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心虛地別開了眼。
「不過如今,我想我父親說得對。」南宮御祁似乎沒有發現我的窘態:「當個小小的實習醫生,憑自己慢慢來,我想,會等太久。不如出國一段時間,充實一下自己。」
這個男配,其實在我心裡,已經把他當作好朋友了,如今談起離別確實有幾分傷感。
「那你去得久嗎,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確定。」南宮御祁望向窗外,馬路上川流不息,有人來了,又有人離去:「但我會盡快回來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笑道:「那行,等你回來,換我請你吃西餐。」
「好,一言為定。」南宮御祁溫柔地舒顏一笑:「先不說這個了,先吃飯吧。」
他拿過菜單,遞給我:「這家餐廳最出名的就是他們家的黑松露套餐。」
南宮御祁向我點了點菜單上黑體加粗的推薦欄:「要試試嗎?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好啊,唔……黑松露煎海鱸魚,和黑松露燴牛排,要哪個呢……」我想了想,看到南宮御祁正準備替我點餐,連忙答道:「那我要一份黑松露燴牛排吧。」
南宮御祁聞言愣了愣,忽然定定地看了我一會,斟酌著開口:「歡歡……感覺有點變了,歡歡你以前不是說,不太喜歡牛排嗎?」
低頭看菜單的我聞言不由得渾身一僵。
在這個世界待了有一段時間,就差點以為自己真的是成鬱歡了。
「而且,歡歡你喜歡了厲策延這麼多年。」南宮御祁認認真真地看著我的眼睛,猶豫,卻又堅定:「如今你們分開了,你真的這麼快就釋然了嗎?」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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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砰砰砰。」
正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坐在靠窗位的我們聽到身旁的玻璃砰砰作響。
南宮御祁剛拉開半遮擋的窗簾,我就被嚇到了。
厲策淮說好的偽造了我的行程呢?!
那一窗之隔那個看起來與我有血海深仇的男人是誰?!
不就是厲策延那廝嗎?!
他看起來風塵僕僕,眼睛血紅血紅的,死死盯著我,像是看到了久違的獵物。
厲策延確認了我們的位置,大步流星地推開店門,朝我們的包廂走了過來。
南宮御祁見狀,立馬站起身來擋在我身前。
「你這段時間一直在躲我,就是因為還是和他有聯系?」厲策延瞪了一眼南宮御祁,又盯著我咬著牙問。
我拍拍站在身前的南宮御祁的肩膀,示意他沒事,就站了出來。
「啊,厲總知道我在躲你啊,那還舔著臉不知恥地來找我?」我把握著手機的手背在身後,對厲策延道。
「成鬱歡,要不是我來找你,我大概都不知道你和他在外面勾勾搭搭。」厲策延一觸即燃的模樣,像是抓到妻子出軌的丈夫,看得我氣到想笑出聲來。
「別,厲總別往我身上潑髒水。」我笑著衝他擺擺手:「您貴人多忘事,半個多月前是您親手把離婚協議書交給我,讓我給您一個滿,意,的,答,案,我給了,您記起來了嗎!」
我刻意將讀音重讀,欣賞厲策延的表情逐漸從憤怒慢慢變為無措,看著有趣得很。
瞥到我手上的蝴蝶手環,厲策延冷靜下來:「鬱歡,你聽我說,我當時錯把阿芙當成了你……」
「阿芙?」我打斷他的話,調笑道。
「不……我當時錯把,蘇蓮芙,當成了你。」厲策延沉默了一瞬,改口道:「所以,這一切都是誤會。鬱歡,我們能忘記曾經不愉快的事情,從頭再來嗎。」
「我說厲總是貴人多忘事,是真沒錯。」我想起原劇情中原主受過的一切來自厲策延的傷害,就覺得他現在說的從頭再來是多諷刺的事情:「您能忘記這一切,我不能。」
我悄無聲息地把手機放回口袋,看著厲策延:「另外,厲總好像忘記了半個月前,我跟你說的,自此,天高路遠,男婚女嫁,我和厲總再不相幹。」
「不可能!」厲策延想衝上來拉我的手臂,被南宮御祁擋住了:「十年前你救了我的命,鬱歡,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慢慢彌補你,好嗎?」
看著他真摯的表情,我似乎感覺心中隱隱有些陌生的松動。
有點奇怪。
我甚至都快抑制不住即將脫口的「好」字。
16
就在我已經張開嘴,發出半個音時,包廂的門被猛然推開了。
我們都回過頭去。
是個熟人。
「策延……」今天的蘇蓮芙穿了一身綴有蕾絲的純白連衣裙,沿至裙擺的歐根紗隨著她的動作搖擺舞動,走動時更宛如步步生蓮一般。
很漂亮,可惜蛇蠍心腸。
我心下默默補充。
「阿芙……蘇蓮芙,你怎麼來了?」厲策延習慣性地叫出她的昵稱,看了我一眼,又連忙改掉。
聽到厲策延叫自己全名,蘇蓮芙瞬時紅了眼眶:「我和鬱歡有些誤會,想跟她當面解釋清楚。」
別,別扯上我,你明明就是想跟厲策延解釋,扯什麼我啊。
「哦,是嗎,既然如此,那請厲總先出去一下?」我挑挑眉。
蘇蓮芙噎了一下,揪了揪裙子:「不……也跟策延有關。」
「鬱歡,這麼多年沒見了,我真的不希望我們之間變成這樣。」蘇蓮芙說完,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我真的不希望,你一見我,就冷言冷語,惡語相向。」
「我……我不知道這串手鏈,在你和策延之間是這麼重要的東西。」拭了拭眼角,蘇蓮芙低著頭,不停用手指絞著發絲:「我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你隻有一個腎了,我覺著,你可能不希望別人知道這件事情,所以我就想。」
蘇蓮芙側了側身,用餘光看著厲策延的反應:「所以,我就想,換我對外聲稱腎髒衰竭,替你尋找合適的腎源。」
漏洞百出是不是?
目的性強是不是?
但厲策延這個憨批,他信了。
或許跟我一樣,看到策延老憨批動搖的表情,蘇蓮芙向我衝過來,白裙子搖曳得跟影子一樣。
「鬱歡,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求你原諒我吧……啊!……」
我發誓,我沒推她。
我連她的裙子邊邊都沒碰到,她自己撞到我身上,又後退兩步撞到了背後的西餐桌,捂著肚子趴在地上喘息。
「啊,我的肚子……策延……我的肚子……」
看著蘇影後的表演,我不由得想起我們世賢語錄。
但厲策延顯然不是洪世賢,沒有看出影後演技的破綻。
蘇蓮芙抬起盈盈水眸看著厲策延:「策延……我懷了你的孩子……啊……我的肚子好疼……策延救救我……」
厲策延半扶著蘇蓮芙,抬頭剛想質問我,爆滿的求生欲驅使我連忙撇清自己:「不是我,我可沒碰到這個玻璃娃娃。」
「成鬱歡……」厲策延抱起蘇蓮芙:「你不是以前那個善良的女孩了。」
說完,抬步便走。
「厲策延,等等。」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叫住他,甚至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你真的不信我嗎?」
厲策延沒回頭:「現在的你,可真惡毒。」
我緊緊揪住胸前的衣服,不對不對,不對。
又是這種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
這次,心口處傳來的情感依然陌生。
不過不是悸動。
而是類似痛徹心扉之後,徹底放下的感覺。
這種奇怪的感覺來得突然,去得也很快。
仿佛剛才不受我控制的一瞬間就像是我的錯覺。
「等等。」
我再一次叫住了即將離開的厲策延。
快步走到他面前,用盡全身的力氣,甩了他一個巴掌。
「記住,這是你欠成鬱歡的。」
17
忽然被打的厲策延顯然沒反應過來,剛準備出聲呵斥,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厲策延安撫好蘇蓮芙,轉過身接起電話:「你說什麼?!不可能!」似乎聽到了什麼重要的消息,又連忙低聲說了幾句,匆匆掛斷了電話。
甚至都隻來得及警告地看我了一眼,就帶著蘇蓮芙離開了。
這下,包廂裡有隻有我和南宮御祁了。
想起剛才那個走向明顯不太對的對話,一時間整個空間就無端有些寂靜。
南宮御祁突然輕輕地笑了笑。
「雖然我發現歡歡好像變了一個人,但在剛才,我依稀發現熟悉的你又回來了」。南宮御祁道:「就在厲策延希望你們能重歸於好的時候,你的眼神。」
「歡歡,是個真摯,溫柔,又重情的女孩子,她在看向……厲策延時,一直是那麼細膩柔和,即使厲策延對她,並不好。」仿佛在透過我描述另一個人,南宮御祁一邊回想:「就算如此,歡歡的眼神裡也很幹淨,隻有讓人心疼的失望。」
話音落,南宮御祁又歪了歪頭看著我,微微笑著說:「不像剛才打他時,你的眼神中,有……很多情緒。」
「更像是一個旁觀者、局外人。」
南宮御祁拿過外套穿上,將扣子顆顆扣起。
又虛虛撫了撫我的頭發,似乎隻是一個普通的朋友,他意味深長地開口說:「或許……我這次出國,是正確的。」
我沒想到南宮御祁的感官這麼敏銳。
或者說,他對成鬱歡,這麼了解。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隻能目送南宮御祁離開。
等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時,我才靠在牆上閉上了眼。
剛才面對厲策延時,心裡陌生的悸動已經完全找不到一絲蹤影。
我知道,成鬱歡,已經徹底放下了。
18
「你來晚了。」
我睜開眼,看著半倚在包廂門上的青年,道。
厲策淮今天難得在襯衫外穿上了一件黑色的西裝。
襯得他身上的病弱氣少了大半,反而多了幾分精神。
他輕聲咳了咳,坐到了一把椅子上,為自己倒了杯水,慢慢酌著。
「要不是我來得早,你敢打厲策延嗎。」
厲策淮勾了勾唇角,開玩笑似的看我。
「敢是敢,但……」我想了想,要是沒有厲策淮安排人給厲策延打了那個不知道內容的電話,唔……我可能,不一定能打過,一米八的厲策延。
厲策淮單手拄著臉,看著發呆的我笑笑,站起身衝我微微低著頭:「抱歉,成小姐。我一沒注意,就讓厲策延查到了你的位置,是我的疏忽。」
被他這麼說,我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怪他了,隻能晃晃手表示沒事:「厲策延還是有些能耐的,沒事沒事……還有,謝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