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清從口袋裡摸出個小盒子。
我汗毛都立起來了,表完白就求婚?
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眼睛彎彎,之前對王思卓說的那句「勝券在握」就寫在臉上:「你生活中又懶又笨,隻有我能把你照顧到最好,你怎麼可能拒絕我,嗯?」
最後那個尾音,我麻了。
這話說得,更像求婚了,我不自覺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然而盒子打開後,我看見的țù³不是戒指,而是一條金項鏈。
害,有些小失望呢。
沈子清輕巧地解開項鏈扣,語氣有些小心翼翼:「這是我媽留下的,我想讓她看見你戴上,款式比著現在可能有些舊,你要是不喜......」
我捏起那個金色的月亮小吊墜,打斷沈子清:「你真是不懂時尚,阿姨的審美很超前啊,我的確不太喜歡金子類的飾品,但這條太精致了吧。」
說完我就將披散著的頭發攏到一邊:「快給我戴上。」
沈子清明顯地松了一口氣,雙手繞過我脖子給我戴好,然後點評道:「很漂亮。」
我酸溜溜道:「你好歹一個大學老師,誇人就這麼簡單?之前不是還給別人發詩句呢?」
沈子清一臉懵:「詩?」
「就你朋友圈啊,那什麼夕陽、什麼樓梯的,我記不住,誰知道是不是在我們學校看見哪位美女有感而發。」
沈子清愣了幾秒後,笑容加深:「「夕陽誰喚下樓梯,一握香荑。」趙妍,這是發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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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懵逼:「且不說我之前沒看到,沈子清,你覺得我看得懂嗎?而且你如果想讓我看,你得艾特我啊。」
不理我的叨叨,沈子清拿出手機:「朋友圈那張是截過的,給你看原圖。」
接過手機,我驚呆了,照片上,我手握幾支幹花,在網球場外的小臺階上,似乎正一邊跟人講話一邊往下走,笑得非常開心,馬尾隨著我的動作在一側高高地揚起,夕陽鋪灑在我身上,又平添幾分溫柔,這抓拍水平,絕了。
「我竟然長這麼好看?」我把手機遞還給沈子清。
「嗯,非常好看。」
他重新握住我的手:「跟我爸媽說再見吧,我們過段時間再過來。」
回去的路上,我每一步都跟沈子清並肩踏到同一個階梯上。
仿佛在為我們的餘生書寫序章。
瞅見他帶笑的側臉。
我就在心裡偷笑。
賺到了啊!
11.
墓園在城郊,我們這一來一回就已經中午了。
我和沈子清去超市買了食材,準備回家煎牛排吃。
等我們手牽手從電梯裡出來的時候。
發現王思卓盤腿坐在我家門口。
他同一時間看過來,帽子、墨鏡、口罩都戴了。
讓人看不出表情。
隻是他開口的聲音莫名地有些低落:「你們在一起了?」
沈子清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很顯然。」
「哦。」王思卓仰著頭,「那我能蹭飯嗎?」
沈子清非常大方:「可以,進來吧。」
說完他就提著東西開門進屋了。
「我說你一偶像,總有紅的那麼一天,能不能注意點兒形象,坐在地上算怎麼回事兒?」我彎腰拽了拽王思卓衣服。
他坐著不動:「趙妍,你喜歡他嗎?」
王思卓是那種典型的社牛,從認識我就妍妍長,妍妍短。
連名帶姓地叫我,這是第一次。
「喜歡啊,不然我為什麼跟他在一起?」見他沒有起來的意思,我直接松了手。
「哎......」王思卓嘆了口氣,「看來我沒機會了。」
又來,王思卓平時就老開玩笑,說我這種粗神經的開心果,特別適合娶回家當媳婦兒。
小屁孩說的俏皮話,我從未當真過。
見我轉身就要走,他伸出手,又開始賣萌:「你拉我一下,我一偶像撐著地起來多不好看。」
「現在倒是想起來自己是偶像了?」我伸出手。
他像往常一樣,隻是抓著我手腕借了個力。
王思卓是個口嗨王者,但不管嘴上怎麼說,他的行為向來很有分寸,不會讓人感到不適。
所以公司的人也都很喜歡他。
他跟在我身後進屋:「妍妍,我跟你說,沈子清絕對是蓄謀已久。」
「哦?」剛在臥室換完家居服出來的沈子清,笑得人畜無害,「展開講講?」
「......」
雖然看不見,但我覺得王思卓在墨鏡後面翻了個白眼:「我隻說給妍妍聽。」
「行,我去做飯,你慢慢地講給她聽。」
王思卓摘下臉上那一套裝備,撇撇嘴問我:「老男人有什麼好的?」
我摸摸脖子上的項鏈,笑而不語。
「你不是不喜歡金飾品嗎?」王思卓順著我的手看過去。
「嗯。」我轉頭看向廚房中那個忙碌的身影,「但我喜歡他啊。」
王思卓一副牙疼的表情:「我何必跑來被虐。」
「哦,對,你跑我這兒幹嗎?你今天也沒行程,不應該在家嗎?」
「營銷號上都是亂寫的。」王思卓盯著我說。
不等我回答,又嘟嘟囔囔:「算了,也都不重要了。」
我拿出手機,搜了幾個關鍵詞,就發現「一線小花徐婉茗與小鮮肉王思卓戀愛已久的十大鐵證」之類的一堆報道。
看我一點兒不吃驚,王思卓著急地問:「你知道?」
我搖頭:「不知道,但昨晚我請假的時候給李哥打電話溝通過,他說公關部已經有安排了,看來這就是他們的策略。」
翻看完整篇文章,照片不像 P 的,看來王思卓確實跟徐婉茗見過好幾次:「所以你們倆什麼關系?」
「嗯......」
見他有些為難,我趕緊道:「不方便講的話算了,但你們注意點兒,別再......」
「不是不方便,是比較復雜。」王思卓忙解釋,「徐婉茗是我哥前女友,之前鬧矛盾分手了,好幾個月了,她不死心,闲下來就找我打聽我哥的事兒。」
好家伙,能讓這麼大一個美女追著跑,王思卓哥哥是個狠人。
我在腦中過了一遍關於徐婉茗的花邊新聞,發現沒有什麼頭緒。
隻好弱弱地問:「你哥是哪位大佬?」
「王思煜。」
「......」王思煜,現在炙手可熱的青年編劇,從不露臉,很神秘。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王思卓:「少年,你哥和前嫂子這麼好的資源,要學會利用啊。」
王思卓像是跟我保證什麼:「妍妍,我一定會靠自己的實力成功的。」
「可是資源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啊。」
少年人的意氣很可愛,但不偷不搶、不傷害人的人際資源,在我看來,完全可以當跳板。
王思卓搖搖頭,沒跟我繼續爭辯,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我,似乎有什麼情緒翻湧而上,又很快地被他壓了下去:「不說這些,無所謂了。」
怎麼會無所謂呢?我剛想反駁,就聽見沈子清叫我:「趙妍,來端盤子。」
將色香味俱全的牛排端上桌,我沒忍住衝王思卓炫耀:「老男人的好處,看到了嗎?」
「誰老?」沈子清的聲音在我背後傳來。
我笑嘻嘻道:「誇你呢。」
沈子清俯到我耳邊,小聲地說:「趙妍,你可以自己檢驗一下我到底老不老,嗯?」
溫熱的氣息讓我耳朵打戰,一大批黃色廢料從我腦中呼嘯而過。
從不知害羞為何物的我,臉紅了。
王思卓拍拍桌子:「哥們兒,我一大活人在這兒呢。」
沈子清笑:「沒事兒,我和妍妍不介意。」
「我介意!」王思卓大聲地喊。
「你都專程跑來吃狗糧了,我的待客之道,是管飽。」沈子清悠悠然地坐到我旁邊。
王思卓大概沒想到,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沈子清竟然十分擅長打嘴仗。
他幾秒後,隻憋出了四個字:「老奸巨猾!」
氣氛太好,我就拿起手機拍了一張合照。
鑑於王思卓的身份,我把照片發給他後,就把他那一側裁掉,發了朋友圈。
12.
雖然請了假,但還有許多工作需要對接跟進。
於是吃完飯,我把王思卓趕走,收拾好碗筷就準備回對門工作去。
沈子清抱著我不讓走:「我的妍妍怎麼這麼忙啊。」
「我的沈老師怎麼這麼黏人啊。」我好笑道。
他松開我:「不如你拿電腦過來?反正我書房空間夠。」
「好啊。」工作間隙還能欣賞美男,誰能拒絕?
我回家換了套舒服的家居服,就抱著電腦去了沈子清書房。
他做課題研究,我就窩在書桌側面的單人沙發繼續敲行程。
中間感覺有些累,抬頭準備揉揉脖子。
就看見柔和燈光下,沈子清手握鋼筆在寫字,神色專注,側臉好看到我呼吸一滯,拿起手機想偷拍一張。
然而剛打開手機,一條微信消息就先搶走了我的注意力。
「看見你朋友圈了,你跟沈子清剛在一起?」
來自梁可菲。
這話問得......忽然想起她當年那句奇奇怪怪的話,既然不是指沈子清和我哥,那就是說我。
我快速地打字:「對。」
大美女竟然秒回:他速度可真夠慢的。
我:「什麼意思?」
梁可菲:「你也是夠遲鈍,身邊人喜歡你那麼多年,你一點兒都沒感覺到?」
我現在情緒很復雜:「你怎麼知道?」
這次「對方正在輸入」了很久,然後發來一大段話:
「他自己說的啊,我剛加上他微信,他就坦白了。我問他怎麼不告訴你,他說時候不到,我尋思著白瞎這張帥臉了,談個戀愛還管時候到不到,我問他怕不怕你大學被人搶走,他說你大學不會談戀愛。我當時還嘲笑他來著,但你頂著這麼漂亮的一張臉,竟然真的在大學單身了四年,這不會是你們小情侶間的什麼臭把戲吧?」
我愣住,繼續問:「你那麼早知道,怎麼不告訴我?」
「他不讓我說。」梁可菲還發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包,「還隔三岔五地跟我打聽你的事情。」
我更納悶了:「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他當時正準備申請高校老師,說即將有一大批青年才俊同事,會第一時間介紹給我。」
「......」
沈子清和趙宸不愧是好兄弟,收買人心的策略都這麼精準。
我收起手機:「沈子清。」
「嗯?」他從一堆文件中抬頭。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他思索了幾秒:「記不清了。」
「你又怎麼篤定我大學不會談戀愛?」我舉舉手機,「梁可菲都告訴我了。」
沈子清摘下眼鏡,勾唇笑了笑:「因為我了解你。」
我不解:「怎麼說?」
他起身走到我跟前,將我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拿到一邊,握住我的手:「趙妍,你真的很不擅長隱藏情緒,阿姨獨自一人撫養你跟趙宸,經常需要同時打幾份工,你都看在眼裡,所以從小就懂事得讓人心疼。」
沈子清捏了捏我的指頭:「你大一時,阿姨忽然暈倒住院,還記不記得你對我說了什麼?」
我搖搖頭,那天嚇壞了,我對沈子清說了很多有的沒的,不知道他指的哪一句。
你說,要盡快長大,結束阿姨的辛苦。
「所以我篤定,你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談戀愛這件事上。」
「事實證明,我猜對了,你年年拿獎學金,參加各種活動提升自己,積累人脈,成長得很快。」
沈子清手指撫過我的臉頰,我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我是個很少流淚的人,也並不為過往感到委屈。
隻是腦子裡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好像忽然松了。
那些未曾言明的情緒,原來一直有人懂。
沈子清將我抱入懷中:「對不起,我當年除了陪伴,什麼都給不了你。」
我搖搖頭,聲音有些悶悶的:「所以你跟梁可菲說『時候不到』?」
沈子清沒有回答,我感到圈著我的手臂緊了緊。
我推開他:「那怎麼現在就是那個時候了呢?」
沈子清略略地低下頭,摩挲著我的無名指:「我最近在看房了,等我先篩出幾套,再帶你一起去看。」
「沈子清。」我伸手碰了碰他好看的眼尾,「你在害怕什麼?」
他身子一頓,沉默起來。
雖然沈子清表現得並不明顯,但我能感覺出來他對我有一絲小心翼翼。
他隻提了我媽生病那次,但我家這些年大大小小許多事兒,他都是見證者。
他默默地喜歡我這麼多年,是不是每次都在一旁苛責自己的無能為力?
可沈子清應該是個驕傲的人啊。
現在卻隻會嘴上說「勝券在握」。
思及此,我嘆了口氣,準備起身去倒杯水再跟他好好地談。
然而不等我動作成功,沈子清忽然撲過來,雙手撐在沙發的扶手上:「你去哪兒?」
我被他嚇了一跳,剛想說什麼,瞥見他眼中顯而易見的慌亂,忍不住心疼起來:「我去倒杯水。」
他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自嘲地笑了笑:「趙妍,我承受不了任何失去了。」
沈子清說完這句話,就松開扶手,直接坐到了地毯上:「我爸媽走的那天,我一滴淚都沒掉,因為很不真實,你能想象早上還笑呵呵地跟你打招呼的兩個人,在你上了半天學後,突然就沒了嗎?」
我離開沙發,坐到他對面,拉過他的手握住。
他聲音明顯地有些顫抖:「你知道嗎?他們身體都變形了,我去殯儀館看過......我第一次知道,好端端的人會變成那個樣子,天人永隔竟然可以轉瞬就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