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陳醉同桌三年。
他考上清華那天，校花來獻殷勤。
他說：「我早就煩死那個死啞巴了，這下終於可以徹底擺脫她了。」
我如遭雷劈，淚水模糊了雙眼。
其實我不是啞巴，隻是為了能重生回來，我不得不犧牲掉自己的聲音。
原來重來一世，他終究不是他。
1
高考出分那天，班主任在群裡通知，說陳醉考上了清華，他訂了飯店給陳醉慶賀，讓我們快點過去。
群裡立即炸開了花，瘋狂刷屏，各種吹捧陳醉。
班長孟昭：「我可是看著陳醉長大得哈哈哈哈，我就說這小子有出息！」
學委陳欣：「陳醉太厲害了，誰能想到高一的時候，他還隻是個除了打架什麼都不會的校霸啊。」
同學 1：「事實證明，隻要肯努力，就會有奇跡！」
同學 2：「說起來，還得多虧了姜萊，對了，姜萊考上了嗎？」
班長孟昭：「來來來，統計一下人數，老班讓我安排車去接你們。」
同學們：「老班威武！」
陳醉發了句「謝謝老班」，就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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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不停刷新的聊天頁面，等待著新消息的提醒，心裡抑制不住地開心。
可直到孟昭統計好了人數，我一直等著的人都沒發消息過來。
這時，群裡孟昭@了我：「@姜萊，你在嗎，我好安排車去接你。」
我連忙回復：「不用了，我家離飯店很近，我自己過去就好。」
我退出群聊天頁面，點開了置頂的對話框。
上面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高考結束那一天，陳醉和我說結束了要去好好放松放松，我囑咐他小心些，就再沒了。
或許是他忙著和家裡人慶祝這個喜訊，才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吧。
我打開對話框，給他發了一句：「恭喜，你終於得償所願了。」
又等了幾分鍾，他仍舊沒有回復。
我心裡不免生出一些不高興來。
高考前明明說好了要第一時間通知對方的，待會兒不理他了。
放下手機，我轉身去洗漱換衣服。
我家在市中心，離班主任訂的飯店不遠，我掃了個共享單車就去了。
到飯店的時候，還沒多少人來，我坐在角落裡，小口喝著服務員上的茶。
大概等了十幾分鍾，門口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
我探頭看去，隻見孟昭攬著陳醉的肩，身後跟著其他同學，浩浩蕩蕩地進來。
而陳醉的左側……是顧眠。
孟昭滔滔不絕，可陳醉並沒有聽，他扭頭看著顧眠，眼神很溫柔。
我一度懷疑自己看錯了，用力揉了揉眼睛。
顧眠是一中的校花，高挑漂亮，家境優渥，同時也很高傲，什麼都看不上。
高二的時候，陳醉不知怎的，被傳出暗戀顧眠的謠言，顧眠為此還叫人教訓了陳醉一頓。但陳醉是個不要命的，顧眠的人並沒有討到好處。
我還記得那天晚上，陳醉鼻青臉腫地來找我，把我嚇壞了。
他那時說，他最討厭顧眠這種人，高高在上，捕風捉影。
那為什麼現在……
我隻是愣了一會兒，陳醉他們已經上了樓，進了包廂。
抿了抿唇，我將剩下的茶一口喝完，抬腳上了樓。
口腔裡彌漫著淡淡的苦澀，並不好受。
踏上最後一道臺階的時候，我聽到了顧眠的聲音。
她說：「那個小啞巴呢？怎麼還沒來。」
我抬起的腳放了下去，像個見不得光的窺伺者，靠著牆壁，聽著他們的交談。
陳醉輕笑一聲：「不知道，給我發消息我沒回。」
心口突然揪痛了一下，原來他看到了啊。
顧眠聲音拖得長長的：「你這樣，她會不會傷心啊！」
陳醉說：「我早就煩死那個死啞巴了，要不是看她成績好，還有點用，我才不樂意和她做同桌。」
「這下好了，我考上了清華，她還沒動靜，估計是沒考上，可以徹底擺脫她了。」
顧眠嬌笑著，腳步聲漸漸走遠。
我愣在原地。
陳醉，什麼意思？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腦海裡回放著這三年來的磨難和溫馨，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我像是被抽幹氣的氣球，軟軟地靠在牆上。
那最後一道臺階，我最終沒勇氣踏上去。
2
回到家半個小時後，孟昭發消息問我怎麼還沒過去。
我猶豫了一會兒，告訴他我身體不舒服，就不去了。
我想，他應該會告訴陳醉。
心裡隱隱有一絲期待。
可始終沒等來陳醉的消息。
心裡很悶，悶得難受，悶得想哭。
我把自己蒙在被子裡，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著。
想我和陳醉的相遇，想我們三年的相處，想他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突然，窗戶被扣響。
我心髒猛地一緊，漏了一拍。
打開窗戶，夜風燥熱，天邊懸著的月亮很圓，很亮。
陳醉嘴裡咬著塑料袋，兩隻手扒著窗檐，在我打開窗子的時候，朝我笑彎了眼，然後兩手一撐，輕輕松松跳了上來。
從前，他無數次用這種方式爬上來，讓我教他功課。
我那時滿心歡喜。
可眼下隻覺得，心煩意亂。
我後退一步，此時腦子裡全是陳醉今天對顧眠說的那些話。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他向我走近。
我仍舊後退，抬手阻止他繼續靠近。
陳醉揚了揚藥袋，「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我給你買了藥。」
我轉過身背著他，胸口難受得緊。
而陳醉好像才發現我的不對勁，上前一步，食指輕輕勾了勾我的手指。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我今天一整天都被人圍著，沒時間看手機。」
我將身側的手抬起，放在身前，沉默地拒絕他的道歉。
如果我沒聽到那番話，他說什麼我都信。
可我聽到了。
「姜萊。」
陳醉喊著我的名字，溫柔繾綣。
往常這個時候，我都會心軟得不再計較任何。
可這次，我就是要計較。
我轉身，朝他比了個手勢。
「我看到了。」
陳醉表情肉眼可見得慌了一下，而後假裝不知道地問：「看到了什麼？」
一想起他說的那些話，我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看到了你和顧眠。」
我比著手勢，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下一秒，陳醉抱住我。
我想推開，可他力氣好大，我整個人幾乎都陷在他懷裡，無法動彈。
他在我耳邊低低地說：「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知道的，我很討厭顧眠。她知道我考上清華後，自己貼上來的，我想報復她，所以沒有拒絕。」
「姜萊，你相信我。」
我掙脫不了，索性不浪費力氣了。
伸手在陳醉背後寫：你喜歡我嗎？
陳醉身體僵了一瞬。
「喜歡，很喜歡，陳醉這輩子最喜歡的，隻有姜萊。」
聽著這近乎熾熱的告白，我氣得一把推開他。
騙子！
要是真的喜歡，怎麼可能會在別人面前詆毀我！
以前，他從不會這樣，連我受一點委屈都會發瘋，又怎麼可能親口詆毀我。
我連推帶拽地，把陳醉推到窗口，指著外面，示意他滾。
陳醉一下急了：「姜萊，你相信我。」
我隻是用力一推，險些把他推下去。
「姜萊！」
陳醉怒了。
「你到底怎麼了！你以前不這樣的，我隻是和顧眠走得近一點，你就要這樣趕我走嗎？我已經跟你解釋了，你還要我怎樣。」
我已經數不清這是他多少次吼我了。
我剛接近他的時候，他吼我，讓我滾遠點。
我強勢輔導他功課的時候，他吼我，讓我不要假惺惺，他不需要。
我……
太多太多次了。
可沒有哪次，像這次一樣讓我難受。
眼看著他不走，我帶著滿臉淚痕打開門，就要去敲爸媽的門。
「夠了，我走還不行嗎。」
陳醉再次翻窗走了。
我到窗邊看著他的背影，他很生氣，連路過的狗都被踹了一腳。
狗狗慘烈地叫喚著，掙扎著好久都沒有站起來。
我連忙跑下去把狗狗抱起來，它淚眼汪汪，仍討好地舔著我的手。
我看著陳醉離去的背影。
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呢？
回家的時候，爸媽從房間裡出來，顯然是聽到了剛才的動靜。
我指了指小狗，告訴他們我想養它。
爸媽同意了，連夜帶狗狗去醫院檢查。
3
那晚，我一直沒睡著。
我第一次特別認真地思考，犧牲自己的聲音，重生到高中，和陳醉在一起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我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喉嚨，腦海裡浮現前世在舞臺上大放異彩的時刻。
後悔嗎？不知道。
但的確，很可惜。
我小時候唱歌就特別好，媽媽特意為我報了輔導班，小學我就拿到了青少年合唱比賽的獎，參加過各種各樣的比賽。
那時有導師說，隻要我好好努力，總有一天，我會站在世界的舞臺上。
前世，高中時期我和陳醉的接觸並不多，我那時忙著練習，忙著比賽，壓根沒注意身邊有這樣一個人。
直到後來，我參加一場特別重要的比賽時被暗算，被對家在飲料裡下了芒果粉。
那時我因為過敏，呼吸道腫脹，倒在了衛生間裡。
是陳醉一腳踢開衛生間的門，衝進來救了我。
此後，他成了我的保鏢。
再後來，我們相愛。
他為了阻止我被私生粉傷害，毅然決然調轉車頭，和私生粉的車發生劇烈碰撞，再沒有醒過來。
我傷心欲絕的時候，面臨兩個重要的選擇。
一是調整好心態，繼續參加比賽，隻要贏了我就能踏上全世界最頂尖的舞臺。
二是犧牲我的聲音，重回到高中，回到和陳醉做同學的時候。
我猶豫不決的時候，發現了陳醉的秘密。
原來他一直暗戀我，從高中到現在。
所以他一直跟隨我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我身邊。
那個時候，我放棄了比賽，毅然決然選擇重生回到高中。
睜開眼的那一剎那，我回到了十五歲，同樣，也失去了聲音。
天才歌手一朝隕落，無數人惋惜。
可我，並不後悔。
隻是現在我發現，陳醉，好像不是那個陳醉了。
他暗戀我是因為我曾站在舞臺上大放異彩，受萬人追逐。而不是如今無法開口說話的我，即使我努力讓他成為受人敬仰的年級第一，成為考上清華的學霸。
我想了一整晚，心裡……生出了後悔之意。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頂著兩個核桃眼，出來時看到爸媽焦急的臉色。
我知道他們在著急什麼，高考分數都出來了，可我的遲遲沒動靜。
但我並不是很著急，我有把握。
朝他們露出安撫的笑，示意他們別著急。
媽媽憐愛地摸著我的腦袋：「你之前不是想旅遊嗎？我們今天就出發好不好？」
我點頭。
正好，我現在也不想看到陳醉。
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我雖然失去了聲音不能再唱歌，但仍舊有記者關注著這件事。
尤其是高考結束這個關頭，爸媽急著走，肯定也是怕有記者找上門。
爸媽動作很迅速，很快訂好了票，收拾好了行李準備出發。
可沒想到，剛出門，就被一群記者擋住了。
攝像機和話筒對準了我們。
我小學初中也曾是名人，無數記者蹲守，如今雖然失去了聲音，可仍舊有人惦記著。
「姜先生姜夫人，聽說姜萊的高考成績還沒出來，這是為什麼？是不是她考得不好所以你們不好意思告訴大家，才找這樣的借口？」
「姜萊為什麼不繼續唱歌了呢？她真的發不出任何聲音了嗎？」
「……」
各種各樣尖銳的問題砸過來，媽媽有些手足無措，爸爸強勢地擋在我們面前。
「請讓一讓，不然我要報警了。」
可記者並沒有讓開，反而愈演愈烈。
不得已，我們被逼回家裡。
爸爸氣壞了：「這群人真是，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媽媽嘆了口氣：「哎，先把票退了吧。」
而後，媽媽又安慰我：「沒事的，過幾天沒動靜，他們就自己走了。」
我點點頭，想起的卻是前世，我站在更高的舞臺上時，爸媽受人尊敬的樣子。
4
班裡同學得知我被記者堵在家裡的時候，紛紛組織一起過來，幫我趕走記者。
有些暖心。
但一想到陳醉也會來，我就不太高興。
我摸著那隻小狗，它此刻睡得正熟。
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搖搖。
因為它見我總會搖尾巴，恨不得把尾巴搖斷一樣。
很快，大家都來了，可不論怎麼吵鬧，記者都不走，勢必要知道我的高考成績的樣子。
爸媽招呼著大家，我抱著搖搖坐著，目不斜視。
但能感受到一直注視著我的那道目光。
學委陳欣問我：「姜萊，你高考成績真的沒有出來嗎？」
我搖頭。
孟昭：「怎麼會呢，你是不是寫錯名字了，填錯考號了？」
我依舊搖頭。
我不可能犯這種錯誤。
「那是為什麼啊？」
媽媽見大家都這樣問我，怕我覺得委屈難過，便把我叫到廚房洗水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