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賜婚給傻子王爺之後,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那傻子單純善良,容易受欺負。
我也盡到王妃的責任,陪著他,護著他。
直到我們遇刺……
旁邊身影一動,刺客血濺當場。
在我愣神之際,他委委屈屈地湊過來:「好嚇人,本王害怕……」
我眼角抽了抽:「你再裝?」
1
賜婚詔書下來之後,阿爹在前廳大發脾氣。
我拿著詔書,愣愣起身。
詔書上的字跡赫然是——
【阮氏千金阮寧溫婉賢淑,特賜婚於九王爺謝之敘,擇日完婚。】
「他謝之敘說得好聽是個王爺,可誰不知道他是個傻子!」阿爹氣得臉色漲紅,「皇上就是給我下馬威來了!!!」
謝之敘是京城裡眾所周知的傻子王爺,當年意外痴傻,丟掉了太子之位,現在甚至連個封號都沒有,就叫九王爺。
阿爹身為太傅,勤政諫言,很不招當今皇帝喜歡。
所以將我賜婚給一個傻子,算是對阿爹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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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阿爹發怒的模樣,我拉拉他的袖子:「阿爹,沒關系的,我嫁。」
阿娘頓時紅了眼眶:「寧寧……」
我把詔書輕輕放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皇帝不喜阮氏,若將來對阿爹發難,女兒盡可能地用九王府為阮氏庇佑。」
嫁給傻子又如何?
我阮寧又不是傻子。
2
聖旨不可違抗。
那皇帝跟活不過開春似的,還是大雪,就安排了婚期。
怕我受委屈,阿爹將流水的嫁妝送到九王府,而我也穿著大紅婚服被送進了婚房。
有點冷。
我掀開蓋頭,蹲在火盆旁邊烤火。
房門「吱呀——」一聲。
我頭也不回,以為是丫鬟:「拿點吃的過來。」
一碟糕點遞到唇邊,嗓音磁性好聽:「這個好吃。」
我一愣,抬頭便對上一雙清淺的眸子。
眉宇清越,難掩矜貴。
我錯愕地開口:「你——」
「嘿嘿,你是本王的王妃嗎……」他咧開嘴笑。
我:「……」
哦,我的那位傻子夫君。
接過糕點,謝之敘順勢在我旁邊蹲下,靠近炭盆:「本王偷溜回來的,外面好冷,那群傻子就傻愣愣地在那挨凍哈哈哈!」
我嘴角抽了抽,到底誰是傻子啊……
吃了點糕點,身子暖回來,鼻尖就聞到一陣酒氣。
蹙眉給他倒了一杯茶:「他們灌你酒了?」
謝之敘點頭:「他們騙我那個好喝……可是好難喝……」
那些人一定是拿他取樂的。
這謝之敘也是個可憐的傻子……
摸摸他的頭,我緩聲:「以後不想做的事情來找我,我給你撐腰。」
他懵懂地點頭。
看著撒滿花生堅果的大紅床榻,想到了前幾日宮裡嬤嬤拿來的春圖,我開始犯難了。
總不能跟個傻子……
謝之敘打了個哈欠,自顧自地脫鞋爬上床榻:「本王困了。」
然後翻個身,睡得四仰八叉。
我:「……」
嗯,嫁給傻子好像也有好處。
3
謝之敘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貪吃,愛玩,也聽話。
每次讓護衛跟著他保護他,我就待在府裡打理內務。
當年謝之敘意外痴傻後,先皇痛惜,愈發在錢財上補償他。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賬本記錄,這九王府,真有錢啊……
「王妃。」丫鬟秋菊走進來福身,「宮裡遞了帖子,說皇後娘娘在御花園設了個賞雪宴。」
賞雪宴……
我披上白色鬥篷,怕是鴻門宴吧……
來到御花園,薄薄的雪才正式下大了,梅花開得正盛,一群貴女在亭子裡闲聊。
剛走過去,她們看向我,神色各異。
丞相之女李瑤笑眯眯地過來拉著我:「阮寧啊,成婚之後,感覺如何?」
旁邊貴女嗤笑一聲:「誰不知道那九王爺是個傻子啊……」
「啊呀你別這麼說,那人家也是王妃呢,咱們得羨慕喲~」
隨後引來一陣嬌笑。
我心下冷笑,陰陽怪氣,落井下石,她們倒是玩得有一套。
坦然地坐在主位:「既然知道,怎麼不給本王妃行禮?」
氣氛一僵,李瑤的笑容凝在臉上。
接過秋菊遞來的湯婆子,我淡淡掃一眼剛剛調笑的其他貴女。
「丞相之女仗著家世,本王妃的確動不得……」
言下之意,你們這些小嘍啰,分分鍾捏死。
其餘貴女紛紛色變,立馬跪下:「九王妃恕罪!」
李瑤的臉色更加難看,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呵!」一聲冷笑從不遠處傳來,正紅色的鳳冠很是惹眼。
「九王妃這是給本宮下馬威來了!」
4
我起身行禮:「皇後娘娘萬安。」
皇後走進涼亭,居高臨下地睨著我:「阮寧,你如今雖是九王妃,但不可囂張跋扈,有失皇室風範。」
膝蓋還曲著,皇後沒有讓我起身的意思。
我微微低頭,不語。
很顯然,皇上給阿爹下馬威,皇後也要來給我下馬威。
皇後是李瑤的親姐姐,看到如此情形,李瑤拉著皇後繼續煽風點火。
「九王妃今日好大的排場,讓京城貴女們給她下跪。這不過是女眷小聚,見到皇後娘娘,都不用跪呢~~」
皇後臉色難看:「九王妃,你——」
下一秒,皇後的聲音戛然而止。
伴著宮人們的驚呼,一個蜈蚣樣式的紙鳶直直地插進皇後的發髻裡。
假山後面飛快地蹿出來一道玄色身影。
「啊!本王的風箏!!!」
「九王爺小心啊!!!」
我愣神片刻,看著眼前戲劇性的一幕。
謝之敘披著玄色狐裘,直直地蹿到皇後面前,焦急地推開李瑤,大剌剌從皇後頭上扯下紙鳶。
李瑤重心不穩,直接在雪地裡摔了個狗吃屎。
皇後更慘,鳳冠直接被扯歪,紙鳶勾了好幾縷頭發下來,狼狽至極。
「放肆!」皇後捂著頭大叫,估計禿了幾塊。
「阿姐!」李瑤不顧身上的雪漬,連滾帶爬地去幫皇後整理鳳冠。
皇家女眷,不可失儀。
謝之敘瞪著皇後,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幹:「小偷,就是你偷我的風箏!!!」
宮人們面面相覷,也不太敢攔。
皇後驚慌失措地往後退兩步,跌坐在雪地上,
「九王妃!你看著幹嗎!!你還不管管你家王爺!!!」
5
我反應過來,憋住笑意,連忙起身去攔謝之敘。
趁亂踩了皇後和李瑤幾腳,我把謝之敘拉到一旁:「聽話,不鬧了。」
謝之敘停下動作,委屈地把紙鳶遞到我面前:「寧寧,它壞了……」
「出了宮再給你買個新的。」拍拍他的肩以表安慰。
皇後被人扶著起來:「胡鬧!冬天要放什麼風箏!!!」
謝之敘一抖,往我身後躲了躲。
我立馬跪下:「皇後娘娘恕罪!王爺他還隻是一個孩子啊……」
赤裸裸的道德綁架,皇後一口氣憋著,臉色通紅。
李瑤生氣地指著謝之敘:「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阮寧你故意把他帶過來這麼放肆!就因為他是王爺,是傻子!我們奈何不了他!!!」
我眨眨眼,眼眶就浸了淚:「李小姐,你怎麼可以如此說我家王爺?」
謝之敘似懂非懂地看看我,恍然大悟地在我旁邊並排跪下。
李瑤臉色一變,連連後退:「你這個傻子幹什麼!!!」
一個臣女,自然受不起堂堂王爺的膝蓋。
「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威嚴的嗓音響起。
6
眾人抬頭,就見明黃龍袍往這邊走過來。
皇後勉強整理好儀態,向皇帝告狀:「臣妾今日辦這賞雪宴,好心邀請九王妃,結果她恃寵而驕欺壓貴女,甚至還讓九王爺過來胡鬧!」
皇上蹙眉看我:「九王妃,可有此事?」
我磕了一個頭:「是貴女們取笑王爺痴傻在先,臣妃不願意聽,所以才訓斥兩句。至於王爺進宮,是他想見見兄長,臣妃攔不住……」
旁邊的侍衛戰戰兢兢補充一句:「皇上您未下朝時,王爺便在殿外等著了,說想與您放風箏……後來風大,這風箏吹走了,才誤打誤撞擾了皇後娘娘興致。」
謝之敘拽著我的袖子,口中喃喃:「本王不是傻子,為什麼都說本王是傻子……」
看著可憐兮兮的,皇上的神色有所動容。
我袖口掩住滑下的淚珠,哽咽:「王爺意外痴傻,並非他所想,為何人人都可以拿他取笑……」
我重重磕了個頭,「臣妃鬥膽替王爺求個恩賜,既然九王府在京中不受待見,不如就放王爺離京,至少無人敢欺。」
空氣安靜,我的頭在地面上未起。
我在賭。
賭,即便皇帝厭煩阿爹,他也不會動九王妃。
賭,當年奪嫡之爭隻剩二人,而謝之敘意外痴傻,為了展示兄友弟恭,皇帝一定會縱容九王府。
賭,就算皇帝寵信丞相,寵愛皇後,但他絕對不會讓外戚踩在皇室頭上!
片刻之後,桌上的糕點茶水掀了一地。
皇帝慍怒:「誰敢取笑九王爺!給朕滾出來!!」
「皇上息怒……」
亭內亭外的貴女宮人們跪了一地,大氣不敢出。
李瑤不服氣:「皇帝姐夫!明明是阮寧她——」
「啪——」
清脆的巴掌聲。
皇後還算聰明,她低喝:「跪下!」
李瑤不可置信地跪下,在她怨恨的目光中,皇帝緩緩扶我們起身。
皇帝溫聲安慰:「你們受苦了,朕會為你們討個公道。」
我感激涕零:「謝皇上……」
好好的賞雪宴變成了賞罰宴。
一眾貴女被罰禁足,父兄罰俸祿,甚至連李瑤都沒例外。
皇帝又送了大把的銀子珠寶給王府,安排宮人送我們回去。
剛轉身,溫熱的掌心就伸過來包裹住我的手。
我一愣,偏頭看向謝之敘。
他笑得單純無害:「寧寧,你手好冷,本王給你捂捂。」
7
掸落一身雪,我們上了馬車。
馬車碌碌行駛,車簾被風撩開一個角,我盯著外面白色的街道,有些恍惚的不真實。
原以為今日是一場硬仗,沒想到就這麼順其自然地解決了。
就好像,就好像……設計好的一樣。
視線不由得落在小憩的謝之敘身上,我微微蹙起眉頭。
都說他是個傻子,但在宮內,和我打配合卻打得天衣無縫。
他……
謝之敘突然睜眼,攏了攏狐裘,嘴裡嘟囔:「有點冷……」
他看到我又咧嘴笑笑,挪到我旁邊挨著,高大的身軀卻蜷得像個鹌鹑。
「寧寧,今日本王表現怎麼樣?」
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求誇獎的模樣。
我啞然失笑:「表現很好。」
「嘿嘿……」
8
是回門的日子。
阿爹笑吟吟地迎出來,見到謝之敘,整張老臉瞬間垮了下去。
我拉著謝之敘走進正廳:「阿爹,阿敘人很好的。」
謝之敘配合地揚起人畜無害的笑容。
阿娘過來打圓場之後,阿爹終於緩和了神態。
「寧寧,你上次在皇宮受欺負了?」
我點頭:「但那些人自討苦吃。」
「我也猜到了。」阿爹給我夾菜,「皇上近幾日對丞相府挑剔得很,有些事情交給我做了。」
我放心地喝湯。
果然,我賭得沒錯。
飯後謝之敘在院子裡玩雪,我跟著阿爹來到書房。
「阿爹,我想知道當年奪嫡之爭的始末。」
阿爹下棋的手頓了頓:「你真的在乎謝之敘那傻子了?」
啞然失笑:「阿爹,你別傻子傻子地叫他……」
謝之敘雖然腦子不太好,但是很乖,每次拉著我喚「寧寧」的時候,我就會心軟。
總要替他多考慮些。
阿爹嘆了一口氣,落下黑子。
「當年先皇,龍生九子,謝之敘排行最小,又是最聰慧的一個。
「當今聖上排行老六,是先貴妃所生。
「九個皇子,能活到弱冠之年的隻有四人,分別是大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和九皇子謝之敘。
「大皇子敦厚,與謝之敘一母同胞。四皇子是個宮婢所生,並無籌碼。相比之下,六皇子頗有些手段。
「後來西北大旱,先皇一病不起,四皇子主動請纓去賑災的途中遇襲失蹤,大皇子與謝之敘去探查的時候也出了意外,大皇子身亡,謝之敘痴傻。
「這皇位,便落在了現在這位的頭上。」
我捏著白子,看著棋盤上的棋局,有些唏噓。
奪嫡之爭,後人隻需輕飄飄地幾句帶過,但誰都體會不到局中人的驚險。
阿爹繼續道,「隻要謝之敘一直痴傻,那麼九王府和阮府,就絕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