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頭看向沈子清，他對這句話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但這瞬間，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沈子清在我生活中的參與度，早已遠遠地超過普通朋友。

可怕的是，我對此竟然已經習慣了。

大到我家人住院，他跑上跑下幫忙；小到我的各種生活習慣，他都了解、遷就。

很多過往細節奔湧而來。

我有些茫然。

他對我好，到底是因為我哥，還是因為我？

我心不在焉地涮著肉，試想了一下沒有沈子清的生活。

結論是，好像不太行。

這一刻，我知道自己完了

「哎哎哎，你又跑神到哪兒去了？」王思卓咋咋呼呼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我嘆口氣：「沒什麼，思考一下人生大事。」

「什麼大事？」沈子清表現得很有興趣。

我望進他的眼睛，裡面映出小小的我。

有些事是該問清楚了，但現在顯然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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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岔開話題，問王思卓：「你跟徐婉茗怎麼認識的？」

王思卓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可終於想起來問我了。」

然後又賤兮兮道：「你猜。」

我美滋滋地吃著沈子清剛撈給我的蝦滑，不在意地衝王思卓搖搖頭：「愛說不說，反正現在你們倆是什麼關系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被包裝成什麼關系。」

王思卓滿臉詫異：「天哪，妍妍，你是不是被李哥附身了？這可不像你能說出來的話。」

我懶得跟他廢話，轉頭極盡所地能對沈子清做出了一個賣萌的表情：「我想喝啤酒。」

不等他反對，我就伸出一根手指強調：「一罐，就一罐。」

王思卓再次為自己鳴不平：「你的藝人有可能和一線女星談戀愛了，你現在隻想著喝啤酒？而且你喝啤酒，為什麼要他同意？」

沈子清漫不經心地回答：「因為妍妍胃不好，我受她哥所託照顧她。」

最後啤酒我是喝到了。

但因為沈子清這個回答，心情不太美麗。

後面聊天我也都非常敷衍。

甚至今天都沒留下收拾碗筷。

反正是他自己請人來的，就自己收拾吧。

送走王思卓，我回自己家泡了個漫長的澡。

果然腦子不夠用就要少思考。

越想越亂。

之前蹦出來的大膽想法，也因為沈子清那句「受我哥所託」動搖了。

最後覺得還是不要為難自己。

先睡為敬，其他的明天再說。

然而等我躺到床上，撈起手機調鬧鍾的時候。

發現一條來自「沈狗」的微信。

就一個字：有。

時間是 10 分鍾前。

往上看，是我之前打出後準備刪除的「沈子清，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可能是因為王思卓那個突然而至的電話，不小心發了出去。

他有。

很好，今晚徹底地睡不著了。

8.

我放下手機，將被子拉到頭頂。

沈子清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不知道為什麼。

我以前總下意識地覺得，他和這些世俗情愛扯不上關系。

讀書的時候，我哥把成績混到差不多，剩下的時間就如同大部分同齡孩子一樣，盡情玩樂。

但沈子清不同。

他永遠都在拼盡全力，追求穩定的第一。

因為他背後，什麼依靠都沒有。

聽我哥說，他第一次注意到沈子清，是同學在議論。

沈子清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喪生。

而他要被自己的姑姑領養了。

這種變故對初中生來說是巨大的。

沈子清的故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同學們的熱議話題。

大家並沒有什麼惡意。

但青春期的孩子不知深淺。

尚且不清楚有些傷口一旦被提及，就是二次傷害。

不幸中的萬幸，沈子清的姑姑待他很好。

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該寵的寵，該罵的罵。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

沈子清成長為一個很好的人。

不卑不亢、沉穩優秀、心地善良。

但走得近的人都知道。

他心上有個補不上的缺口。

姑姑待他再好，終究和親生父母不同。

他一路向前，從未停歇。

拼盡全力地握住人生主動權，活出了今天的模樣。

我眼睛忽然有些泛酸。

這些年第一次。

我開始認真地思考。

沈子清內心的不安，現在消除了嗎？

這時，微信突然響了。

沈子清發來信息：睡了嗎？

我：沒有。

看了眼時間，凌晨十二點半。

他秒回：你明天要是沒什麼緊急的工作，能不能請假一天陪我去個地方？

我：好。

片刻之後，他回了句：晚安，明天見。

剛放下手機閉上眼，沈子清那張眉眼帶笑的臉就浮現在我腦中。

我忽然大方了那麼一瞬間。

覺得他喜歡誰都好，隻要他開心。

當然，也隻是一瞬間。

一秒之後，我就反悔了。

還是喜歡我吧。

我會努力讓他過得開心一些。

9.

估計是睡前想太多。

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

第二天眼皮太過浮腫，我就戴了個墨鏡。

沈子清朝走廊盡頭的窗戶看了一眼，然後轉頭對我說：「你可能沒發現，但今天是陰天。」

「......」

我無語道：「昨晚沒睡好，眼腫了。」

他輕笑一聲：「你早上頂著雞窩頭，沒刷牙、沒洗臉的樣子我都見過，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講究呢？」

我在墨鏡後面翻了個白眼，那能一樣嗎？

現在可是備戰狀態。

接過他遞來的小籠包和豆漿。

我福至心靈，衝沈子清笑笑：「為什麼同一家店，總感覺你買的包子比我買的好吃，老板娘是不是多給你加料了？」

沈子清幫我拉開副駕的門，沒吭聲。

直到坐進車裡，他才悠悠道：「趙妍，包子你放心吃，我又不收你錢，你突然說好話，總感覺在憋什麼壞。」

「？？？」我在他心裡竟然是這種形象。

細想一下，誇獎策略好像找錯了切入點，沈子清有晨跑的習慣，每天都會給我買早飯，他要是比我出門晚，我就去他家拿，他要是提前出門，也會將早飯掛到我門把手上。

就這麼吃了快兩年了，一句「謝謝」沒說過。

現在突然誇獎似乎是有些奇怪。

借著墨鏡遮掩，我斜著眼睛一下接一下地瞄沈子清。

他睫毛怎麼長得？好濃密。

還有那鼻梁，真是「美人都有好山根」的最佳佐證。

嘴唇也是，厚薄適中，翹起來的時候讓人不自覺也想跟著笑。

而且......看起來......似乎很好親。

「你老看我幹嗎？」沈子清突然出聲，嚇得我一激靈。

「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我明明連頭都沒轉。

他彎彎唇角：「男人的第七感。」

我剛要懟回去，卻發現這條路有些熟悉：「我們這是......去墓地？」

之前有年清明節，趙宸帶我來祭拜過，但我不太能記路，所以現在有些不確定。

沈子清柔和地應了一聲：「嗯。」

幾秒後又說：「帶你去看看我爸媽。」

我莫名地有些緊張，眼皮腫不腫什麼的也不重要了，趕緊摘下墨鏡。

現在不是清明節，也不是他爸媽的忌日，我問：「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沈子清搖搖頭：「現在還不是，但以後每年的今天，就是特別的日子了。」

10.

我沒有像以前一樣追問為什麼。

我們一路沉默著到墓園門口，停好車。

眼看著沈子清抬腳就準備順著階梯往上走。

我拉住他袖子：「是不是忘記買花了？」

他拽過我手腕，拉著我往前：「我父母一向不在意形式，人比花重要多了。」

沈子清開始頻繁地去我家找趙宸時，我還是小學，沒什麼性別觀念。

後來也是把他當另一個哥哥處。

從小到大，我跟他的各種肢體接觸真是數不過來。

以前也沒覺得有什麼。

可現在看著圈在我腕上的細長手指，莫名地就心跳加速。

沈子清多我一個臺階走在前面。

我看著我們倆的腳步，一時有些恍惚。

他此時引著我往前走的步調，一如我們的生活本身。

我念書時，他沒少輔導。

我進職場後，遇到難事找他吐槽，他也總能三言兩語地從本質上給我啟發。

甚至當初我決定要做經紀人，我哥、我媽都反對。

是沈子清幫忙勸說我家人。

我後來問他為什麼幫我。

他說：「你自己的人生，想做什麼都可以，再不濟，還有我們呢。」

沈子清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快步地奔跑，但從來沒有丟下我。

他好像就在那一步之外，隻要我需要，隨時準備過來站到我身邊。

而這些，似乎都被歲月藏在了我的習以為常中。

一直在，卻不顯眼。

手腕被沈子清晃了晃，我收回心神。

發現已經走到了他父母的墓碑前。

看著照片上笑得溫和的夫妻，我在心裡默默地對他們說：叔叔阿姨生了個很棒的兒子呢。

沈子清忽然彎腰趴到我耳邊：「趙妍，你想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嗎？」他聲音充滿蠱惑意味。

我微微地避開，心跳如雷：「想......」

他沒有直țū́⁺接給我答案，而是直起身，對著墓碑笑道：「爸、媽，我帶我喜歡了很多年的姑娘來看你們了。」

我：「？？？」

很多年是什麼意思？

我拽拽他的袖子，遞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沈子清看我一眼，卻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自顧自地對著墓碑說：「我爭取今年把她變成你們的兒媳婦。」

我晃晃手腕：「我說，你怎麼能強買強賣呢？好歹問一下我這個女主角的意願啊。」

他轉過身，揉了揉我頭發，然後笑著問：「你不願意？」

「我......願意。」你他媽笑成這個樣子，我能不願意嘛。

沈子清直接笑出聲，然後手從我腕上下滑，跟我十指相扣：「趙妍，在長輩面前說了『我願意』，可是這輩子都不能反悔了哦。」

我納悶道：「你就沒想過我拒絕你的可能？在你爸媽面前被拒，多丟面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