的雲曦則是另一個粒子,隻有解除和她的關聯,才能夠掙脫這段糾纏的命運。
我在手機上打開了世界地圖,隨手一指,好家伙,巴拿馬共和國。
這是一個隻有 7.5 萬平方公裡的小國,正好適合我藏身。
我直接拔掉了手機的卡,又重新辦理了一張卡,下了飛機就入住了當地的酒店。
躺在床上,透過落地窗,遠處是美麗的巴拿馬運河,我第一次感覺到內心的平靜。
畢竟這可是,任何小說裡都不會出現的國家!!
哪個倒霉作者寫小說,會寫到巴拿馬共和國呢?!
我就不信,逃到這來了宿命還能糾纏我!
17
然而事實勝於雄辯,由不得我不信。
作為一個曾經歷史隻考了 47 分的文科生,我壓根不知道,
巴拿馬旁邊就是有名的哥倫比亞,一個毒販與走私狂歡的國度。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在物理距離上確實遠離了主線人物和劇情的緣故,
我怎麼覺得我死得更快了?
住進酒店的第二天,酒店前面的那條街就發生了火並,接著一個自制的土炸彈炸掉了半邊房子。
我抱著頭衝出酒店沒跑兩步,硝煙味就嗆得我幾乎要暈過去。
戰況激烈,甚至絲毫不顧及平民的掃射讓我一下腿軟。
危急時刻,我認出了旁邊那個被砍了胳膊的男人脖子上的紋身,義無反顧地朝著身後的人喊出了那個名字:
「裡卡多!別動手,我是你弟媳婦!」
三分鍾後,我被帶上了一輛車,眼睛上蒙著黑布,雙手也被綁在身手,我突然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在救命還是在求死。
一路顛簸,根據行駛時間,我猜測現在早已出了巴拿馬的地界。
眼睛上的黑布被暴力地拆掉,刺眼的光讓我忍不住流出生理性淚水,又是一個廢棄的工廠。
不得不說,這哥倆的場地愛好倒是很一致。
馮州期的大哥身形高大,看上去比他還要更壯一些,最讓我心驚的是從他的脖子到前胸處,有一條長長的疤痕,醜陋猙獰,像是斧子之類的利器砍傷。
他的身邊站著幾個小弟,還有一個梳著油頭的亞洲人,他應該是這裡的翻譯。
「老大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嘴裡的布被抽走,感覺下巴都要掉了,酸痛難忍,卻也不敢遲疑,含含混混說出自己的名字,還有身份。
直覺告訴我,這個男人,很危險。
和我最初見到馮州期的感覺完全不同,陽光、沙灘、海島、斯文反派,這是馮州期;
陰暗、嗜血、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這是裡卡多。
在原本的故事裡,裡卡多恨死了馮州期,卻始終無法打倒他,似乎還一度受制於他。
如果我想活命,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馮州期沒有因為我的逃跑而放棄我。
「你來得很是時候。」油頭翻譯推了推眼鏡,旁邊的小弟遞給他一隻電話,對面很快接通。
「我想這裡可能有你想找的人。」說完,他將電話放在我面前,眼神示意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