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來臨之際,我急著在高考場作弊。
特警來押,我當著他們的面,舉刀刺進了自己的頸動脈。
脖子上的洞卻沒有冒出一滴血。
我拔出刀子告訴他們。
「讓我見上層,我要帶你們重返未來。」
重活一世,在拯救全人類之前,我絕不會死。
1.
考場上筆尖摩擦卷面的沙沙聲不停,我怔怔地盯著窗外的綠樹,半小時後在監考老師的視線下寫下開考後的第一個字。
如果每個人死後都能從末世回到一切發生之前,那我會不會再看到鮮花掛滿枝頭?
我翻過答題卡,最後的作文題目和記憶中別無二致,還是關於人類的未來。
未來是一片荒蕪,山火點燃了森林,地震垮塌了房屋,泥石流淹沒了道路,海嘯侵入了內陸,人類在夾縫中生存,每天都有人在惶恐中離世,隻剩軀殼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
人類的未來是末世。
距離考試還剩二十分鍾時我才回神,卡著考試結束的鈴聲寫完最後一筆。
高考共持續三天,語文考試結束後我不斷聯系我的同學,近乎癲狂地詢問他們來自哪裡知不知道明年將要發生的事情。
絕大多數人把我當成學習學瘋了的書呆子,關系稍微親密些的朋友也隻是把我的話當成噩夢中的內容,還安慰我考試不要有太大壓力,照常發揮拿出自己的實力就好。
上一世,高三二模三模我都因高燒不退考了低分,就連高考也發揮失常,再加上記憶混亂忘記塗答題卡,最後隻考了個二本,距離心儀的學校差了十萬八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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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失利後,我花了整整兩個月研究高考答案,就連重生後答案都在腦子裡驅之不散,下筆的瞬間依靠肌肉記憶都能寫出標準答案。
上輩子吃的虧成了這輩子的資本。
數學考試中我照樣留了半小時發呆。
重來一世,在知道末日將臨的情況下,如何挽救人類岌岌可危的未來?
沒有金手指,沒有系統,沒有異能,即使我重來一世,好像也無能為力。
我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最終將所有事件連成一條線。
最終目標是:保證人類存活。
作為一個窮苦的高中生,沒錢沒權沒能力,能依靠的也就隻有上一世的記憶,但這並不能讓我安心,反倒令我更加驚慌起來。
距離末世徹底來臨還有一年時間,如果這一年我抱上一個金大腿,說不定還有在末世前拯救大家的機會。
我深呼吸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按照標準答案寫下運算步驟。
接下來的幾天也是如此,我所有的考試都是按照標準答案往上誊寫,且每場考試時間盡可能壓短,以引起監考老師注意。
考完試僅一周,國安的人便突然到訪我家,數個真槍實彈的特警堵在門口,緊張地盯著我的一舉一動。
因為我手裡握了一把寒光凜凜的水果刀。
「不必緊張,我知道你們的來意,接下來的事情我光憑嘴說你們可能不信,所以我準備給你們演示一遍再進行談話。」
我微微一笑,毫不猶豫抬手將刀刺進了頸動脈。
2.
刀直接貫穿了我的脖子,我手握刀柄,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又拔了出來。
除了我脖子上多了個洞以外似乎什麼都沒發生,特警迅速上前將我制伏在地,我順從地將刀遞給他們,喉間漏風勉強開口。
「你們一定改完了我的卷子,懷疑我手裡有高考答案,這隻是我見你們的方式,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怎麼能直接聯系上你們又不被當成惡劣的玩笑。」
脖子上的洞沒有冒出一點血液。
上輩子我因為被變異人咬傷才死亡,重生後意外發現自己失去了痛覺。
手貼在胸口處半天都沒有心跳聲傳來,我恍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算是活人了。
我的肉體早在未來死去。
「即使你們現在把我當高危犯罪分子擊斃都沒有用,想必你們都看到了。」
脖子上的洞存在感極強,如果從側面看,說不定還能見到幹巴巴的肌肉組織。
「我算不上一個正常活人,如果我掙扎反抗起來,你們制服不了我。」
當然這隻是在虛張聲勢。
我目光灼灼,咬緊牙關流出兩行熱淚。
「我是末世回來的人,讓我見上層,人類危在旦夕,隻有團結起來才能抵御天災。」
我們是最渺小也最偉大的人類,科技預測不到的事情,會有堅定而執著的心將它踏平。
教育局和公安機關的人緊急聯絡上層,未來的三個小時內他們焦慮地走來走去,電話打了一通又一通,每個人臉上表情各異,負責看押我的特警額間冒汗,不敢同我對視。
脖子上的洞愈合了大半,氣管斷裂的地方也重新連接,我撩開窗簾,特警的槍瞬間指向我的腦袋。
「我現在不是犯罪分子,槍口不得指向人民群眾,所以你還是先把槍放下吧,不用太過緊張,我不會突然變異然後咬人。」
窗簾外陽光明媚,不遠處籃球場上還有活力四射的年輕人,樓下的老夫妻在慢吞吞散步,而一向安靜的流浪貓在焦躁的喵喵叫。
「你能想象到末世是什麼樣子嗎?沒有小說裡的異能,沒有任何特殊能力,地球上隻有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在苟延殘喘,末世隻是天災。」
和變異人引發的內部爭鬥。
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我能看到他喉結滾動,臉上又滴下一滴汗。
「空調已經開到最低了,放輕松,至少明天不會是末世。」
但這一年會非常非常難捱,各種天災人禍不斷,人們最初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距離山火僅僅隻有兩天,我的時間不多了。
公安機關的人換了好幾批,最後一個滿頭銀發的年邁老人走到我面前,鄭重地同我握手。
「我已將此事上報國家,現在麻煩你配合我們走一趟,秦曲同學。」
「好。」
我起身,從容地閉眼戴上頭套。
3.
我被帶去了地下研究所。
一系列檢測後研究所的科研人員斷定我腦死亡,心髒停跳,可我本人現在正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面前,面色凝重地同上層通電話。
「隻有不到一天的時間了,晚上七點三十二分我國東北地區和東南地區都會迎來強降水。這是一場突如其來毫無預兆的雨,明天雷電會點燃樹木帶來山火,這場山火燒了大半個月,最後是海嘯撲滅的。」
我脖子上戴著特制項圈,手握專用通訊器繼續說:「現在是北京時間七點整,如果三十二分有強降水,請相信我的話,讓人民盡快撤離。」
科研人員忙忙碌碌,氣象局的管理人員很快發來訊息,證實我話語的真實性。
「我是不會拿人類的命運當玩笑的。」
話筒對面傳來雨滴敲打在玻璃上的聲音,上層沉默了一會兒,問:「人類的未來是什麼樣子。」
無數苦難在我眼前一閃而過,萬裡山河變成瘡痍,廣袤平原裂成難以跨越的鴻溝,人類蜷縮在高樓大廈鑄造的廢墟上,聽不見新年的鍾聲,再看不見遠方的星星。
我卻隻說:「人類的未來在我們手裡,山河遠闊,萬家燈火。」
4.
暴雨如期而至,狂風將樹連根拔起,卷向恐怖的黑暗中。
緊急通知下得匆忙,恐慌的聲音接連不斷,各大平臺上都是這兩個地區人民的質問:到底為什麼要連夜撤離?
上層的顧慮顯而易見,無非是怕人民太過恐慌引起更大的騷亂,甚至是極端行為。
「堵不如疏,告訴他們這次暴雨是特大災難,不要一昧地將人民蒙在鼓中。」
科研所負責人嘆一口氣,刷卡打開電梯:「你能想到的,領導人肯定也想到了,現在上層正在緊急開會,做出備案。」
「等他們徹底相信我後,我會說的,現在最主要的事情有兩點。」我張開手在虛空中一抓,「一,撤離人民,二,撲滅山火。補充一點,人民肯定沒辦法全部及時撤離,那些通訊不便的地方肯定還有人民,我去帶他們出來。」
負責人冷下臉,果斷回絕了我的要求:「不行,且不論你現在的身份,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怎麼把人民帶出來。」
我瞧他一眼,伸手去拽脖子上的項圈。
「就憑這個項圈對我毫無作用,就因為我是一個死人。消防隊員會累,會受火焰影響,我不會。」
這是我獨一無二的能力,也是我為數不多切實能發揮的作用。
5.
山火席卷而來,頂著暴雨的衝刷吞沒了無數樹木。
上層徹底相信了我,將我列為國家重點保護對象,就連上廁所都有人在門口守著。
雖然我沒有代謝需求,我隻是受不了他們的監控。
「我是死人,是不會被人刺殺的,你們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門口的特警抿抿唇,欲言又止。
「哦,上層是怕我突然變異,你們好將我當場大卸八塊。」我了然點頭,「辛苦了。」
在山火還沒開始飛速擴張時必須控制住火勢,不然就會和上輩子一樣,人類不僅損失慘重,還被迫放棄了一大片宜居地,不得不向偏遠地區遷移。
我憂心忡忡地撥通上層電話。
「如果你還是想去現場的話,不必多說了。」
「我可以把我腦子裡的東西全部告訴你們,就現在,毫無保留全告訴你們。我隻有在現場才能發揮作用,難道降低犧牲率不更好嗎?」
對面仍然保持沉默,我深呼吸一口,幹涸的眼眶又控制不住流下眼淚。
「如果你還是執意要將我關起來的話,我會頂著槍口出逃,我不算活人,不知疲憊,不知飢渴,我會連夜趕往受災區。」
「我為什麼第一時間與國家合作,就是想減輕人民傷亡,減少不必要的犧牲,我大可以自己存物資躲在偏安一隅的角落裡偷生,也可以大肆傳播恐慌制造混亂。」
「但我隻想要人民安康。」
上層掛斷了電話,我將手機交還給負責人,安安靜靜地待在地面研究所的窗邊看傾盆大雨。
兩個小時後上層撥回電話:「會有專機送你過去。」
我回答:「好。」
6.
真正面對山火時才知道它究竟是多麼恐怖的存在,就連我這種活死人都能感受到那恐怖的熱浪。
消防隊員一批批往裡進,頂著高溫烈焰將生死置之度外,不停不休地投入滅火中。
我和消防站站長緊急學習了如何使用高壓水槍,如何壓槍如何有效滅火,他雖不相信我一個身形單薄的小姑娘有何種特殊能力,但依舊嚴肅認真地將所有注意事項一絲不漏的教給我。
「記住,見情況不對立即撤離,不要冒進。」
「隻要人活著,就比什麼都重要,對吧?」
我不自覺露出一個微笑,消防站站長注視著我,又望向不遠處肆意燃燒的山火。
「對。」
他極其嚴肅的點頭。
可我不算活人。
我轉身和他們一起奔赴大火中,穿過橘紅色烈焰組成的屏障,一步步踏入火焰中心。
恍惚間我看到火焰對面有個破敗的村莊。
7.
「隊長,你看裡面是不是有個村子。」
隊長抽空往深處看了一眼,緊接著搖頭:「沒有,你是不是熱出幻覺了?」
我狠狠抿掉臉上的雨水,以變異人的視力絕不可能看錯,許多村民搬來湿透的柴火堵在火焰邊緣,我甚至能看清老人臉上的皺紋,能看清他嘴邊那根燒不起來的煙。
「我需要深入山火中心,被火焰擋住的地方還有村子,裡面有人,但山火馬上就要燒到那裡了。」我折返回去跟專門的聯絡員匯報情況,「麻煩告訴上層這裡的具體情況,如果消防隊問起來,就說我人熱昏了在搶救。」
聯絡員為難地點點頭。
我放下水槍,從人跡罕至的地方進入火焰。高溫隔著防護服炙烤著我的皮膚,烘烤出的油脂整得衣服內部黏黏糊糊,和衣服相貼的皮肉早已熱到融化,又在變異人的能力催化下飛速愈合。
還好我隻是一具會呼吸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