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網紅甜品店顧客眾多,重重的跪地聲引得許多人都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來。
那女生無助地跪在地上,發絲被冰水染得湿漉漉的。
年紀尚輕就被人跪的我,嚇得立馬繞到她身側,夭壽夭壽,被人跪我要短命了。
然而這個女生仿佛就是想讓我短命,一邊抽泣,一邊又朝我的方向繼續跪。
攥了攥身上的病號服,跪在地上的女生深深吸了口氣,擦掉眼淚,抬頭看我。
玉容寂寞淚瀾幹,梨花一枝春帶雨。
我腦子嗡地一聲,看到她的模樣卻突然莫名想到了這句詩。
欲泣未泣,巴掌大的小臉淚痕未幹,小鹿一樣的眼睛盛滿一池春水,仿佛下一秒春意就泄下,任憑雨打梨花。
美人垂淚,楚楚可憐,不過如是。
我的內心哦吼吼,小美人,嗚嗚嗚真好看嘿嘿嘿……
然而下一秒,剛聽清她說的話我就憐惜不起來了。
小美人貝齒輕咬唇瓣,甫一開口淚珠就劃了下來。
「鬱歡,你不願意救我,我理解你,可……求求你,不要搶走策延好嗎,我……我隻有他了。」
11
小美人說出來的話略帶哭腔,但並不妨礙ŧũ̂₎她字字咬得字正腔圓,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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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品店的各路吃瓜群眾聽到此話,開始窸窸窣窣地交頭接耳起來。
被美色衝昏了頭腦的我才發現,這哪是什麼嬌弱的垂淚小美人啊,這明明是用眼淚做武器的小白蓮女配蘇蓮芙。
領略了女配姐姐精湛的演技,我不禁懷疑,當初在厲策延面前,我是哪來的自信,覺得我也行?!
吃瓜群眾各自腦補完了自認為的故事首尾,紛紛安靜下來,等待著接下來的情節發展。
一時間,整個店裡隻有蘇蓮芙抽泣嗚咽的聲音。
要不是我知道事情真相,我恐怕也會站在這個嬌嬌弱弱、還穿著病號服的美女這邊,腦補出一出百萬字的愛恨情仇。
說實話,我從前從沒直面過什麼白蓮花小綠茶,如今一上來就給我整個這麼高段位的,我一下子還真有點吃不太消。
蘇蓮芙許是覺得氣氛營造得足夠了,抹了抹淚,來扯的我褲腿兒。我愣了一下,竟然沒來得及躲開,小白蓮又嗚咽了兩聲,抬頭看我。
「鬱歡,我們是從高中就認識的好朋友,我們這麼好,如今我腎髒衰竭需要換腎,策延叫人找遍了咱們整個市區和周邊市區,都沒有合適的腎源,隻有你和我配型成功。即使如此,我把你當姐妹,死死瞞著策延,不希望你受到一點傷害。但,後來策延他知道了,去求你幫忙,你不願意……這,沒關系,我一點都不希望你受這個苦。」
蘇蓮芙扯出一個微笑,流著淚,笑簡直我見猶憐。她說著說著,突然又緊緊蹙起了眉,淚水大顆大顆掉下來:「但是……但是我求求你,我知道你愛策延,甚至設計讓他跟你結婚。那時候的我,雖然心痛得快要裂開了,但仍然願意放棄,讓你幸福。我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要自己放下策延,也勸策延忘了我,好好跟你過日子。因為你是我的姐妹,我寧願選擇自己永遠守著心裡的苦痛。」
我使了使勁,這娘兒們力道還挺大,我硬是沒從她手裡救出我的褲腿。
周圍人聽著蘇蓮芙帶著哭腔的講述,開始對我指指點點,仿佛他們憑這一面之詞,就已經窺探到了事情的真相。
「呼……」蘇蓮芙將碎發別到耳後,故作堅強地落淚:「雖然我失敗了,還是沒忘記策延,但如今策延跟你離婚了,而我……看我這病恹恹的樣子,也沒多久可活了。鬱歡,我求求你,先別搶走策延,好嗎,再等等,再等等,等我死了,就把策延還給你,好嗎鬱歡……求求你……」
等說完這些,蘇蓮芙便不再說話,自顧自地開始哭泣,看得一旁的顧客們心都緊緊揪了起來。
一瞬間,各人之間都在低語議論。
說的話不過是什麼「搶人家男朋友這種事也做得出來,虧這小姑娘還把那個女人當姐妹」「拆散人家小情侶搶男人這種事,都 9102 了還有女人有臉做嗎,嘖嘖嘖」「這小姑娘哭得太可憐了吧,現在真是什麼人渣都可以當人了」。
作為一個在原世界極為普通的人,如今親身遇到這種情況,我真是氣到發抖,又冤枉又想哭。
但我不是原主,這冤屈八竿子也打不著我,就算是原主,不否認她確實設計了厲策延,但這姻緣本就是她的,連公平競爭的機會就已經憑一條手環出局,這些髒水也不該被潑到原主身上。
12
「喂,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我尋聲望去,一個年輕的女孩義憤填膺地開口,看起來仿佛為了正義而戰似的。
「啪」。
我受不了這委屈,原主也不該背此罵名。
我狠狠拍了一下咖啡桌,雖然手有點痛,但是氣勢要跟上。
我打開奶茶杯蓋,把裡面的奶茶朝蘇蓮芙潑了過去。
蘇蓮芙顯然沒想到她印象裡隻會反復說著「不是我」的小白花女主會有這樣的舉動,被潑了個正著。
「啊……」
蘇蓮芙原本帶有水珠,仍有著凌亂美感的發絲被潑上了淺褐色的奶茶,徹底沒了形象。幾顆珍珠順著她的頭發滑下來,這樣的場景,甚至還有些喜感。
人群中又發出一陣驚呼聲。
這奶茶還是溫的,潑過去跟洗臉似的,應該還挺舒服,便宜這小白蓮花了。
「叩」,我將空杯扣在桌上,看著剛才出聲的年輕女孩,一字一句地說:「第一,女孩子家家的別在不了解事情真相前就罵另外一個人不要臉,這會顯得你很Ťū́⁴無知;第二,如果真的好姐妹是她所說的那樣,我寧願永遠不交好友,」
我指了指狼狽不堪的蘇蓮芙:「明知道手環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唯一東西,還要因為覺得它好看,不顧我的多次拒絕,索求這件對我很重要的東西。」
「僅僅因為它好看,她喜歡,」我蹲下身,將她的手環奪下來。蘇蓮芙死死抓住不肯放手,被我硬生生扯了過來:「這樣的,不顧你的想法的好姐妹,你要嗎?」
被我質問的女孩愣愣沒法開口,我向她走過去,咬著牙,一字一句地文:「說,這樣的好姐妹,你要嗎?!」
女孩低著頭,木木地晃了晃頭,又仿佛想起什麼一般,說:「就算她做得不恰當,那你搶她男朋友是事實吧?」
「男朋友?」我感覺眼角有些湿潤潤的,或許是因為自己被人冤枉卻無法完美辯解,也或許是因為心疼原主曾受過的一切苦:「那你知道我曾救過她的男朋友嗎?那個時候,他們還不認識,而那個男人隻記得救他的人有這串手環。」
我衝她晃了晃,手環上的蝴蝶吊墜叮鈴作響。
「是她冒名頂替,知道那個男人喜歡她是因為認識這串手環,她也從來未說起過真相。」
「那,那是因為她太害怕失去她男朋友了,能理解啊,但你設計結婚,就是不對!」女孩子咽了咽口水,大聲辯解。
「呵,男朋友……你又可知,他一開始其實是我的男朋友……」我想起原劇情中,厲策延和成鬱歡大學的時候都隱隱約約互有情意,也順理成章地交往。若一直如此順利下去,也可能會漸漸發展成甜甜的清新校園文或都市文。
蘇蓮芙的原生家庭造就了她格外愛慕虛榮的性格,得知厲策延各方面條件都是上佳後,她三番五次地接近他,更是在機緣巧合之下知道厲策延和蝴蝶手環的事情,問成鬱歡撒嬌耍賴般地要來了女主珍藏在小寶盒裡的這個,母親唯一的遺物。
她故意把自己包裝成當初救下厲策延的小女孩,利用恩情一步步引誘他,陷害成鬱歡,挑撥他們倆之間的關系。兩人之間的信任在蘇蓮芙的幹預下漸漸磨光,這才有了如今的厲策延和成鬱歡。
而成鬱歡也是個痴情的。性子軟糯的她,做的最烈的一件事就是去找對她感覺不錯的厲母,假說自己有了身孕,利用厲家血脈逼婚厲策延。
而換來的這一切,對於成鬱歡來說,真的值得嗎。
「你說得對,原來的成鬱歡做錯了,」我敲了敲心髒的位置,一不注意眼淚就掉了下來:「這樣就被人搶去的男人,不要也罷。」
成鬱歡,如果現在讓你重新選擇,你還會走原來的路嗎。
我擦去眼角溢出來的眼淚,別哭,現在的你沒有錯。
「曾經我做過的事,錯了就是錯了,我不否認,」我勾勾唇:「但是你們明明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就自認為知曉了一切呢。我曾錯信了她,也錯愛了他。所以如今我知道了,也看透了,我早就放棄他了,何談,把他再還給你呢。」
我回過頭,對狼狽的蘇蓮芙說道,不經意看到她眼神怨懟,宛如猝了毒一般。她連忙低下頭去,調整好自己,慢慢站起來,依舊是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鬱歡,你怎麼能這麼說,這個手環明明是我媽媽留給我的啊。」
「你是瞎嗎,」我簡直氣笑,將手環內側翻轉,展示出來:「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戴著這手環,就沒發現上面有我名字的縮寫?你是不是瞎啊。」
蘇蓮芙瞪了瞪眼睛,張了張嘴:「那,那,那你把策延還給我……」
「歡歡,不好意思,路上堵車我來遲了……這是怎麼了?」
我回過頭,午後的暖陽逆光打進甜品店門口,我眯了眯眼,隻看到一個黑色的輪廓,和幹幹淨淨的白襯衫。
橙色的光暈鋪散開來,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淡化了。
我忽然有點想哭。
隻有一個人面對漫天流言蜚語,獨身戰鬥時,或許你最需要的,就是這麼一個同你並肩作戰的人吧。
「你來了。」
「我來了。」
13
想起那天逆光之中,染上夕陽餘暉的白襯衫,我思考了許久,還是決定給他發個消息。
畢竟,他算是幫我解決了殘局。
我刪刪寫寫,不斷糾結詞句,隻說謝謝會不會太沒有誠意了啊,可我想不出別的話了,隻能任憑光標跳動在「謝謝」兩個字後。
最終心一橫,按了發送,看到界面中的綠色對話框,我深深呼出一口氣。
了卻心裡一樁事兒,我癱在床上繼țûₜ續思索劇情。
按照原劇情發展,女主被男主厲策延關在當初那幢別墅,絲毫不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情。
而女配蘇蓮芙所謂的腎髒衰竭,也完全是無病呻吟,不過是因為發現厲策延跟成鬱歡還有聯系,所以要整點幺蛾子出來,把厲策延的注意力吸引回來。
於是她要求她的愛慕者——一個年輕的主任醫生為她開了一份假的病症單。
這個醫生的科室剛好是腎髒內科,所以就有了「腎髒衰竭」的蘇蓮芙。
厲策延找到女主要求她換腎,那你直接跟他說自己也沒腎了唄。
她偏不。
女主就說自己不答應不願意,偏偏不說原因,要死要活的。
厲策延一怒之下給女主打了大劑量的迷藥,送到醫院想要強制換腎。
卻沒想到昏迷的女主恰好被準備聽從父親命令,出國進修的男配南宮御祁撞見,南宮御祁通過他父親的能力,把女主帶到了國外。
因為迷藥的劑量太大,加上女主原本就被禁錮了太久,身體衰弱,到了國外,依舊沒有保住腹中的孩子。
厲策延這個憨批發現女主失蹤了之後,追查許久,過去了三年,一點都沒有懷疑到女配蘇蓮芙身上。
直到他偶然出差到了女主所在的地方,看見了熟悉的身影,於是跟了過去,誰知遇到了敵對公司派來的殺手。
行吧,這下又懷疑女主是敵對公司派來的。
即使是女主心軟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
我嘆了口氣,女主也太不爭氣了。
換我被虐了這麼久,一定巴不得離這瘟神遠遠的,最多把他扔到醫院,沒把他丟在路邊任他自生自滅都是我太過善良了。
但是由於我替女主挑明了真相,厲策延提早發現了這一切。
所以現在的發展,不一定就會按原劇情的路走了,接下來的一切對於我,都是不可測的未知數。
或許是空調的冷風吹得人太舒服了,我迷迷糊糊地想,應該快刀斬亂麻解決了男主男配女配這一系列劇情,就帶著我的一億元去逍遙自在了。
……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我猛然被電話鈴聲驚醒,昏昏沉沉地摸索著手機。
「娘希匹,」我嘟囔了一句,「我剛睡著……」
看不太清楚備注,我直接按下了接聽:「喂?……」
「歡歡,是我。」熟悉的男聲溫溫柔柔的:「下午有空來跟我聚一聚嗎?」
14
我到了西餐廳,南宮御祁已經到了。
「歡歡,這裡。」看見我,南宮御祁向我招了招手:「坐。」
「嗨,好久不見。」我打量了一下周圍,打趣道:「喲,實習醫生升職轉正啦,肯下血本請我來這麼上檔次的西餐廳了?」
南宮御祁低頭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抬頭看我:「沒有沒有……是這樣的,我要出國一段時間。」
「出國?」我忽然在腦海中對上了原劇情的時間線:「怎麼這麼突然?」
南宮御祁淺淺嘆了口氣,秀氣的眉微微皺起:「是我父親,他其實早就希望我出國進修了。不過我一直不想去,怕萬一等我回來,我已經徹底沒有機會了。」
他笑著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