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刻你下定決心放棄一個你很愛的人?
我是在一個很普通的日子,很突然的決定。
我沒有寫小作文和他道別,沒有發朋友圈昭告天下,甚至沒有告訴任何一個朋友。
我隻是,沒有回復他在微信上給我發的最後一句消息。
1
我和江遠知的聊天記錄,永遠是以我發出最後一句消息結束的。
那是很罕見的一次,江遠知給我發微信,問我:「你上次說的大悅城有家很好吃的韓國料理,叫什麼名字?」
我當時正在和我的導師商量出國留學的事。
屏幕亮起的時候,我看了一眼他頭像上的那個+1,然後放下手機,我沒有回。
我看著我的導師微笑,很有禮貌的說:「對不起,您繼續。」
後來我就忘記了。
我是和導師談完事情從咖啡店回去的路上又收到他的消息的,一個簡短的問號。
我這才想起來,我還沒回他消息。
這不正常,我其實是個性子還挺冷漠的人,我的時間安排的很緊張,學業實習和實驗報告,剩下的就是江遠知。
他是我微信裡唯一的一個置頂。
每次他主動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都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然後在第一時間熱情的、積極的回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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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的回應寥寥無幾且冷漠。
我把餐廳的名字發給了他,沒有解釋我為什麼時隔長達六個小時才回復他的消息。
他倒是破天荒的頭一回難得地問:「在忙?」
我沒有回。
為什麼沒有回呢?大概是因為我快要畢業了,我要忙著考試,忙著寫論文,忙著準備申請出國的資料。
所以忙到……沒有時間回他的信息。
我往下拉,發現宋宋給我發了一個定位和信息。
定位竟然是江遠知問的那家韓國料理店。
「阿凝,和李導談完事情快來,慶祝。」
我笑了一下,回了個好字。
我到時宋宋已經點完餐了。
新出的烤鰻魚令人眼前一亮,我對宋宋笑:「這個還不錯。」
宋宋收回去夾菜的筷子,朝我翻了個白眼,說:「快拍快拍。」
我不明所以的問她拍什麼。
她有些驚奇的望著我,問:「咦,你竟然不拍照發微信和你家江遠知分享?」
我笑笑,輕描淡寫的說:「這有什麼好說的。」
她咬著筷子探究的看著我,最後又突然笑出來,跟我說:「想開了?你現在這樣真好。」
我沒問她哪裡好。
我身邊的朋友,都不太喜歡江遠知——也不對,大一一入校剛知道江遠知是我男朋友的時候,大家都豔羨過,那時候宋宋還羨慕的問我怎麼樣才能找到那樣帥的男朋友,俊男靚女,青梅竹馬,我和江遠知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可後來江遠知遊走在不同的女生之間成為聞名大學城的情場花花公子後,她們就不羨慕了。
隻是問我江遠知上輩子是不是救過我的命,所以這輩子我才會忍氣吞聲、死心塌地的愛他。
有次被江遠知的曖昧對象上門挑釁,宋宋還恨鐵不成鋼的罵我:「這樣渣的人,長得再帥再聰明也是一坨 shi,你愛他什麼?」
我當時沒說話,現在想想,我大概是愛年少時期的江遠知,還有我們對彼此的承諾。
他答應過我姐姐說會永遠照顧我,我也說過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這種感覺和承諾變成執念,將我死死的往回憶和懷念的深淵裡拽,最後除了粉身碎骨,沒有別的選項。
我和宋宋吃完出去的時候,恰好碰見江遠知。
藍菀盈站在他身邊,看見我後立馬微笑,寒暄:「咦,蕭凝,你們也來這裡吃飯?」頓了頓補充一句,「遠知說這裡的味道不錯,你們有什麼推薦的嗎?」
她這個樣子才像江遠知的正牌女友。
宋宋張嘴想罵,我死死拉住她的手,看著她那張有著熟悉輪廓的臉,在面上不動聲色的微笑,很得體大方的說:「都不錯。」
江遠知沒有說話,他站在一邊靜默的打量著我,嘴角微微下沉,我對他那樣熟稔,知道他在不開心。
或許是因為那條沒回的微信,或許是因為我和藍菀盈這種相安無事的寒暄。
或許是我想多了,他怎麼會因為我不開心?
我不想深究他的情緒了。
不知道這是從哪裡生出的疲倦,我不想再去遷就他了。
因為他……從來沒有遷就過我的不是嗎?
最後我得體的說:「你們去吃飯,不打擾了。」我沒看江遠知的神色,拉著宋宋的手走了。
2
江遠知很晚才回來。
我當時正在查找論文資料,聽到聲音頭也不抬,隻是平淡地說:「回來了?」
江遠知嗯了一聲,然後轉身去衛生間洗澡。
洗完出來後,他坐在我身邊不遠的位置,毫不避諱的玩遊戲。
我偏頭看了一眼,他大概在和藍菀盈雙排,開著語音問:「你要槍嗎?」
那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他漫不經心地說著調情的話:「嗯,我保護你。」
我在一邊沒有說話,他其實並不怎麼玩遊戲,隻是有時候陪別人打兩把,我們以前因為他打遊戲帶妹的事吵過一次架。
他當時看著我,挑眉真心實意地問:「隻是個遊戲而已,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管過他線上打遊戲帶妹的事了。
我偏過頭沒說話,出去給自己煮了碗面。
吃完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打完了,看著我有些奇怪,問:「你生氣了?」
他長得帥,又有錢,骨子裡還有點玩世不恭的倨傲,很多女生喜歡他。
他不見得是喜歡藍菀盈,他隻是很喜歡她那張有著熟悉輪廓的臉,他遊走在各個花叢中,找的女朋友每一位身上都有我熟悉的影子。
有時是笑起來的弧度,有時是垂首的側影,有時是眼睛,有時是嘴角笑起來的梨渦……
那是我姐姐的影子。
宋宋曾語重心長的勸我離開江遠知,她說江遠知這個人,是永遠都學不會專一和忠誠的。
我當時笑笑沒說話,他不是學不會專一和忠誠。
他就是太專一,所以找的所有人,都是那一種類型。
藍菀盈是最近一個月才出現在他身邊的,以江遠知喜新厭舊的時間來看,這個時間已經算長了,她的五官其實並不太像我姐姐,隻是安靜不說話的時候,身上的氣韻很像。
我坦蕩的直視他,甚至還微微笑了笑,好脾氣的說:「沒有啊,隻是線上打遊戲而已,我怎麼會生氣。」
我的反應太過反常,他沒說話,沉默片刻後握著手機問我:「你要玩嗎?一起?」
在很久以前,我們一起玩過遊戲。
我那時候不會用槍,也不會看地圖,隻知道跟在他身邊,幫他撿子彈撿倍鏡,經常被隊友嫌棄,有時候還會被罵腦殘。
他那時候在遊戲裡從來沒有維護過我,更沒有像今天這樣跟其他女孩子說我保護你一樣保護過我。
因為他不需要跟我玩曖昧的遊戲,所以不需要紳士。
後來他開始帶其他女孩子打遊戲之後,我就再也沒玩過了。
我微笑著拒絕:「不用了,我等會有個報告要做,你自己玩吧。」
說完沒看他的神色,我自己進了書房。
等我查完資料進臥室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
我在門口站了一會,想了想還是沒進去,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睜著眼睛仰頭盯著天花板怔怔出神,很久之後才悵然的嘆了一口氣。
直到江遠知出聲,我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站在玄關那裡。
我不知道他看了我多久。
他沒有開燈,朦朧的暗讓我們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他沉默片刻,問我:「不開心?」隨即又說,「你不喜歡藍菀盈?」
雖然是疑問句,但他的語氣冷靜篤定,帶著漫不經心的冷漠,在我面前陳列著他的分寸,讓我知道在他心裡誰是最重要的。
他說:「你若是不喜歡,以後就不會再見到她了。」
我倦怠的嘆口氣。
我和他之間的問題,從來都不是藍菀盈。
因為即使沒有她,還會有無數個其他人。
更何況還有一輪永遠皎潔明亮的月亮高高懸掛在天上。
這輪月亮是我的姐姐。
我和他的感情裡太擁擠,擁擠到沒有我的落足之地,這才是我想放棄他的原因。
我終於開口,我說:「江遠知,我們分手吧。」
他笑,嗤之以鼻又不以為意,可能以為我隻是在耍小脾氣:「又想不通了?我以為你早都習慣了。」
3
確實,我本應該早就習慣的。
江遠知的花心和濫情並不是一天兩天。
大一剛入校那會,雖然全校都知道我是他女朋友,但他條件實在太好,總有人會明裡暗裡的試探,他來者不拒。
隻要看對眼,皮相性格符合他的審美,所有的曖昧他都照單全收。
我至今仍記得很清楚,他同系的一個女生在江遠知這樣的回饋中,產生撬牆角成功的錯覺,所以耀武揚威的找我示威,我當時頭也不抬,隻是笑:「你再等等看。」
不到一個星期,他就跟舞蹈系的系花傳出緋聞。
有人問我怎麼這樣的能忍,我笑笑沒說話。
我和江遠知是青梅竹馬。
在我還沒明白喜歡是什麼的時候,我就跟在江遠知身後了。
剛上學時,是他拉著我的手,背著我的書包帶我去上學。
有一次打雷,保姆將我一個人鎖在屋子裡出去打麻將,我因為害怕哭的喘不過氣,是他砸破玻璃鑽進來用被碎渣劃破流血的手摸我的頭,讓我不要怕。
後來我在回家路上遇見一個喝醉酒的變態,他將我護在懷裡無論怎麼被打都不肯松開,直到有人聞聲趕過來。
十六歲我過生日在心底默默許願:「我以後要嫁給江遠知。」
吹滅蠟燭前我抬頭,看見他正偏頭專注的看著我的姐姐,冷漠凌厲的眉眼像是被軟化下來一樣,連嘴角都帶著溫柔的笑意。
是的,我的姐姐,我那樣優秀、美麗、溫柔的姐姐,在我和江遠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回憶裡一直被我極力忽視,避免提起的姐姐。
我這樣自欺欺人,就好像那段年少青蔥歲月裡,隻有我和江遠知我們兩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