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著洗著，身後傳來一道聲音：「阿姨，我來幫姜萊。」
「你是陳醉吧，考上清華那個。」媽媽知道陳醉。
「是的阿姨，這還多虧了姜萊，要不是她輔導我，我也沒那麼好的成績。阿姨放心，姜萊她考得一定比我好。」
媽媽嘆了口氣，又隨便聊了兩句，便把洗好的水果端出去。
廚房裡隻剩下我和陳醉。
我沉默地洗著葡萄。
突然，陳醉握住我的手，從我手心裡扣走那枚葡萄。
「姜萊，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沒看他。
他繼續軟著聲音：「那天我和顧眠的話你聽到了對不對？」
我身體一僵。
陳醉知道他說中了，又愧疚又自責地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樣說你的，你在我心裡是獨一無二的，我那樣說純粹是因為……」
我抬手按住了陳醉的唇，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我比著手勢：「如果我在你心裡真的獨一無二，你又怎麼忍心詆毀我，叫我死啞巴？」
所有人都可以這麼叫，唯獨他不行。
陳醉眼神一下急了：「不是那樣的姜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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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萊，陳醉，快來！」孟昭突然大聲喊。
我趁機跑出去，隻見兩個……渾身是傷的人站在大廳，還在爭搶誰第一個進來。
一個白胡子老頭，腦袋纏著紗布，露出的眼睛青腫一片。
「我是清華大學的教授。」
另一個白頭發，手臂吊著，一瘸一拐。
「我是北大教授。」
他們身後跟著記者，一頓亂拍。
見我們出來，大家視線齊刷刷看過來。
同學 1 小聲說：「陳醉不是已經被清華錄取了嗎，怎麼北大的也來了？」
同學 2：「太優秀，沒辦法。」
孟昭吹了聲口哨，故意放大了聲音：「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清北搶學生的場面。」
他說著把陳醉推上前。
陳醉走到兩位教授中間，一手攙扶一個，恭恭敬敬。
同學們湊熱鬧地圍上去，記者也對著陳醉一陣狂拍，隻有寥寥無幾的幾個相機還記得被擠在角落裡的我。
坐下後，清華教授拍了拍陳醉的手：「好孩子好孩子。」
北大教授一把拍掉他的手，怒氣衝衝：「要不是你，我何至於慢一步！」
從兩位教授的對話中，我大概知道，他們是為了搶人較勁，導致途中出了車禍，在醫院躺了幾天，所以姍姍來遲。
大家都以為他們是為了陳醉來的。
可我不這麼認為。
這裡是我家。
孟昭朝北大教授遞了一杯水，嘿嘿笑著：「教授，咱們陳醉已經被清華錄取了，您要不看看我？」
北大教授喝了一口水，慢悠悠開口：「陳醉，是個好苗子。」
清華教授沾沾自喜：「那可不。」
北大教授：「所以這次，你就別和我搶了，你都有陳醉了。」
清華教授：「話，不能這麼說，陳醉是陳醉，姜萊是姜萊，要不我把陳醉給你，你別和我搶姜萊。」
我的名字一出現，大家都驚了一下。
孟昭更是不可置信：「教授您說誰？」
清華教授：「姜萊啊，那個小小年紀就名冠四方的歌手，然後又突然失去聲音，努力學習的姜萊啊！」
北大教授：「對啊，姜萊呢，這兒不是姜萊家嗎？是的吧，我不可能認錯路。」
「姜萊，姜萊！」
一時間，寂靜無比。
大家紛紛扭頭，視線集中在我身上，無數閃光燈對準我。
5
北大教授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清華教授不甘落後，兩人一左一右拉著我的手，把我往沙發帶。
北大教授瞪了一眼我的同學：「真的是，這兒又不是你們家，把人家姜萊擠外面幹啥！」
清華教授趁機說：「你看這老頭，忒沒素質，這是你的同學又不是別人，但把你擠外面的確不對。」
「我可憐的姜萊啊，你們不能因為她不能說話就欺負孤立她。」
「不是你搶我臺詞幹啥，你自己沒臺詞嗎！」
兩個教授拉著我坐在沙發上，直接把陳醉給擠走了。
陳醉不可置信地看著被簇擁的我，我隻是朝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他憑什麼以為，我會落榜？
他難道不是我教出來的嗎。
兩個教授一左一右介紹著他們學校，最後開始利誘。
「聽我的，來北大，你男朋友可以一起來！」
「咦，來清華，保證你獎學金拿到手軟！」
我餘光瞥到孟昭拉了拉陳醉的手，聲音不低：「姜萊那麼喜歡你，肯定會跟你選同一個學校。」
陳醉沒回答，隻是緩緩垂下了眼睛。
他也知道，我們之間已經產生了裂縫。
在我眼裡，這裂縫是不可修補的。
北大、清華兩位教授看著我：「姜萊，你願意去哪兒？」
我收回眼神，這一刻大家都安靜下來。
在眾人的注視下，我抱歉地朝北大教授笑了笑。
北大教授氣得直拍大腿：「哎喲我真的，姜萊啊，你真的不來北大嗎？」
我搖了搖頭。
清華教授哈哈大笑：「看吧看吧，我就說你搶不過我。」
「姜萊……」陳醉喊了我的名字。
我抬頭，隻見他眼神晶亮地盯著我，很是驚喜的樣子。
隻一眼，我便挪開了視線。
選擇清華，的確是因為陳醉在那裡。
可不是因為喜歡他。非他不可。
我隻是，想看他後悔莫及的樣子。
媽媽現在才回過神來，激動地問清華教授為什麼我的分遲遲沒出，是不是系統壞了。
清華教授一拍大腿：「哎呀，怪我們，姜萊的成績是 742，排名在全省 3% 以內，為了防止媒體炒作，也為了保護學生，咳咳也為了不被搶走學生，我們屏蔽了她的分數，本來出分前能到你家通知的，可沒想到路上出了車禍，耽擱了幾天，抱歉抱歉。」
聞言，大家一下將我簇擁起來，記者知道我說不了話，所以話筒對準了我爸媽和同學們。
「姜媽媽，請問你現在是什麼心情？」
「同學，你和姜萊一個班，她平時是個什麼樣的人？」
「姜萊有喜歡的人嗎，會帶著男朋友一起上清華嗎？」
聽到這個問題時，我不由看過去。
記者問的人正好是陳醉。
他也扭頭看過來，視線和我對上，緩緩開口：「我就是她的男朋友，未來的。」
此話一出，同學們立馬跟著起哄。
我不悅地皺眉，媽媽很快幫我解圍：「我們姜萊外形條件好，喜歡她的人很多，但她很乖，不會早戀。」
我感激地看著媽媽，她笑著拍了拍我的手。
6
兩位教授很快離開，一同被帶走的，還有那群記者和同學。
陳醉留下了。
臉皮還挺厚的。
我媽開心地去做飯，讓我陪陳醉看電視。
我一打開電視，就看到了剛才記者拍的那些。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姜萊，那位天才歌手，因失去聲音而無法繼續站在舞臺上的姜萊。」
「其實，天才並沒有隕落，隻是換了個方式成為天才。」
「三年前，她是年紀最小的樂壇獲獎得者，三年後，她以 742 的分數，成為我省的高考狀元，獲得清北兩大院校的喜愛與爭搶。」
突然，畫面切換到採訪陳醉那一段。
「姜萊有喜歡的人嗎，會帶著男朋友一起上清華嗎？」
「我就是她的男朋友，未來的。」
我打開手機視頻軟件，果然，評論都磕瘋了。
「姜萊。」
陳醉趁機坐過來，略帶抱歉：「我不知道會播出去，給你帶來困擾，我很抱歉。」
我譏諷地看著他，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會播出去。
可能是我眼神太過赤裸，陳醉焦急地抓住我的肩，想要解釋。
他放在桌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我瞥了一眼，來電人顯示，顧眠。
想來是看到了視頻，打電話來質問了。
陳醉看了一眼手機，狠心掛斷，「姜萊你信我，我真的沒有詆毀你的意思，我真的隻是想報復顧眠。」
我歪了一下腦袋，覺得此刻的陳醉陌生至極。
上一世，他的愛和恨都熾熱分明，我從不懷疑他的愛。
他愛我，為了我學了十八般武藝，從廚藝到作曲，將我照顧得仔細妥帖。
他愛我，陪我飛每一個城市，時刻保護我的安全，將我放在第一位。
他愛我，在私生飯的車不停逼近時，毅然決然選擇調頭，和私生飯的車劇烈相撞，隻為了我能有一線生機。
「……」
他恨搶我名次的歌手，當眾為我抱不平，險些和對方大打出手。
他恨他的父親，即使眾人盯著，他仍舊不顧情面把人趕走。
他的恨，從不掩飾。
若是前世，他恨顧眠，會毫不猶豫的她揍一頓。
而如今，他為了報復顧眠，陪著她假笑，陪著她詆毀我。
下一秒，我的眼睛被捂住，那隻手顫抖著。
「姜萊，你……你別這麼看著我，我求你了，信我好嗎？」
我把陳醉的手拿下來，緩緩起身去了廚房，搖搖在廚房門口，看到我便使勁兒搖尾巴。
信與不信，已經不重要了。
他現在不值得我去愛。
一個生起氣來連街邊的狗都要遭殃的人，又能好到哪裡去。
吃完飯後，媽媽把陳醉送走，我回房間獨自坐著，手機裡播放著以前比賽的視頻。
我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嘗試性想發出聲音，可聲帶好像被割了一樣，喉嚨發澀發緊。
嘗試幾次後，我頹敗地垂下腦袋。
終究是我自己的選擇。
7
第二天吃飯時，媽媽欲言又止地看著我，一碗飯都沒吃兩口。
我放下碗筷，不解地看著她。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握住我的手，聲音發澀發緊：
「姜萊，我們再去看看醫生吧。」
我心裡一緊。
昨天媽媽是不是看到了……
「乖，聽媽媽的，我們再去看看，萬一現在有辦法了呢。」
我眼眶發熱，緩緩點頭。
飯後我們收拾去醫院，我本來不抱希望，隻是不想讓媽媽為我擔心。
當醫生拿著檢查單左看右看的時候，我還是緊張到手心沁湿。
醫生沉吟半晌：「不是沒有恢復的可能。」
這句話，像一顆巨石投進湖面，激起浪花陣陣。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我仍舊感覺不真實。
三年前，爸媽帶我跑遍醫院，醫生都束手無策。
三年後，醫生竟然說，有恢復的可能！
後知後覺，我已經淚流滿面。
媽媽激動地抱著我，也掉了眼淚。
「姜萊，還有希望，我們還有希望。」
回家後，我按照醫囑，吃藥，復健，每一天都在期待著。
其間，陳醉爬我窗子，看到我在吃藥，緊張地問我怎麼了。
我沒說話，隻是把他轟了出去，然後讓爸爸把窗子換成了帶圍欄的防盜窗。
一整個暑假，我都在努力練習。
能開口說話的那天，我們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了許久。
媽媽替我擦掉眼淚：「我們的姜萊，終於熬過來了。」
爸爸摟著我和媽媽：「這是好事，我們今晚好好慶祝慶祝！」
爸爸訂了一家高檔餐廳為我慶祝，卻不知怎地走漏了風聲，吃飯時湧進來一群記者。
「姜萊能開口說話了，是真的嗎？」
「姜萊你能說句話嗎？」
「恢復聲音後你還打算繼續唱歌嗎？」
無數閃光燈對著我。
這時，我看到二樓樓梯口，陳醉和顧眠站在那裡，他們親密地挽著手，宛如一對戀人。
陳醉和我遙遙相望，眼裡全是不可置信，下意識地，撇開了顧眠。
在他震驚的神色中，我緩緩開口：「對，我恢復聲音了，我還會繼續唱歌，可以期待一下我以後的作品。」
陳醉甩開顧眠，疾步下樓，朝我走過來。
我扭頭，對著記者的提問，遊刃有餘地回答。
在陳醉擠開記者衝進來的時候，我和爸媽已經扭頭走了。
「姜萊，姜萊！」
他在喊我，我隻當沒聽到。
回家後，我的郵箱爆了，無數公司拋出橄欖枝。
其中，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一張溫和斯文的臉浮現在腦海。
鍾斯南。
上一世，我對家的老板。
我對他也知之甚少，隻是我的每一場演唱會，他都不會缺席，會坐在那個最顯眼的位置，抱著一束向日葵。
演唱結束的時候，他會將向日葵獻給我。
曾有媒體胡編亂謅，把我倆寫成了情侶，我公司想方設法壓下熱搜的時候，他砸錢讓熱搜霸榜整整一個禮拜。
我查過向日葵的花語。
希望與救贖。
我很好奇，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我回復了他的郵件。
7
去大學報到那天，陳醉攔住了我。
「姜萊，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已經和顧眠撇清關系了，我已經報復她了。」
我聽說了，顧眠被陳醉甩了，傷心之下選擇了出國。
短短三個月，他也是挺厲害。
我看著陳醉，第一次和他說話。
「你為什麼覺得，我隻是生氣不理你，而不是已經不喜歡你了？」
陳醉似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激動地抓住我的肩膀，唾沫橫飛：
「不是的姜萊，我知道你生氣，但你別說這種話，別耍小性子了好嗎？」
「放開我！」
我的肩膀被捏得生疼。
陳醉反而將我抱進懷裡，力氣大到我無法反抗。
「陳醉！」
他在我耳邊說：「我不信，你要是不喜歡我，怎麼會選擇清華，你要是不喜歡我，怎麼會一直賴在我身邊，你要是……」
「你夠了！」我用力全力掙扎出來，又生氣又傷心。
「你知不知道，當你說出那些詆毀我的話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已經產生了裂縫，修補不回來了。」
陳醉很不理解：「就幾句無關痛痒的話而已，你為什麼一直揪著不放？我已經給你道歉了，你還要我怎樣！」
我啞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