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替他種活了好幾株珍稀藥草後。
他雙眼泛光,恨不得當場認我做義女,最後被李翊攔下了。
如今見薛師父這副模樣,我便安慰他道:
「薛師父,日後有需要我種的藥草,隻管去紅玉坊找我便是,反正離您這也不遠,我隨叫隨到。」
薛老聞言,臉色緩了緩。
但看到旁邊不動聲色的李翊,又狠狠嘆了口氣,扭頭走了。
正當我有些不明所以時,小魚球扒著我的裙角叫了起來。
我蹲下身,一把抱起它:「姐姐出門,去給你賺小魚幹,好不好?」
小魚球還是嗚嗚叫著,也不知聽沒聽懂。
說實話,我其實很舍不得它。
但我更不好厚著臉皮跟李翊要它。
隻好狠下心,將小魚球送回李翊懷裡。
李翊順手接過魚球後,沉默了片刻,看著我道:
「若遇到什麼麻煩,就來告訴我,我給你出頭。」
他的眼神還似往昔一般溫柔,隻是多了一絲隱晦的失落。
又仿佛隻是我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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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莫名一慌,也不知這慌從何而來。
隻好擺了擺手,假裝一切如常,開了玩笑道:
「那肯定的。有知縣大人在,什麼麻煩我都不怕。」
32
紅玉坊開張的第一天,並沒有什麼生意。
路過的女子也隻是看一眼,然後還是去了相熟的脂粉鋪子。
我從櫃臺,走到門口。
心裡琢磨著怎麼才能把紅玉坊的名聲打出去。
這時,隔壁茶館裡,傳來了說書人的聲音。
「話說那寧遠侯世子趙長安,自小患有離魂之症,行為痴傻,口不能言。
「然而就在半年前,竟得了一樁機緣。不僅恢復了神智,而且有鴻漸之儀。文章應對,朝中政事,無不通曉。三皇子見之風採,便引以為知己。
「誰能料到啊,這位昔日被人瞧不上的寧遠侯府世子,如今一躍,竟成了這上京城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而他的姻緣,在上京更是一樁美談。與他自幼結親的沈氏蘭貞,端方有禮,淑秀蕙質。在他患病之時,仍誓守婚盟,不離不棄。世子清醒後,感念不已,以一城之珍寶為聘,求娶這位沈家姑娘……」
說書人折扇一開一合間,故事講得抑揚頓挫。
我倚在門前,也聽得入神。
難怪隔壁茶館生意好,有這個活招牌在,豈愁客人不來?
那我的招牌,該如何打出去呢?
正當我琢磨的時候,衣角卻被人拉住了。
低頭一看,是個大約三四歲,生得虎頭虎腦的小男孩。
咬著手指,歪著頭奶聲奶氣道:「新娘子。」
我:……
就在我充滿疑問的時候,隔壁茶館裡走出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婦人。
正是茶館的老板雲瓊。
雲瓊上前一把將男孩揪住,嘴裡罵道:「你亂跑什麼?」
那男孩伸出又短又胖的手指,指了指我,轉頭對她道:「娘,哥哥的新娘子醒了。」
雲瓊聞言,伸手輕拍了一下他。
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衝我一笑:「妹子是叫紅玉吧?不好意思啊。我家虎子前些日子在門口玩,正好瞧見李大人急匆匆地帶你回府,那時你似乎受了傷,又是一身紅……誰知竟叫他記住了……」
想來應是那日我中毒後的事。
見她一臉歉意,我趕緊擺了擺手道:「沒事的。」
雲瓊將虎子送回茶館後,又回來了。
她看了看我冷清的店鋪,開口道:「妹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大家以後都是鄰居,可千萬不要客氣啊?」
我想了想,還真有。
33
我在門口立了個牌子。
上面寫道:開張吉日,前五位貴客,免費上妝。
「紅玉,你這個主意,沒準兒還真能行。」
雲瓊生性爽利,加上做了好幾年茶館掌櫃。
所以即使坐在鋪子前,讓我幫她上妝,也毫不羞怯。
路過的人沒見過這般當眾上妝的,都感覺新奇,紛紛圍了過來。
我先用珍珠霜,在雲瓊臉上薄薄敷了一層。
然後用細軟的毛刷,將均勻膚色的玉容散,在她的臉上塗開。
才到這步,人群中就傳來小聲的驚呼。
因為敷了這玉容散後,雲瓊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如玉般細膩光滑。
我便趁機介紹道:「這玉容散,是由靈岐、決明子等藥材,加珍珠研磨而成,不僅能提亮膚色,長久使用後,還能讓膚質更加細膩光滑。」
聽到這裡,就有女子躍躍欲試地問了價錢。
我一邊回答,一邊繼續給雲瓊上妝。
桃花胭脂輕輕掃過,臉頰頓時生了韻色。
青竹黛描了幾筆,眉毛就似罥煙輕籠。
玫瑰金箔唇脂輕點,雙唇便如春花明豔。
……
不到半刻鍾,我就完成了這個妝面。
我將銅鏡遞給雲瓊。
雲瓊看了一眼鏡子,臉頰更紅了。
她嘆道:「沒想到老娘也有這麼美的一天。可惜我家那個死鬼沒福氣,竟看不到了。」
我在定鋪子地址時,就將附近幾家鋪子的情況大約摸清楚了。
雲瓊的丈夫多年前就因病早亡,隻留下一個年幼的孩子。
如今聽雲瓊這話,我便輕輕握住她的手。
語言有的時候,總是太過貧瘠。
雲瓊卻沒有傷感,回握住我的手,笑道:「紅玉老板,我掐指一算,你今日要開張大吉。」
隻見周圍的姑娘們,已經將那剩餘的四張上妝牌搶了個幹淨。
沒搶到的,也不肯走,隻等著看其他人的妝效。
我一口氣,畫完了四張妝面。
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累。
因為此時我的紅玉坊中,擠滿了客人。
大多是女子,還有少許面容清秀的男子。
「掌櫃的,這個玉容散,我要兩份!」
「掌櫃的,桃花胭脂一份、玉容散三份、青竹黛一份!」
「掌櫃的,珍珠膏兩份,玫瑰金箔口脂四份,給我包起來!」
……
這一聲聲「掌櫃的」,聽得我忍不住嘴角上揚。
見各種妝品賣得如此之快,我便單獨包了一份給了雲瓊。
到晚上關門的時候,貨架上擺放的妝品所剩無幾。
我粗略算了一下,刨除成本,今日淨賺二兩銀子。
李翊抱著小魚球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我抱著賬本傻樂的樣子。
他長眉一挑:「看來掌櫃的,今日生意十分不錯啊。」
我笑彎了眼,從他懷裡接過魚球,驕傲道:「可不嗎?」
圓滾滾的魚球似乎也與有榮焉,聞言便舉起右爪,「喵」了一聲。
燭火通明,映得不遠處的李翊,笑容愈發柔和。
那一晚,我做了一宿天上下銀錢的美夢。
34
紅玉坊的牌子也算打了出去。
我也開始研制新的產品。
一個鋪子要想人氣不斷,除了要保證金字招牌不能倒。
還需要一點新鮮感。
於是我便找到薛師父,請教了有哪些花草,除了香氣外,還有其他的藥效。
很快,我便研制出香露和香膏。
和市面上普通的香露香膏不同,我作的不僅有花草的香氣,還有功效的區分。
比如有的能安神,有的則能醒神。
此外,我還在包裝上作了區別。
裝在普通瓷瓶瓷罐裡的,就便宜些。
而用精致的雕花銀瓶銀罐,就貴上許多。
所以當新產品放入貨架後,很快就銷售一空。
並且還是那雕花銀質包裝的,賣得還更快些。
如今紅玉坊開張不過兩個月,幾乎都要到供不應求的地步。
可我還來不及多高興一會兒。
就碰上一件麻煩事。
這日巳時整,我剛開門。
就見到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站在我的鋪子前,大聲衝來往的客人道:
「大家快來看吶,我媳婦就是用了這黑心鋪子的東西,臉都要爛光了。」
在他身邊,站著一個瘦弱的戴著面紗的女人。
像是為了配合男人的話,女人扯下了自己的面紗。
露出一張紅腫生瘡的臉,甚為可怖。
眾人頓時被嚇了一跳。
原本想進紅玉坊逛逛的人,也停下了腳步。
遲疑地看著我。
很快人越聚越多,譴責我的聲音也多了起來。
「你這小娘子,竟是這般黑心黑腸的,如今將那婦人的臉害成這樣,還不趕緊關門賠錢?」
「怎麼辦?我也用了這玉容散,臉不會也要爛了吧?」
「這種黑心掌櫃,就應該抓去報官,李大人一定會為我們討個公道的!」
……
見輿論已經開始出現一邊倒,那鬧事的男人忍不住得意了起來,叫囂道:
「小娘子,念你孤身一人開個鋪子也不容易。你要是今日就關了這紅玉坊,再賠給我一千兩銀子,當作我媳婦的醫藥費,此事我便不與你計較。」
那你還是計較些吧。
我故意等人聚得多了,才開口道:「於二哥,你有何證據來證明你家娘子,是用了我鋪子裡的東西,才爛臉生瘡的?」
那膀大腰圓的男人聽到我喊他「於二哥」,先是一愣,半晌後才問道:「……你認識我?」
我微微一笑,揚聲道:「我不僅認識你,還認識你的同胞兄長於德誠。他不是在西街開了一家胭脂水粉鋪子嗎?」
聽了我的話,原本譴責我的眾人頓時議論紛紛。
「自家大哥開了胭脂鋪子,他媳婦反倒去別人家買這些,也是奇怪……」
「難不成是故意來找事的?自從紅玉坊開了後,那西街的生意是淡了好多,我都不大去了。」
……
於二自然也是聽到了這些話。
他頓時急得漲紅了臉,拿出一個白瓷瓶舉到眾人面前。
「我媳婦就是用了她家的玉容散,才爛了臉!」
他家娘子在一旁,哭了起來:「就是用了這勞什子玩意兒,我的臉才毀了。」
這時,隔壁茶館也開了門。
雲瓊走了出來,啐了她一口道:
「一大早就在老娘門口哭,找誰晦氣呢?這玉容散,老娘用了兩個月,臉都沒爛,偏你爛成這樣?」
那於二哥的媳婦聞言,哭得更厲害了:「你就是這紅玉坊的託兒,臉當然不會爛了。」
看著這夫妻二人,我隻覺此處缺他們一座戲臺。
我問道:「於二哥,你手中的白瓷瓶可否拿給我瞧瞧?」
那於二冷哼一聲,將手中白瓷瓶丟給我。
在他看來,玉容散用的也是這般大小的白瓷瓶,能有何區別。
我卻在接過後摸了摸瓷瓶的底部,然後道:「這不是我鋪子裡的東西。」
於二瞪眼:「你說不是就不是?」
我將手中的白瓷瓶底部向上,向眾人解釋道:
「這個白瓷瓶底部什麼都沒有。而玉容散用的雖也是白瓷瓶,但卻在底部刻了一個極為細小的【玉】字。不信在場諸位來店內看下是否如此,或者回去看下曾買過的,一見便知。」
這時,人群中一個本是在看熱鬧的姑娘,從荷包裡拿出了前幾日買的玉容散,看了看,道:
「這掌櫃的應是沒說謊話,我這瓶確實有個【玉】字。」
雲瓊也從紅玉坊的貨架上拿出幾瓶在售的玉容散,一一拿給眾人瞧:
「諸位官人小姐都請仔細看看,我這妹子心實,絕不會做那汙糟之事。」
證據在前,眾人都開始罵起於二和他的妻子。
那於二見勢不好,便紅著臉拽著妻子想要跑。
卻聽前方一人朗聲道:「本官收到檢舉,說此處有人犯訛詐之罪,可有此事?」
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