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不想，也不敢問。
他是從哪裡拿到的我高中證件照。
又是為什麼要把照片放在手機殼後面，在對鏡自拍的時候恰到好處地露出我的半張臉。
已經是陌路人。
答案無論是什麼。
我都受不起。
長久的電流聲中，我聽見謝祈星愈發急促的呼吸聲。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低了幾分：
「周願願，你喜歡我嗎？」
「抱歉，事業上升期，我不考慮這些。」
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別跟我扯這些，你知道我想聽的是什麼。
「你喜歡過我嗎，哪怕就那麼一點點？
「你說沒有，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纏著你，周願願，我說到做到。」
我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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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掛電話之前。
他突然開了口。
無怒無悲，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時意，你真的是沒有心的。」
我聽見我說：「或許吧。」
忙音傳來。
我木著臉將手機放回桌上。
方才正在臨的《洛神賦十三行》大剌剌攤在手機旁。
一陣風吹來。
吹過桌上的宣紙。
那方用毛筆寫滿了謝祈星三個字的小角落。
兀自在晚風中吹起。
又落下。
7
這一場假，放了足足半個月。
雖然我本人沒有再出現。
但「時意」的名字從來就沒有消失在大眾的關注中。
這些日子，以我為女主角，網友們分成兩個陣營，展開了一場奇怪的 battle。
一邊是支持我和蔣正的「正合我意」。
一邊則是我和謝祁星的「星意相通」。
兩邊水火不容。
你放一個糖，我剪一個視頻，大有打擂臺的較勁之勢。
陳姐來我家的時候，又激動，又有些隱隱擔心。
「紅了，你是真的要紅了！
「不過時意啊，你說怎麼謝祁星和蔣正都不出來澄清？你不覺得怪怪的嗎？
「這兩位對這種新聞，不是一貫態度很強硬的嗎？」
我低頭挑選她遞給我的兩個新劇本，默默點了頭。
是奇怪。
謝祁星和蔣正，大概是圈子裡最不喜歡傳緋聞的兩個男明星了。
蔣正這樣的老幹部就不用說了。
可身處在渣男含量濃鬱的饒舌歌手圈子的謝祈星，竟然也是如此。
去年，謝祁星專輯《ring》的一個片段火遍了短視頻軟件，成為了無數人的 emo 神曲。
【你留下的銀色戒指，原來套住的隻有我。
【分開後最後一面，你說的是沒如果。】
上架第二天。
選秀節目出身的小花林茵，深夜就在微博秒刪了一張黑白的帶著銀色素戒的照片。
指向很明顯。
可林茜的如意算盤沒打響。
因為比熱搜來得更快的，是謝祁星的闢謠。
平常不喜歡用社交軟件的他竟然親自下場，在營銷號的帖子下評論：
【戒指一隻在我家裡，一隻在垃圾桶。林小姐手上這隻和我沒有一點關系。另，做舊工藝很假。
【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蹭熱度，抱歉。】
男明星毫不留情面，親自下場拆 cp。
圈裡頭一樁。
盡管第一時間林茵灰溜溜刪了微博。
但她還是因此被網友釘在了恥辱柱上。
一時之間，謝祁星被封為「內娛第一鑑茶達人」。
有林茵做前車之鑑。
後來哪家藝人都不願意再去蹭謝祈星了。
但這次不同。
事態已經發酵到這樣的層面，謝祈星不可能沒有注意這場 cp 混戰。
甚至有細心的網友扒出。
最近這段時間，謝祈星上線的時間比以前頻繁了不少。
幾乎是幾個小時就要上線待個十分鍾。
趕上過去半年的在線時間了。
【家人們，謝祁星這種反 cp 第一人居然任由我們磕了半個月的 cp，這是什麼，這是愛情啊！】
【我已經能腦補出謝祈星痴漢笑，拿著手機嘿嘿嘿的樣子了，啊啊啊啊。】
【內娛第一嫂子花落我家啦啊啊啊，殺了我給小情侶助助興。】
【誰懂啊，我吃了半輩子工業糖精，搞到真的也是我應得的。】
可「星意相通」終究沒能「過年」太久。
因為很快，一個採訪又橫空出世。
記者八卦地問：
「蔣老師，對於這些日子網上對您與您上部電影的女主角時意的傳聞，你是怎麼想的？」
蔣正素來抗拒記者問他感情上的問題。
但今天他竟然側耳傾聽，很感興趣的模樣，順著記者的話說了下去：
「你指的是什麼？」
記者很激動：
「據我們所知，蔣老師一貫是非常不喜歡這種男女關系之間的言論，可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的啊。」
蔣正推了一下金框眼鏡，對著鏡頭儒雅一笑。
「說對了一半。」
「其實，我隻是不喜歡不實的假新聞。」
8
【哥！家都被偷了，你擱哪裡阿巴阿巴呢？】
【快點寫歌 diss 回去啊！急死我了，這家沒我們星意相通真得散！】
【守不住我嫂子我可脫粉了！】
【才華是橫溢的，長相是英俊的，追老婆是一竅不通的。】
輿論發酵到最高點。
謝祈星推了所有工作，消失了一段時間。
定位一直在江蘇，沒有動過。
粉絲比他還急，直接霸佔了他的超話。
畢竟蔣正採訪話裡的意思。
就快把「我和時意是真的」刻在腦門上了。
可當他在品牌官網突然推出了一款聯名旗袍的時候，大家才恍然大悟。
謝祈星在下很大的一盤棋。
消失在公眾視野的這段時間裡。
原來謝祈星是親自盯衣服的制作進度去了。
衣服照片出來的時候，面對底下一水的中式旗袍與品牌調性不符的質疑。
身為主理人的謝祈星高調轉發了官宣微博。
「旗袍隻有一件，孤品，不會對外銷售，不存在與品牌調性不符的問題。
「我想對你說。
「旗袍為你量身定做。
「謝祈星也是。」
至於他口中的「你」是誰？
旗袍裙擺，繁復線法與工藝繡上的海棠花圖案。
大概已經為他作出了回答。
9
網絡輿論的變化是很快的。
那天，在謝祈星官宣完 PRAY 出的孤品蘇繡旗袍後，輿論就一邊倒向了謝祈星。
再加上電影上映已經有段時間了，我和蔣正的 cp 粉也沉寂了下去。
謝祈星大方示愛官宣旗袍的熱度還沒下去，網友那邊一波又起。
原來是某八卦論壇建起了高樓。
網友真的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大家還記得謝祈星那首 emo 神曲《我的伊萊雯》嗎？當初我們把全網挖遍了也沒找出女主角，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的思路都錯了。
【伊萊雯，eleven，11，時意才是他歌曲裡的女主角啊！
【我還有一個了不起的大發現。Pray 中文意思是祈願。你們猜猜時意出道之前的曾用名是什麼？
【周願願！
【我的媽，謝祈星泡妞真的有一套的，喜歡你必須露點馬腳被他玩明白了。】
擅長拿著放大鏡找糖渣的她們。
竟然挖出了這麼多連我也不知道的料。
如果說這些都可以當成是網友的腦補的話。
直到一位 ip 在沁城的網友曬出了謝祈星外公開的餐館的牌匾。
才算是正式殺死了比賽。
因為字體騙不了人，做不了假。
謝祈星親自認證過的外公家的餐廳，門口牌匾「百味餐館」四個大字的落款處。
周願願的名字，赫然在上。
【家人們，我們是真的搞到真的了。】
最近住在網上的謝祈星又光速轉發了這條微博。
【嗯。是真的。】
10
看到謝祈星微博的時候。
我正在新劇的劇本研讀會上。
我在陳姐給我的幾個劇本裡，選擇了一個古代女子群像的本子。
題材是這幾年最流行的女性互助，每個女性角色都很鮮活。
和我合作的，也都是圈裡很優秀的女演員。
研讀會後，坐在我身旁的影後戳了戳我的手臂，露出磕 cp 的姨母笑。
「時意，你跟謝祈星也太甜了吧？
「一開始我也覺得離譜到不行，結果這些天，天天跟著網上吃瓜，差點長出戀愛腦。」
聽到謝祈星的名字，影後旁邊的小花也湊了過來，滿臉欽佩。
「時意姐，你是真的牛，這種情況下你還能這麼平靜地搞事業，要是我早瘋了！」
回憶起謝祈星。
我情不自禁摸了摸嘴唇。
倒不是我平靜。
隻是我早一些知道這件事。
其實那天打完電話之後。
我是真的以為謝祈星不會再來找我了。
他是何等驕傲的一個人。
怎麼受得了在我這一次又一次碰壁。
大概是這個想法太強烈。
所以當第二天我打開家門，看到他的時候。
也太過震驚。
以至於手忙腳亂。
竟然打破了玄關上的一面鏡子。
他來的時候穿一件黑色襯衫。
沒扣上的扣子處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膚，鎖骨微微泛紅，在酒氣當中裹挾著一種詭異的頹廢感。
看著像喝醉。
奇怪的是。
他看向我的眼神卻是清明的。
「周願願，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
「你愛不愛我？」
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仿佛直接看到我的心裡。
看著自己喜歡的人的眼睛說謊，這太難了。
我下意識往後躲。
卻被他上前抵在門框：「躲什麼？
「我等你回答。」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脖頸。
我還沒來得及抱怨痒，門就反手被他帶上。
後腦勺被手掌扣住，帶著威士忌味道的吻細細碎碎落下來。
輾轉反側。
分開時，我借著微弱的燈光看了他紅到爆炸的耳根。
他啞著嗓子又問了一遍：「你愛不愛我？」
沉迷在那雙眼睛裡，我幾乎動搖。
可最後，我還是咬著唇搖頭。
演了這麼久，不差這一次。
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我真是在挑戰謝祈星的底線。
以我對他的了解。
他又在冷笑一聲，摔門出去了。
可他很反常。
對我的拒絕，全然沒有聽進去。
反而還促狹地笑了一下，厚著臉皮道：
「懶得跟你一般見識。
「周願願，嘴這麼硬。
「親起來不還是軟的？」
11
謝祈星發完瘋，不管我害不害羞，又開始若有所思地盯著玄關處的鏡子碎片。
我以為他又要做些什麼。
誰知他隻是熟稔地卷起袖子，進屋子裡拿起了掃帚，將鏡子一片片掃起來。
他收拾碎片殘渣的時候，突然問我。
「周願願，你信破鏡重圓嗎？」
我看著四分五裂的鏡子，突然想起曾經在網上看到的一段話——「破鏡重圓就三種情況，沒鏡，沒破，沒圓。」
「謝祈星，碎了就是碎了，人生沒有重來，我們都回不去了。」
他沒再說話。
低低嗯了一聲，沉默地拎起玻璃碎片，轉身走了。
我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樓道。
一顆心不停地往下沉。
那時候，我突然覺得人生真是風水輪流轉。
當年謝祈星大概也是這樣看著我離開。
當時我不敢去想他心裡的想法。
直到這麼多年過去，那顆我親手射出的子彈直擊我的心。
我才終於懂了。
原來那是一種無邊無際的空虛與萬念俱灰。
但謝祈星變了。
在我以為故事已經寫上句號的時候，峰回路轉，他又突然出現，把句號塗成逗號。
因為幾天後。
我突然收到他助理送來的一個紅色盒子。
打開後。裡面靜靜躺著一塊小小的圓形鏡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