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八個多月,深夜 11 點,一個陌生女人加我微信。
「很抱歉,蕭然不讓我找你。但我覺得不能一直欺騙你……」
看一眼旁邊冰冷的半張床,我的手有些抖,不知道怎麼地就點了通過。
「打擾了。姐姐還在等他吧?我一直催他回去,他就是不肯……」
是嗎?可他跟我說,晚上要加班。
扶了扶沉重的腰,我在身後又加了個枕頭。
自從懷孕七個月後,我很難平躺下睡覺。胃裡總會湧上一股酸意,灼到喉嚨口,燒心得難受。
而這會兒就算坐著,還是感覺喉嚨裡堵了什麼,怎麼都咽不下去,隻有眼淚簌簌往下掉。
凌晨一點多,他終於回來。
開口第一句話:「她太過分,這種時候還要刺激你。」
1
「這些日子你總說加班,甚至經常通宵不回,其實是去她那裡嗎?」
我問他。
「……有時候是。」
蕭然垂頭避開我的目光,脫去外套轉身進了浴室。
也許眼淚已經流幹,見到他一片雲淡風輕,我竟然也意外地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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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隻是和以前一樣,問一聲你吃過夜宵了嗎?他說,吃過了。
浴室裡傳來水聲,淅淅瀝瀝的,我突然想起我們的曾經。
我和蕭然是大學同系同學。
第一個學期參加學院的跨年晚會,系裡要出一個小品,學生會推選我和他演小品的男女主角。
他演丈夫,我演妻子。
等表演結束,我們假戲真做。兩個母胎單身談戀愛,一直走到畢業結婚懷孕,整整走過五年。
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同學們口中稱羨的愛情標榜。以為自己受了上天眷顧,今生有幸一生一世一雙人,能和最愛的他到白頭偕老。
回憶中閃過幸福的一幕幕,這會的心就像被一刀刀割,血淋淋地痛。
一直痛得寶寶也難受,狠狠頂了我一腳。
呼!不難受,心態要平和。我不再是一個人,我馬上是媽媽了……
抹去不知不覺又滾下的淚水,看見他從浴室裡出來。半邊臉上留著一個不怎麼明顯,但無比刺眼的五指印。
微信上她說:「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這個時候多陪伴你是應該的。我會催他多回家陪陪姐姐和孩子,打也把他打回去。」
所以她把他打回來了,也徹底打掉我的天真和驕傲,毀掉我自以為是的虛假幸福。
真是可笑更可悲。五年來我連重話都沒有說過一句的男人,竟需要別的女人打臉才肯回家。
明明前幾個月備孕的時候,他還抱著我深情說:「我們都是獨生子女,生一個孩子他太孤單,最好生兩個……」
我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會變成這樣!
「她很好嗎?」我想聽他的說法。
蕭然躺進被窩的另一側,背對著我,跟我泾渭分明。
之前回家時,還會對我說兩句關心的話,給個擁抱,今天卻再也沒有。
沉默了片刻,他才開口。
「不,她不好。她愛酗酒、經常泡夜店、神經質,動不動就要死要活,並不適合過日子。跟你,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
我訝然睜大眼。
「但她敢愛敢恨,特別放得開,活得自由自在。在夜店,很多男人都會被她吸引。我們是夜店一夜情認識的,然後我再也抵制不了她身上的誘惑,直到愛上她。」
床單在我手下捏成緊緊一團,肩頭忍不住顫抖。
「一夜情?什麼時候的事情?」
「第一次,是你住院保胎的時候。有過幾次以後,才遇上她。」
真是可笑!我一直相信他說為了迎接寶寶的到來,要拼命工作,所以得經常加班,甚至偶爾住在公司。
可萬萬沒想到……
「為什麼?你明明說過,夜店那種地方你根本看不上。」
曾經他回家總跟我吐槽,說公司有些男同事總去泡夜店,三天兩頭搞一夜情,他覺得很髒。
結果現在他自己也深陷其中,還如此心安理得。
「我不知道,大概那個地方能叫人放飛自我、釋放壓力。如果我真心愛上一個女人,她是什麼身份,以前交過多少男朋友我都不在乎。」
「對不起,汐汐,我真的……瘋了一樣愛她。沒有她,我覺得自己會活不下去。」
蕭然的話,坦誠得可怕,也讓我徹骨心寒。
事情一旦揭開,他已經完全不願意再遮掩,原先那虛偽的關懷也再看不見。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不是嗎?
「睡吧,一會吵醒爸媽,不好。有話明天再說。」
這個男人曾經深情款款對我說,這世上隻有我最重要,如今隻留給我一個冰冷的背影。
外面下著今年上海的第一場雪,可即使打了空調,我靠在床頭還是覺得好冷。
原來男人的心,一樣如海底針。
伴著他輕輕的鼾聲,我獨自垂淚坐到天亮,一如既往,不吵、不鬧。
他說得沒錯,我跟她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
我不是不想發脾氣,不想鬧,可我應該怎麼鬧?
我需要想想,好好想想。
2
第二天一早,他照舊按時起床洗漱。「咔噠」一聲,衛生間的門被反鎖。
「放心,我昨晚沒有碰她。我答應過你……乖了,不鬧……嗯,以後都不會……」
聽見隱隱傳出的說話聲,我眼眶灼痛得睜不開。
他出來留下一句,「今晚我早點回來,我們聊聊」,然後匆忙離開。
不久後婆婆來叫我吃早飯,心疼地說:「蕭然最近怎麼這麼忙?一連加班好幾天沒回,昨天半夜三更才回來,早飯都來不及吃就又走了?」
「嗯,是啊。」
我低頭喝粥,怕眼底的諷刺和悲傷都無所遁形。可躲又能躲到哪裡去,婆婆還是看出了異樣。
「汐汐,你眼睛怎麼這麼紅?昨晚又沒睡好?哎,這月份大了確實很多不舒服,你白天就多休息一會。」
「蕭然忙,都顧不上你和孩子,真是委屈你了。今天的產檢我請假陪你去。」
她一邊利索收拾著東西,一邊給領導發信息請假,嘴裡還嘟囔著我下雪天出門,她不放心。
婆婆是個好婆婆。
我之前懷孕先兆流產,臥床安胎,全是她忙前忙後照顧我,從來沒說一句嫌棄的話。
不知有多少人羨慕我能嫁進蕭家,碰上這麼好說話又勤快的婆婆。
我深以為然,從來沒和公婆紅過臉。
她什麼都不知道,跟原來的我一樣,對蕭然有著小抱怨,卻總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產檢結果,孩子一切正常。隻是我很瘦,整個孕期隻長了 11 斤。
「孕婦要保持心情舒暢啊,控制情緒,營養搭配一下。你這個體重偏輕了一些……」
醫生說。
我微笑點點頭,深呼吸。
我每天為他精心準備便當,給他洗衣整理,沒讓他沾過一點家裡的煩心事,可他從晚歸到漸漸夜不歸宿,對我日漸冷漠。
不知有多少個夜裡,我都是孤獨入眠,心情又怎麼好得起來?
我們之間一定是有問題了,原先我也想過,可他已經很久沒有跟我談過心。
我生活在最開始的那個完美童話裡,以為他所說的誓言全是永恆。
也許,我心裡早就有預感,隻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婆婆小心扶著我,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醫院雪地裡,突然微信響起。
其他聊天都是免打擾,聽提示音就知道是他。
打開屏幕,入目是赤裸裸的一句話:「汐汐,對不起,我們還是離婚吧。」
「我真的離不開她,舍不得她難受。」
「我所有的一切,隻要給得起,全部都補償給你和孩子。對不起。」
……
我停住腳。寒風卷著雪花打在身上,比不過心碎的冰冷。
你們嘗過嗎?就是那種叫人窒息的刺痛中,感受心髒一點點撕裂開,寒意從心窩一路散發到四肢百骸,生機也隨著熱氣消散而去。
痛到整個人都麻木,像極路邊被白雪壓塌的枯草,仿佛斷了生機。
從他昨晚的態度我已經能猜出,他提離婚是遲早的事。那個女人既然選擇這個時候捅破,就是逼他做決定。
原先我曾妄想,他或許就是一時鬼迷心竅。
我們馬上就要有寶寶了,說不定等孩子出生他會幡然醒悟。
可原來男人變心後,能狠心至此!
過幾天就是元旦。
我又想起五年前跨年的那天夜裡,演出結束後,我們幾個要好的同學一起出去通宵 K 歌。
新年鍾聲敲響的那一刻,大家都在歡呼,他漲紅了臉朝我用力大喊:「林汐汐,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後來校園戀情分分合合了那麼多,我跟他一路甜蜜走下來,不知得了多少人的羨慕。
臨近畢業的時候,我也猶豫過是不是應該回到家鄉發展。畢竟我爸媽隻有我一個女兒,而且家鄉的發展也不錯。
那是我唯一一次向他提出分手,也是他第一次流淚哀求我,說他不想分手,不敢想象沒有我的日子。
「跟我回家吧,我們見家長,畢業就先結婚。這一生一世,我隻願守在你身邊。」
就為了他那句話,我帶著爸媽的遺憾和祝福,選擇來到他的城市,終究成了今天被拋棄的根源。
「怎麼了?」
婆婆見我好半晌站著不動,疑惑問。
從回憶中驚醒,我垂下眼眸,眼淚忍不住滾落。
我是個孕婦啊!可以情緒起伏,想撒嬌就撒嬌,想折騰誰就折騰誰的。
隻是那個說過會把我寵成公主的王子,轉頭朝我舉起利劍。
默默把手機遞給婆婆,婆婆一看,眼圈瞬間變紅。
「這怎麼可能!」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仿佛見了鬼。
3
這晚蕭然八點多回來,家裡的氣氛沉悶得叫人窒息。
一生要強的公公陰沉著臉,死死閉著嘴沒有說話。隻有蕭然似乎還跟沒事人一樣,說要先跟我談談,就進屋關上了門。
我坐在床頭,他脫去外套坐在床尾,自嘲地笑道:「對於不愛的人,我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心狠。」
輕描淡寫,又是狠狠一刀。
如今我就是他不愛的人啊,真是簡單直接。
原先總是膩歪著我,老婆長老婆短的男人,換一副嘴臉堪比川劇變臉。
「所以你要離婚,是為了著急娶她?」我問。
「其實不是。」他回。
聞言我再次愣住,而蕭然明顯變得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