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咬舌尖,「那又怎樣?」
「怎樣?你說怎樣?」明燁的笑容染上了點陰惻惻的味道。
「自欺欺人有意思嗎?很顯然邊沛時就是從你身上看到一點這個男生的影子。」
「不然你覺得他為什麼從一開始就對你那麼好?」
......是啊,為什麼?
我好像從來沒有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
從我搬家過去開始,邊沛時就對我表現得很友好,很照顧我。
在我們才剛剛認識不久的時候,他就會邀請我去他家裡吃飯。
我說我是做烘焙做甜品的,有開網店,也有開個實體小店,他就表示很喜歡那個環境,有空就去店裡坐一坐,有的時候點一杯咖啡一份蛋糕,一坐就是整個下午。
我找他幫忙試吃新品,他從來不會拒絕。
我說我也想學書法,他就無條件地教我,說是當做回饋我讓他免費試吃的甜品。
我一直覺得他就是這麼好的人。
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意識到,這一切的好或許都是有原因的。
可是這重要嗎?
這真的重要嗎?
......好像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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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又酸又澀,我必須得承認我已經陷進去了。
我想要擁有他的心而不是他的人。
我......愛上了他。
11
腦子裡面亂七八糟地想了一路。
回去之後,我忍不住用密碼開了邊沛時家的門。
他早就告訴了我他家裡的密碼,但不通知他就自己進來,這還是第一次。
我不知道自己是要找什麼,又究竟能找到什麼。
就稀裡糊塗地在他家裡亂轉。
最後,我打開了他的畫室門。
他家和我家都是頂層帶閣樓的戶型,他的閣樓就是他的畫室。
邊沛時說他以前就是學美術的,雖然現在從事的職業和美術沒什麼關系,但還是保留了這個愛好。
偶爾有自己覺得還不錯的作品,還會展在藝術畫廊出售。
之前,他給我畫過我穿著裙子的肖像。
他拿著畫筆坐在畫板面前認真觀察我的樣子實在太性感了,每一次我都忍不住想要去親他,所以畫一幅畫所需要的時間......往往是很久很久。
邊沛時說過,他畫我的時候,就像在一寸一寸地撫摸我的皮膚一樣。
我一邊翻找著畫室裡面的東西,一邊不停地回憶起這些和畫有關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我在想著這些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有一些奇怪的預感。
因為這個家裡,我最不熟悉的地方就是他的畫室。
事實證明,我的預感是對的。
我找到了一本泛黃的素描本。
翻開,裡面很多他過去畫的畫。
景物,靜物,人物。
而人物裡面最多的......
是一個穿著各式長裙的男生。
這些畫裡的細節比明燁翻拍的那張年代久遠、像素不夠清晰的照片清楚多了。
這個男生的右眼下面有顆淚痣,頭發半長不短,稍顯凌亂。
或許他還學過舞蹈。
畫裡他跳舞的姿勢看起來那麼輕盈,連我都不得不嫉妒地承認,他很美。
有一張畫上面,邊沛時凌亂地寫了兩行詩:「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乘風。」
我想起邊沛時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時,笑著讓我的名字在他的唇齒間滾了一遍。
他說:「『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是個仙氣的名字。」
在這張寫下詩句的畫上,有很明顯的淚痕,我想那是邊沛時留下來的。
所以,他心愛的少年已經乘風歸去了。
留在人間的是我。
一個形似而神不似的赝品。
12
晚上洗澡的時候,我躺在浴缸裡控制不住地回憶著和邊沛時相識Ṭűⁿ以來的種種,一時竟想出了神,連水變涼了都沒有察覺。
天氣已經轉涼,走出浴室的時候我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第二天醒來,人就已經昏昏沉沉。
摸出體溫計一量,果然發燒了。
家裡沒有退燒藥,我也懶得去買,喝了點熱水就又爬回床上睡了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我被接連不斷的門鈴聲吵醒。
是明燁。
他急吼吼地說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我都沒有接,後來再打幹脆就打不通,還以為我出什麼事了。
「能出什麼事。」我渾身無力地躺倒在沙發,抓起抱枕擋抱在懷裡,「就是睡得太沉了沒有聽見震動。」
「生病了嗎?」
明燁在沙發邊坐下,俯下身想要摸我額頭。
這個時候,門鈴又響了一聲。
明燁走過去打開門,邊沛時略顯冷淡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裡:「你怎麼在這?」
明燁說:「我怎麼不能在這?」
邊沛時問:「乘風呢?」
我趕緊從沙發上坐起來,快步走到了門口。
邊沛時還推著行李箱,看見我之後,表情柔和了一些,問道:「乘風,我可以進去嗎?」
「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明燁半擋在了我身前。
邊沛時的視線垂下去,落在他抓著我手腕的那隻手上,頓了頓,又看向我,「乘風?」
我心裡一陣軟綿綿的酸楚。
「為什麼從昨天起就一直不回我消息也不接我電話?」他的聲音很溫柔,「發生什麼事了嗎?」
明燁「嗤」一聲,嘲諷道:「你少在這裡裝深情款款,他以後不會再陪你玩你的——」
「我沒有問你。」邊沛時冷冰冰地打斷他。
之後,再一次地看向我,「乘風,我要你告訴我。」
我心裡很亂,頭也很昏沉,深吸一口氣說:「邊老師,我覺得......我們應該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Ŧű̂₇
「為什麼?」
我混亂地搖頭,正在心裡斟酌著用詞,明燁突然唯恐天下不亂地牽住我的手,語氣很衝地說:「他生病了你看不出來嗎?還一直在這裡糾纏。」
「......好吧,那你要記得吃藥,好好休息。」
邊沛時不再追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無論你考慮多久我都等你。」
等到他離開,我關上門,心累地看著明燁:「你也回去吧,明燁。」
明燁逼進一步,伸手想要摸我的臉。
我把他的手用力拍掉。
「別這樣,」明燁無奈,「他根本不值得你這麼心煩這麼難過。」
我面無表情:「那跟你又有什麼關系。」
明燁欲言又止。
「快走吧,我真的想要睡覺了。」
明燁不肯:「我要留在這裡照顧你。」
「不需要。」
「砰」地一聲,我把明燁也關在了門外。
13
我想盡辦法躲了邊沛時一陣子。
其實我知道,這樣把事情懸在半空根本不是長久之計,我們之間總要有一個答案,一個結果。
可我心裡實在太沒底了。
攤牌的話,要跟他說些什麼呢?
質問他嗎?
追問他和他的白月光嗎?
亦或者,問最無聊的那句,你到底愛不愛我?
我實在很難下那個決Ţũ⁼心。
如果戳破泡泡之後,被包裹在裡面的結局是很壞的那一種,那我寧願暫時維持這種似是而非的現狀。
我又久違地打開了竊聽器的監聽耳機。
像以前一樣。
聽他在臥室裡走動。
聽他抱著筆記本打字。
聽他洗澡吹頭發。
聽他在床上躺下。
他最近的睡眠狀況很不好,幾乎每天晚上都在床上翻來覆去。
害得我也跟著他一起失眠。
邊沛時,我真想鑽進你心裡去看看,能在你心裡流下一滴眼淚的人是誰。
這麼安靜的夜裡,你又是因為想著誰而久久無法入睡呢?
14
半個月後,明燁生日。
以前他過生日我都會親手給他做一個生日蛋糕,但最近我和他關系別扭,我沒想著他會跟我一起過生日,也就沒有做蛋糕。
誰知這天晚上十一點多,他還是找來了。
他喝得很醉,門一開就扣住我雙手,用力地把我抵在了玄關。
我掙扎著道:「你放開我。」
可明燁剛一開口,竟就該死地哽咽了。
「乘風,你再也不打算陪我過生日了嗎?」
「我今天都沒有吃到你的生日蛋糕。」
緊接著,眼淚就沾湿了我的皮膚。
我的心軟了一下,嘆了口氣說:「明燁,你別這樣。」
「可是我該怎麼辦?」他醉醺醺地說,「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乘風,你從來沒有這麼長時間不理我。」
是,我們確實認識很多年了。
這些年,明燁確實也對我很好。
作為朋友,他無可挑剔,永遠在合適的界限內幫我、關心我、遷就我,我當然沒什麼理由不理他。
可自從邊沛時出現,他對我的態度就微妙地變了。
他變得很喜歡幹預我,自顧自地把我劃定在他的領地之內,這讓我覺得非常不舒服。
「邊沛時他根本不是真的喜歡你,我才是真的喜歡你......」
「乘風,我愛你,我保證我的心永遠屬於你一個人,你可以摸——」
明燁喃喃自語許久,用力地抓住我的手,往他的左胸膛摁去。
「不,你把它掏走都沒有關系,乘風,你把它掏走......」
「我不要你的心,」我曲起手指虛攏成拳,拒絕去摸他的心,「明燁,我不喜歡你。」
「你喜歡我的!」聽見我說的這句話,明燁突然瘋了一樣晃著我的肩膀,「要不是邊沛時把你的注意力搶去,你是喜歡我的!」
「......」我無言以對。
「是不是?」明燁的眼睛紅得要滴血,「你喜歡我是不是?以前你喝醉酒嘴裡都喊我的名字,都抱著我不肯讓我走,你還親過我,你不記得了嗎?」
我真的感覺很諷刺,笑了一聲問他:「明燁,既然你都記得,為什麼那個時候不回應我呢?」
被我這麼一問,明燁忽地靜止了。
隻有一顆飽滿的眼淚跌出眼眶。
「那個時候我依賴你、對你有好感,可你裝傻、裝不知道,這就是你的喜歡嗎?」
「不......我、我隻是......」明燁慌了,「我隻是沒有及時察覺......」
「不是,明燁,你不是沒有察覺,你是察覺了也不敢認。」
有很多話我從來就不想挑明了說,可是到了現在,此時此刻,我實在不吐不快。
「你不敢認自己喜歡男人,更不敢認自己喜歡上我這麼一個男人中的異類。」
「不——」
明燁張嘴想要反駁,但我制止了他。
「我懂,我明白,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勇氣走那條注定更荊棘的路,所以我從來就不想逼你。」
「我對你沒有指望,所以我早就隻把你當做朋友了,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明燁的眼神很偏執,「我隻知道我們還有機會從頭再來。」
我也真的不明白。
既然從一開始就堵死另一條路,選擇和我做朋友,那就應該永遠隻做朋友啊。
遲到了這麼久的喜歡還算什麼喜歡?
「沒有了。」我斬釘截鐵地說,「不是每一件事都有重來的機會,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永遠地過去了。」
明燁攥緊了拳頭。
下一秒,幾乎用盡全力箍住我的身體,堵住了我的嘴唇。
......他簡直是瘋了!
他把我推倒在地板上,抽出自己的領帶綁住我的手,眼睛裡面還有淚在往下掉:
「今天是我的生日,乘風,你把自己當做生日禮物送給我,好不好?」
「滾開!」
我抬腿踹他,他反而將我的腿往前折,膝蓋擠進了我的兩腿之間。
「乘風,我是愛你的,我真的愛你。」
很突然地,燈滅了。
就連窗戶外面也在一瞬間變得黑漆漆的。
明燁的動作因此停了一瞬,但很快就更加激動地想要拉扯我的褲子。
「乘風?」
這個時候,大門外響起了邊沛時的聲音。
「停電了,你需要手電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