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策淮聞言,情不自禁地笑出聲。
「經過剛才這麼一場鬧劇,還沒吃上飯吧?」厲策淮笑起來總是會習慣性地抿起唇,軟化了他本來有些冷硬的臉部線條,就像是春風吹開冰封的溪流:「作為賠禮,我請客。」
「好啊,那我可不客氣。」我看他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也不破壞他的興致,從善如流地答應:「下次我請你。」
厲策淮隻是依舊輕勾唇角笑著,不置可否,把菜單交給我。
「也隻有厲策延看不出你與成鬱歡的區別了。」厲策淮抿了口紅酒,低聲道。
「什麼?」我沒有聽清,把視線從菜單轉到他臉上。
厲策淮幫我倒了杯紅酒,笑著搖了搖頭。
「沒什麼。」
19
這段時間,我過了一會比較舒心的日子。
沒人來找我,我自己在家,遊戲充值永遠是最貴的那一檔,每天空調打到最冷,裹著被子刷某寶。
「哇噻,這件衣服好漂亮,四位數?買!」
「新款高端臺式機打折了?可以可以,頂配,買!」
「這瓶香水是我想要的!咦,成鬱歡有啊,哦就剩大半瓶了?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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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待發貨欄的一堆東西,我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
電話鈴響,我看了一眼,是厲策淮,就接了起來。
「喂,成小姐,是我,」厲策淮的聲音不重:「厲策延聽說蘇蓮芙的孩子沒保住,正在滿世界找你呢。」
「這才幾個月的孩子啊,我碰都沒碰她,就她自己來個平地摔,就沒保住?」我抓了一把薯片,嘎吱嘎吱地開吃。
厲策淮低低笑了一聲:「聽醫院那邊說兩個月,但是真實消息,這孩子到底是誰的,也就蘇蓮芙自己知道了。」
「哎,不對啊。」我拍拍手上的薯片碎末:「我和厲策延不也大半個月前才剛離的婚嗎,既然蘇蓮芙說孩子是厲策延的,那這孩子兩個月……我可以告厲策延婚內出軌,要求財產分割嗎?」
「成小姐,果然想得全面,」厲策淮似乎沒想到我會提起這個:「提起離婚訴訟或離婚後一年內再告都是可以的。」
厲策淮頓了頓,道:「而且成小姐,厲策延還沒把你們的協議書帶到民政局,嚴格意義上來說,你們現在還不算離婚。」
「這麼刺激!」沒想到厲策延這憨憨還想吊著我呢:「那蘇蓮芙她……」
「這個我來想辦法,」厲策淮那端有紙頁翻動的沙沙聲隱隱約約響起:「開具假的病例證明,就夠當時給蘇蓮芙確診的那個醫生吃點苦頭了。」
20
天知道我在法院門口看到厲策延滿臉不相信的表情時有多想笑,簡直是我下半輩子的快樂源泉。
估計習慣用金錢解決事情的厲總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被傳召到法院。
我因為「傷心過度」,隻用坐在原告席安安靜靜當個傷透心的怨婦,由厲策淮給我安排的律師發言。
雖然厲策延那邊的律師看起來也是精英中的精英,但畢竟他們是過錯方,且厲策淮請來的這個律師夠牛。
當最後判定厲策延有配偶者與他人同居的事實情況成立,我可以盡可能多得到財產分割的結果時,厲策延那個臉色,都快黑得滴出墨來。我就差點沒繃著我這個傷心絕望的怨婦形象大笑三聲。
和厲策延的事兒結了之後,和蘇蓮芙之間也該算算清楚。
聽到「被告某某醫生依據職務便利,替被告蘇蓮芙偽造腎髒衰竭」時,我瞄了一眼厲策延,他還沒什麼反應。
直到法庭提到「被告蘇蓮芙涉嫌敲詐勒索」,拿出西餐廳的視頻錄像時,厲策延的臉色才有了變化。
由於視頻視角是在當時我和蘇蓮芙的側面,所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我手都沒伸,蘇蓮芙自己一屁股墩地上了。
看到蘇蓮芙面色一僵,以及厲策延變幻不定的表情,我一下子沒忍住,笑倒在桌上趴著聳肩頭。
讓我更高興的事還在後面,回到家後,我收到了厲策淮發來的信息,還有一個文件夾,裡面是蘇蓮芙與那名醫生的開房記錄,以及準確的懷孕周期,時間恰恰都對得上。
我看到信息上還說,這些文件也同樣發給了厲策延,他應該已經收到了。
我簡直快笑倒在床上厥過去,厲策淮又給我發了信息,隻有三個字「看熱搜」。
我連忙爬起來摸手機打開 App:「厲氏總裁婚內出軌後,發現小三的孩子不是自己的」,這一系列瓜已經佔據了熱搜,評論區一水的綠色表情,我快笑到劈叉。
又從頭到尾吃完整篇瓜,我笑完平靜下來之後,突然想起什麼,給厲策淮打了個電話。
「你說,我們這個合作,感覺都是你在幫我,我都沒幫你幹什麼。」
「要不是有成小姐的參與,哪會那麼順利,況且,」厲策延緩緩地說:「我說過讓厲策延找不到你,不也疏忽了嗎。」
厲策淮這番話還是讓我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可能聽懂了我沉默的含義,厲策淮聲音清朗:「最後一步,還是需要成小姐幫助。」
「好啊,隻要你說。」我一聽還有戲,頓時提了興趣:「啊,對了,別老成小姐成小姐叫我,多生疏啊。」
「也對,那叫你什麼呢?」厲策淮低低沉沉地淺淺笑了一聲:「歡兒,嗯?」
尾音略略上挑,清清淺淺的一個音節跟過電一樣,酥得我全身麻了一下,我剛要說話就被口水嗆到了。
「咳咳咳……咳咳……」我調整完呼吸,剛一開口:「這樣是不是……」太親密了?
沒等我說完,厲策淮就打斷了我的話:「很好聽,那就這樣決定了。」
「那我們見一面,地點稍後我發到你的手機上。」
「帶上當初厲策延給你的那個戒指。」
21
「戒指我帶來了。」我把紅色的小盒子丟在桌上,整個戒指盒都散發著一股敷衍的氣息:「你想怎麼用這玩意兒啊。」
厲策淮打開盒子,看著厲策延敷衍買的戒指,嫌棄地撇了撇嘴:「還給他。」
「別吧,厲策延沒讓我還他,把這戒指賣了稱兩斤排骨做糖醋,它不香嗎。」我對著陽光看了看,倒有點舍不得:「而且,其實這樣看看,還是挺好看的,可以掰直了穿根線做條項鏈。」
「吧嗒。」
我抬頭,厲策淮把盒子從我手裡拿過來合上:「不許留著,我替你丟。」
「哎哎,等等等等!」我伸手去夠,沒想到厲策淮往後仰著身體,就是不讓我拿到:「行嘛行嘛,我去還給他就是了。」
「不行,我改變主意了,還是扔了比較好,一勞永逸,省得看著心煩。」厲策淮壞心眼地衝我晃晃戒指盒,就是不給我。
「不……不是,哎呀,」我就是搶不到盒子,隻能撒氣地拍了一下他:「你想啊,我要是不還給厲策延,說不定那個自作多情的還以為我對他餘情未了,留著個戒指當念想呢。」
「真的準備還給他?」厲策淮微微側著頭看我,表示懷疑。
「真的,你看我的眼神,多真摯,多清澈。」我靠在桌面上,努力睜大眼睛與他對望,希望他能看清我的誠意。
厲策淮一開始還能保持不動,或許是被我眼裡滿滿的誠意打動了,不過三秒就有些心虛地移開了眼神。
「咳……好,我信你。」厲策淮把戒指盒丟給我,起身準備離開,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厲氏。」
「你跟我一起去?」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兄弟之間的具體情況,但看厲策淮說要讓厲策延生不如死的狠勁,讓他們倆見面真的沒事兒嗎。
「嗯,怎麼,你不會剛才說要還給他是騙我的吧。」厲策淮疊了疊襯衫的袖口,用袖扣別起來,挑眉看我。
「沒有沒有沒有,那走吧。」我連忙否認:「不過你說,上次我們這麼坑厲策延,他會不會一生氣,叫保安把我們趕出來啊,畢竟厲氏怎麼說也是他的地盤。」
厲策淮取過西裝穿好,拍了拍我充滿智慧的腦袋:「放心吧,有我在,沒關系的。」
跟他出了門,厲策淮徑直走到了駕駛位坐了進去,向我勾了勾手。
我小跑過去坐進副駕駛,系好安全帶,看他:「你開車?你身體還好嗎,吃得消嗎,要不還是我來吧?」
厲策淮聽我問了一堆,倏忽一愣,而後斂眸低低地笑起,長長的睫毛彎垂下來,在眼底打下一扇鴉青的陰影。
我看著他的側臉。厲策淮本身就因為身體不好,看起來有些病態蒼白,午後的暖陽透過車窗,在玻璃上淺橙色的光暈鋪散開來,陽光落下來撒在他的肌膚上,更顯得有些晶瑩剔透的光彩。
嗚,他的皮膚也太好了。
我決定了,回去要囤一箱 SK-II 每天泡澡用。
「沒關系,有些事我還是可以的。」厲策淮刻意把聲線壓低了些,尾音似乎意有所指地撩起。
「啊那行吧,你要是累了就換我來。」他都這麼說,我隻能聽他的話順從了。
厲策淮微微眯起桃花眼笑,看起來竟有幾分繾綣:「好。」
22
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二十八層總裁辦公室,前臺小姐姐看了我們一眼,連有沒有預約都沒問,就放我們進去了。
對此我隻能嘖嘖嘖,厲策延這公司,安保情況堪憂啊。
雖然我認定了厲策延他就是個憨憨,但不能否認的是,作為一個總裁文的男主,在商業方面他是合格的。
厲策延二十二歲時,他爸媽就把剛收購的小破公司扔給他接手,僅僅三年,他就讓這所小公司在商業領域佔有不容小覷的一席之地。
然而話又說回來,即使可以誇他一句不可多得的商業天才,但這還是掩蓋不了他婚內出軌,識人不清的事實。
「叮咚。」
我發一會愣的功夫,電梯就到了二十八層,厲策淮帶著我左拐右拐地到處走,看起來熟門熟路的。
走廊盡頭,一間看起來就不一般的辦公室出現在我們面前。
一旁秘書室的秘書長看見我們,連忙出來,湊過來問:「您好,請問有預約嗎,厲總現在在休息,不方便會面。」
厲策淮答了一句「沒有」,就不顧秘書長的阻攔推門進去了。
正在辦公桌上看文件的厲策延聽到動靜抬起頭,看到我們,特別是看到厲策淮進來,顯得有些驚訝。
「你們怎麼來了?」
厲策淮看著我,朝厲策延的方向抬了抬下颌。接收到他略帶警告的眼神,我隻能慫了吧唧地把戒指盒掏出來,放到桌上。
「就,當時結婚那個戒指你沒拿回去,我想吧,還是還給你比較好。」
厲策延看著桌上的戒指盒沉默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什麼。
好一會,他才取過盒子打開,將戒指拿出來,在指尖輕輕摩挲。
「鬱歡,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把戒指還給我……嗎,」厲策延低著頭,視線直直地看著指尖的戒指:「我們之間真的不可能了嗎?」
「對,不可能,恕我直言,我嫌你髒。」我斬釘截鐵地打斷他:「我這次來,隻是來還你戒指,僅此而已。現在戒指物歸原主,我也該走了。」雖然辦公室裡的空調吹得很舒服,但我實在難以跟厲策延共處一室,拉著厲策淮就回身打算走。
「鬱歡,我是愛你的,是我錯了,是我知道得太晚了。」厲策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孤寂的味道:「你有……愛過我嗎?」
聽到他的話,我隻覺得替成鬱歡感到可悲。
我安撫了一下厲策淮,回過頭看著厲策延說:
「我以為,你應該是最清楚成鬱歡有沒有愛過你的。」
「要是她從未愛過你,那她怎會明知道你的心不在她身上,仍奢求你終有一天能看到她的好,能把對蘇蓮芙的愛分一點點給她?怎會甘願在你們三個人的糾纏不清中成為那個最卑微的人。你說,她這是為了什麼?」
厲策延將視線挪開,沒有說話。
「你說得對,你知道得太晚了。」我自顧自地說:「若是你能早點發現這一切,成鬱歡也不會受那麼多苦,她也不會一次次充滿希望,最終等來的卻隻有失望。」
「你錯把他人的假意當成真愛,卻從來不願意施舍一點目光給成鬱歡滿懷熱忱的真心。」
「你本來有機會的,若,你能從一開始就堅定地接受成鬱歡柔軟無害的真心,選擇相信她,你們會很快樂地生活、結婚、生子,一切都會很幸福。」
厲策延深深埋下頭,不願意說話。
我知道厲策延說的愛是真的,可惜,這份愛曾經去得太輕易,如今卻來得太晚了:「但是,你要知道,在你選擇相信蘇蓮芙而不是成鬱歡的時候,你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我呼出一口濁氣,心裡深藏著的,成鬱歡的委屈,才稍微減輕了一點。
看他這副樣子,我倒生了幾分不忍。
「希望厲總,往後別再把那個真心愛你的人弄丟了。」無論如何,我都隻能言盡於此。
我扯扯厲策淮的袖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