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放著著歡快的音樂,司機從後視鏡裡瞥了我一眼,問:「小姑娘,失戀了?」
「我被人誤會了。」
司機笑了,無所謂道:「誤會了就解釋嘛,愛你的人總會相信你的。」
我貼在冰冷的窗玻璃上,看五彩斑斓的街景一閃而過,不爭氣地哭出聲。
「司機師傅,我解釋了……」
胸針刺痛了我的手掌心,我聲音哽咽:「我的心意,還沒送出去,就已經丟掉了。」
……
8
等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一開燈,屋裡亂成一團,商場包裝袋丟得到處都是,沙發上搭著幾件露骨的包臀裙。
婁貝貝不僅佔據我的身體,還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由於曠工,我的兩份兼職也丟了。
我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擦掉婁貝貝畫在我臉上的飛揚的眼線,露出原本幹淨乖巧的臉。
我扎起頭發,忙活一個小時收拾好屋子,那幾件裙子我掛在二手網站上,卻無人問津。
在冰箱裡,我發現了婁貝貝買來的洋酒,拎著酒瓶坐在沙發前,打開電視,開了一瓶酒,喝得昏昏沉沉。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醉酒,我不知道是怎麼睡著的。
第二天早上,嗓子傳來火辣辣的痛感,腦殼敲碎般劇烈疼痛,眼睛都哭腫了,還得了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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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沙發爬起來,走了幾步,一頭栽倒在床上。
期間,似乎有人打了我的手機。
我睡意朦朧地摸索半天,摁開,江澈的聲音傳來:「喂,在哪?」
我思維遲鈍,下意識地哼哼幾句,「在家。快回來,我要喝水。」
那頭不等我說完就掛掉了電話,等我再次被吵醒,門外正傳來劇烈的敲門聲。
「誰啊!」我剛失戀,拖著疲憊的身體,打開門,發現小區物業人員和江澈站在門口。
他還有臉來!
物業阿姨松了口氣,「小姑娘,自己一個人嗎?嚇死了,我和你男朋友怎麼敲都不開門。」
我頭昏腦漲地道了歉,不想在別人面前鬧的不體面,等物業阿姨一走,我沉悶悶地就要關門。
江澈一手擋在門上,止住我關門的動作。
「你幹嗎啊?」我這種狼狽的樣子,簡直是自取其辱。
「我好像有胸針落在你這兒了。」江澈的眼眸平靜深邃,夾著一絲強勢的溫柔。
我鼻頭一酸,撇開頭,「扔了。」
「丟哪了?」
「順手丟馬路了。」
江澈擋在門口,隔絕了冷風,「雖然這麼說有點無理,能不能再給我買一個?」
我腫著眼,也顧不得狼狽了,哭著說:「我沒錢,是你自己說不要的,為什麼還跟我……」
「我有,我給你。」江澈表情緊張,連說話都小心翼翼,一邊掏出手機,「也不用你取,你把地址告訴我,我自己拿。」
「你自己買不就得了。」
「可是我想要你買的。」
「真無聊。」我生氣了,丟下江澈扭頭就走。
江澈一把拉住我,「書宜,對不起。」
我紅著眼吼他:「關上門,別煩我!」
江澈被我丟在客廳,我甩上門,氣鼓鼓地鑽進被窩,抱著手機編輯了長長的一段聲討信準備發給江澈,結果發現早就把他拉黑了。
我哭得更難過,為什麼連撵人都如此窩囊?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累就直接睡著了。
我又陷入了昏沉,夢到自己變成貓跟江澈撒嬌的日子。
睡意朦朧時,察覺人託著我頭,輕聲說:「書宜,喝點東西。」
我皺皺眉,閉著眼推開:「不許提溫書宜!」
尤其這三個字是從江澈嘴裡說出來的,會像一把刀子一樣在我心頭割。
頭頂的聲音換了個稱呼:「公主,吃藥好不好?」
我討厭吃藥,可如果不吃,我好怕江澈丟下我。
於是,隻小心翼翼的發出抗議:「我還沒原諒你呢。」
如果他生氣了,我就不計較了。
抱著我的手臂圈緊了些,江澈語氣輕輕,生怕吵醒我:
「對不起,以後給你買很多零食,你願意原諒我嗎?」
「最貴的貓罐頭。」
「好,最貴的。」他笑了。
「那我們和好了。」
誰能拒絕一個會哄人的江澈呢,我蹭了蹭他的手腕,把熱度傳遞過去,舒服地伸展了身體。
等一覺睡醒,已經是黃昏。
混沌的腦子總算清醒了許多,我依稀記得自己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還夢到了江澈。
當我從臥室走出,看見系圍裙的高大男人時,第一反應是尖叫。
啊啊啊啊啊!
江澈停下手裡的活,無奈的說:「是你把我放進來的。」
圍裙是粉色印花的,領口貼著一排黃色小雛菊,與江澈的白襯衣相映成趣。
但是碼數太小,貼著江澈的窄腰,一動就勾勒出他緊瘦的腰線。
我不爭氣地紅了臉。
難道……那都不是夢?
我稀裡糊塗地好像原諒他了……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江澈指指做好的飯,「餓了嗎?」
「哦。」我的確是餓了,慢吞吞在桌子前坐下,江澈也拉開椅子坐在對面,目光專注地盯著我。
「書宜,你剛才說——」
「我說什麼了?」我眨眨眼,故作疑惑。
江澈的笑容一僵,「你不記得了?」
「嗯……不記得了。」我低頭默默的喝粥,氣氛陷入尷尬。
但沒尷尬太久,江澈認真看著我,「公主很好,能吃能睡。」
「哦。」我再也不是他最喜歡的那隻小貓咪了,也沒有繼續任性的資格,隻好說了句:「沒事就好。」
「可是公主性格變了。」江澈的目光似乎要把我穿透,「她不喜歡毛線球,膽子也不大,扎針都不會叫。」
我繼續喝粥,等著他走。
可直到我吃得再也吃不下,江澈都一動不動原地生根似的。
「你沒事要忙嗎?」我扔掉勺子問他。
「寒假,不忙,看你吃完再走。」
我吃飯有什麼好看的。
他系著圍裙,目光慈愛,那副樣子我熟悉的很,跟養公主沒什麼兩樣。
「飽了嗎?」
我點點頭,窘迫地說:「飽了,我想回去躺會兒。」
這是第二次逐客令。
他好像依舊沒聽懂,動作自然地站起來,收拾碗筷。
家裡的茶幾被擦得锃光瓦亮,家具一塵不染,窗臺還擺了一束盛放的百合,濃鬱的花香在客廳裡飄蕩。
我站在廚房門口等他。
粉色的絲帶穿過他緊致的腰,在後背打了一個結。
陽光穿過窗扉,我一時間竟然看呆了,愣了好一會兒,連江澈擦幹雙手走到面前都沒發現。
江澈低頭,伸手貼在我額頭上測了測體溫。
「不燒了。」
這個動作讓本來就面紅耳赤的我更加燥熱,下意識後退一步,生怕心跳過快讓他聽見。
江澈貼完順便摸摸我的頭,「不是要躺著?怎麼還站在這裡?」
「啊。」我驟然回神,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掰住我肩膀往外一轉,輕輕推出廚房,「乖,回去躺一會兒,需要我陪著嗎?」
我大概腦子病糊塗了,點頭,「需要。」
「好。」
等江澈離開門口,我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捂著臉飛快地逃回臥室,縮回被窩。
門留了一個小縫。
我聽著門外江澈收拾桌子的聲音,僅有的睡意煙消雲散。
好一會兒,江澈走進來。
他坐在床邊,見我還醒著,揚揚手機,「睡吧,我給你講故事。」
好吧……
我當貓的時候,就喜歡聽江澈講故事,到現在依然沒變。
他的聲音好聽,有一點點磁性,適合助眠。
要是能坐在床上來講,最合適不過了。
江澈輕而易舉地洞悉了我的意圖,笑笑。
我在他的聲音中,緩緩合眼,準備聽故事。
「悔過書,書寫人江澈。」
「針對溫書宜小姐的對我的所有控訴,我認罪。」
「我的罪行如下:
1. 把她孤零零丟在醫院。
2. 像個蠢蛋一樣扔掉她準備很久的禮物。
3. 給別的女生帶早飯。」
我越聽越清醒,這不是我的控訴書嗎?江澈怎麼知道的?
見我終於肯理人了,江澈無辜道:「你發給我的。」
「……」
他的屏幕上洋洋灑灑是我幾百字的控訴書,江澈對著我的每一條指控,寫了解釋。
這下丟人丟大發了,我捂著被子,說:「是我不小心摁出去的,不是我小心眼兒。」
「嗯……」江澈認同地點頭,重復道:「不是小心眼兒,我的錯。」
鑑於江澈認錯態度良好,我哼了句:「我要睡覺了,晚安。」
「好,晚安。」
昏暗的室內最適合睡眠,然而我白天睡了太多,覺淺,隱隱約約聽見江澈正跟人打電話。
「……沒找到媒介,她家裡沒有。」
我動了動眼皮,隻覺得眼睛發沉。
江澈似乎在客廳,聲音透過門傳進來,聽不真切。
「如果她是故意的,那動機是什麼?」
「好,我會保持警惕的。」
……
9
之後的幾天,江澈準時登門拜訪。
我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對我的好,甚至有時要抓著他的手才能入睡,每次醒來,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會無聲嘆氣。
一周以後,江澈正在廚房做我愛吃的尖椒土豆絲。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輕輕說:「我感冒好了。」
他低頭忙著給土豆削皮,嗯了一聲,「好。」
土豆絲上桌,我卻沒有吃飯的欲望,默默扒拉著米飯,好半天才問:「你……明天還來嗎?」
江澈給我夾了一筷子,說:「來。」
我停下吃飯的動作,端正坐姿,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問:「你找到你要找的東西了嗎?」
江澈沒料到我會這麼問,眼中閃過一絲愕然。
我忍著酸楚,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我沒有動機,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所以如果你不喜歡我,就到此為止吧。」
江澈放下筷子,「書宜,我——」
「你目的不純,不是嗎?」此刻,淚花在我的眼睛裡打轉。
天知道他念悔過書的時候,我有多高興。
江澈自知沒法反駁我,沉默半天,輕聲說:「我對你沒有惡意。」
「可是我希望的,並不隻是你對我沒惡意……」
我還想要更多。
我認命地站起來,拉住江澈的胳膊就往外拖,
「你走吧。感謝你這幾天的陪伴和照顧,我很開心。」
江澈猝不及防一個踉跄,絆倒了凳子,「書宜,我——」
「你走啊。」我哭出聲,「我不需要你了。」
在即將被推出門口的那一刻,江澈一把拉住我的腰,圈緊。
他脖子上還掛著可笑的印花圍裙,發絲凌亂,臉上沾著一根土豆絲。
這一幕驟然放大。
樓道的風吹起了我的頭發,我的睫毛帶著湿漉漉的淚水,刷在江澈的下眼睑。
嘴唇的觸感很軟,很輕,江澈的牙齒輕輕磨過我的下唇。
他親了我,鄭重又珍惜。
輕輕的吻像一根小小的羽毛,撓在我心尖。
淚珠子再也擋不住了,一顆接一顆往下掉。
「真的要親一下才會乖嗎?」江澈眼睛湿湿的,摸了摸我的耳廓,替我勾走粘在鬢角的湿發,「對不起,讓你傷心了。」
我不能自控地抽搭著,抹了把淚,不說話。
「書宜,我想保護你。」
「你到底在找什麼?」
江澈關上門,領我回到客廳,「我在找一個媒介。」
「媒介?」
「嗯,促使你變成公主的媒介。」
見我迷惑地望著他,江澈無奈地撫平我雜亂的發,
「可惜,我還沒找到,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但希望你能給我點時間。」
江澈是天才,不像我,要靠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站在半山腰看日出。
他不告訴我,就有不告訴我的理由。
然而此時我突然意識到,他已經知道我是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