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揍相府假千金後,我被全家人厭棄。
鴻胪寺少卿卻因此相中了我:
「你罵人又髒,打人又狠,天生就是幹使臣的料啊!」
我勸他讓開。
我堂堂相府真千金,心灰意冷正準備去死。
鴻胪寺少卿更興奮了:
「你還不怕死!
「打個商量,族譜給你單開一頁,幹是不幹?」
十天後,史書上多了一位調戲他國皇帝的女使臣。
1
我是相府真千金。
十六年前,奶娘調換了我和她的親生女兒。
臨死之前她良心發現說出真相。
可我回到相府卻屢遭碰壁。
父親嫌我說話粗鄙,母親說我舉止粗俗,就連兄長都對我厭惡至極。
鳩佔鵲巢的姜靜嫻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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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太婆換了就換了,為什麼要說?死了還要給我找麻煩!」
我聽不下去了,左右開弓扇了她兩巴掌。
姜靜嫻捂著臉不敢置信:「姜檀兒,你敢打我?」
我說打的就是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
沒爽夠我還可以再補兩巴掌。
她頂著臉上兩個巴掌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抱住母親就告狀:
「娘親啊,我不過是提了一嘴奶娘,她就說我不孝親母,說我狼心狗肺啊!」
母親心疼地看著她白皙柔嫩的兩頰高高腫起:「怎麼打成這樣?」
又轉頭看著糙黑得唯有一雙眼睛有神的我:
「姜檀兒,我對你太過失望了。」
「本以為接回相府好好教導,你總有一日會變得溫婉賢淑。
「沒想到你早已學得和那賤婦一樣粗鄙!」
我望著她懷裡洋洋得意的姜靜嫻,羞愧與怒意同時衝上腦海。
我激憤地說是她姜靜嫻先出言不遜。
兄長卻從外邊急匆匆地跑進來:
「母親!那小鄉巴佬是不是又闖禍了?」
他將門一推,正好和我這小鄉巴佬對視了。
兄長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但是一看到姜靜嫻高高腫起的臉和委屈巴巴的眼神:「兄長啊,姜檀兒她打我,我好疼啊!」
兄長頓時又熱血沸騰,眼冒紅光。
他高高舉起如蒲扇一樣大的手:「姜檀兒,你欺人太甚!」
可那掌摑沒有落下來,因為我一腳將人踢出半丈遠:「錯不在我!」
兄長不可置信地坐在地上捂腹:「姜檀兒你吃什麼長大的,竟然這麼大力氣!我可是金吾衛啊!」
而我沒有回答他的話。
隻是像刺蝟一樣豎起滿身軟刺,口不擇言地謾罵天地。
我不懂為何,明明是她姜靜嫻搶了我原本的人生,又先口出狂言的。
母親卻要護著她,兄長也要護著她。
我胸中憋著一口怨氣:「明明是她的錯!明明是她!你們為何都要怪我!」
父親又在此刻大步邁入。
他看見臉頰紅腫的姜靜嫻,嫉恨失望的母親,還有憤憤不平的兄長。
他氣急了,臉上的肉急速顫抖著,手直直指向我。
他比任何人聲音都大,都要讓我絕望:
「姜檀兒,我姜家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你給我滾出姜家!」
「今後都不要再給我回來了!」
2
我昂首挺胸地跑出了相府。
當跨出相府高高的門檻時,眼淚才掉了下來。
我一口氣跑到了江水邊,對著江水謾罵山川河流。
罵完了,解氣了,渾身卻涼飕飕的隻剩寒意。
到最後竟然對著江面痛哭唱起屈子的絕筆詩來:
「變白以為黑兮,倒上以為下。
「鳳皇在笯兮,雞鹜翔舞。」
白的說成黑的,高的說成低的。
鳳凰關進籠子裡,雞鴨說是會飛。
……
越唱越覺得悲從中來。
我想我孑然一身,養母已死,生母不愛。
我這一生已經沒有了羈絆,不如投入這水中去死一死,也不知那些人在我死後,是否會有片刻的悔意。
可我剛要往水裡跳,身後卻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姑娘要不要同我暢飲一番啊!
「醒復醉,醉還醒。靈均憔悴可憐生。」
「《離騷》讀殺渾無味,好個詩家阮步兵!」
醒了醉,醉了醒。
屈子說自己「眾人皆醉我獨醒」可真可憐!
他的《離騷》沒什麼意思,還不如阮籍那樣痛飲美酒圖一醉得好!
……
我轉頭一看,一個俊朗肆意的青年朝我晃蕩著手中酒壇。
我想投江也是死。
喝死也是死。
不如醉死,也少了幾分痛苦。
於是接過他的酒壇,大哭暢飲:「喝!」
3
酒一喝話匣子便打開了。
他誇我文採斐然:「姑娘臨江罵人祖宗,真是暢快啊!」
我說我罵的是自己的祖宗。
我不是數典忘祖的人,回到姜家第一件事就是背了族譜。
如今罵了姜靜嫻,罵了兄長和爹娘,祖宗們自然也不可放過。
他一噎,又豎起大拇指誇:「急起來自己祖宗都罵,真乃性情中人啊!」
我被這一誇酒氣上腦。
吹噓道這算什麼,我剛出門前還把我姐和我兄長揍了。
聽說我兄長還是個金吾衛。
雖然官是買的,但是好歹是個武官。
青年激動起來:「我一看姑娘就不是常人,一腳就能將金吾衛踹飛,那是何等英姿!」
我目露警惕。
此人鬼鬼祟祟,又是請我喝酒又是誇贊,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一把將他的臉按在鵝卵石上:「你到底是何人!」
青年姿勢不甚優美地狂笑:
「我乃鴻胪寺少卿林行舟!
「我們最近缺使臣啊,但是馬上又要出使,我交不了差心中鬱悶才來江邊飲酒。」
「可車到山前必有路——
「姑娘啊,你罵人又髒,打人又狠,天生就是幹使臣的料啊!」
我松開了他。
差點忘了我是來尋死的。
他是個什麼東西跟我又有什麼關系。
我也告訴他:「我是相府剛回來的真千金,我的爹娘兄長有眼不識我這顆寶珠,反而將府裡那顆渾濁的魚目當作寶貝,所以我心灰意冷打算去死。怕是沒有機會幫你出使了。」
林行舟卻更興奮了:
「瞧瞧,你竟然還不怕死!
「我朝慣例,每消耗一個使臣,即可獲得一片新的疆土。
「我們缺使臣,是因為前面的都死完了。
「姑娘,死得其所考慮一下?」
我覺得離譜:「我朝什麼時候有過女使臣?」
林行舟大手一揮:「無事!自從十年前攝政王弑君後提拔了個女史官,我朝早就開創了女子做官的先河,我鴻胪寺也不能落後啊!」
我還是搖頭拒絕了。
父親將我趕出了家門,或許連我的姓氏都要收回。
我一個無名之人談什麼建功立業啊?
林行舟又大手一揮:「這有何難!隻要你拿下那片疆土,我請求聖上下旨給你單開一頁族譜!」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於是我手持使臣旄節,帶著五十個小弟上路了。
4
最先出使的是燕國。
小弟甲冷笑:「蠻夷之地,不足為懼!」
可剛到燕國都城,隻見幾百個士兵身披銳甲,城牆上還站著一隊鳥銃手。
要知道我大盛國都還沒有鳥銃啊!
我指著城牆上的鳥銃手質問:「你管這叫蠻夷?」
小弟甲趾高氣揚地振振有詞:「未納入我天朝領土,亦未向我國朝貢的鄰國,皆稱之為蠻夷。」
好啊好啊,好一個蠻夷。
樓上的鳥銃手朝下一瞧:「嘿,樓下的那幾位您打哪兒來啊?」
我說我是大盛國來的使臣,速速叫你們皇帝滾來迎我。
鳥銃手語氣輕蔑:「喲,怎麼又是你們大盛國啊。上回剛崩了一個,今兒個您又來找死!」
我讓他少說廢話,要死也得見到皇帝再死。
鳥銃手叫人去了。
我轉頭問:「不是說死一個使臣就能獲得一片新疆土嗎,上次那個死了的……」
士兵甲:「上次那個是跟燕國皇帝吵架吵輸了,被氣得腦出血而死。這理由不夠充分啊,這不才又派咱們來了嘛。」
我拍拍胸膛:「放心,我一定讓那皇帝老兒親手殺我!」
5
我被請進了燕國皇宮。
我抬頭一看,與那皇帝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皇帝竟氣宇軒昂,劍眉豹眼,舉手投足間皆有帝王威懾之意。
真他爹的俊俏!
隻是說話不甚討喜:「你們大盛國沒人了?為何派了個女子來做使臣?」
我說我們大國風範,那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
燕帝卻又搖頭,自己引經據典起來:
「我想起來了!我讀過漢史,你們中原出過一個女使臣馮嫽。
「她隨解憂公主和親烏孫國,從婢女成為使臣。
「似乎還有一出名為《女使臣》的戲文唱過她吧。」
可他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
這顯得我格外不學無術。
我兩指遙指燕帝,眼神詢問小弟甲:你管這叫蠻夷?
小弟甲給我鼓勁:凡我鄰國皆為蠻夷,罵就是了!
6
於是我率先出擊。
我上前兩步怒斥:「爾等蠻夷,為何不向我天朝大國上貢?」
燕帝冷笑說我無禮:「兩國邦交,以和為貴,從未聽過上來便要他國臣服的。」
我說今天你就見到了。
「奉勸你歲貢裡多交幾條鳥銃,本使就不追究你之前的過錯了。」
燕帝拂袖大怒:「莫要欺人太甚!」
我幾步上殿,說欺負的就是你,有本事殺了我啊!
燕帝拍案而起,一把掐住我的脖頸:「你以為朕不敢?」
俊臉在前,我仰頭就用舌頭狂甩他的嘴唇。
滿朝文武大驚失色。
燕帝一把推開我,漲紅臉拔出腰間利劍:「朕要殺了你……」
我竊喜地站在原地嘚瑟:「你殺啊!」
隻要在這裡死了,我的使臣任務就完成了。
族譜可是能單開一頁的!
讓我的爹娘兄長都後悔去吧!
可燕帝將劍放在我脖頸上後,卻忽然冷靜下來:
「險些鑄成大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你持符節而來,代表的是你盛國的帝王,我若動你等同宣戰。」
我不死心:「真不動手?我可是輕薄了你啊!」
燕帝放下劍來,挑起我的下巴,上來又是一個熱情長吻。
滿朝文武倒吸一口冷氣。
燕帝拔出自己的唇,瀟灑地抹了下嘴角:「禮尚往來。」
我呆立當場。
燕國史官提筆狂記:【燕帝與大盛國使臣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交流。】
我不死心,跳上案桌又親了下去。
燕帝不甘示弱,抱住我的腦袋也在狂啃。
燕國史官繼續記:【雙方充分交換了意見。】
我受不了了,嗚咽出聲:「我持節代表帝王!你現在等同於在親我大盛國的皇帝!你瘋了嗎你!」
燕帝再次把嘴唇拔出來:「是使臣先親的,我以為這是你大盛國的禮節!我這是主隨客便!」
我倆打了起來。
雙方對於未能達成一致意見而表示遺憾。
7
燕帝說累喊停。
他說:「我怎麼一身使不完的牛勁。」
我也一屁股坐下,繼續和他對罵。
罵著罵著,我突然想起來,女史官方若可是送了我一個錦囊啊!
臨行前她對我說:
「你我同朝為官,又都是女子,我理應幫襯你一二。
「我這裡有一條妙計。
「若你出使遇到困難,不妨打開一看。」
如今陷入僵局,是時候開錦囊了!
我打開錦囊一看,頓時心中有數了,原來如此!
8
我站起身來朝著燕帝冷笑走去。
燕帝擰眉:「你又要幹什麼?」
我按照史官錦囊中所說,開始新的一輪聲討。
我問燕帝:「爾等先祖是因戰亂從中原逃荒而來此地,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
如此算來,兩國也算同宗。
也怪不得他對中原史書如數家珍了。
那既然是我大盛國來的人,開拓出來的疆土,如何不算我大盛國的呢?
燕帝大怒:「何等歪理!」
我說別急,我還有別的道理。
「如今天下依舊伐戰頻頻,他族不斷侵擾中原腹地。
「爾等既有鳥銃,又有強兵將士。
「同為中原血脈,為何不想著天下一統,而是如鼠輩一樣偏安一隅?」
這次燕帝沉默了。
他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殿外有士兵大喊:「安遜候造反了!」
原來燕國人心不和,氏族各自為政。
一個皇帝都沒有集權的國家,談何一統天下?
我準備趁亂去赴死:「死在這裡也算完成使臣任務了吧!」
卻被小弟甲拉住了:「這死因也不夠充分啊,萬一他們抵賴是賊子殺的呢,我們還是先跑吧!」
於是我隻能帶著小弟們殺出重圍。
臨走前還順了幾把鳥銃和一張鳥銃設計圖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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