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任勞任怨,為丈夫、兒子操碎了心,到頭來卻慘死街頭。
為了阻止兒子誤入歧途,我不讓他和混混小妹來往,他卻認為我不願他幸福,與我反目成仇。
為了支持鄭志平的事業,我傾盡所有,卻眼睜睜看著他和別的女人旖旎。
他們親手將我推下高樓,組建了幸福美滿的家庭。
我死後,他們母慈子孝,夫妻和睦,美滿一生。
重來一次,我不會再重蹈覆轍。
鄭志平,你欠我的,我會一點一點收回來。
1
「媽,雞蛋面怎麼還沒好?」
兒子不耐煩的聲音由遠及近,傳到我的耳朵裡。
我搖了搖發脹的腦袋,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紙糊的天花板,早已發黃。
再看日歷,赫然寫著。
1999 年 9 月 20 日。
我知道,我重生了。
我走出門去,就看見兒子坐在餐桌旁幽怨地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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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鄭志平慵懶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邊看報紙邊抽煙。
「老媽,你今天怎麼這麼慢啊,想餓死你兒子呀?」
看到這幅與我極為相似的眉眼,我想起了上輩子的事。
兒子因為我不同意他和小混混在一起,設計把我推下水。
以至於我落下了病根,每逢雨天就會發作。
身子越來越虛弱,直到再也沒法動彈。
我冷笑一聲。
「想吃自己做啊,多大的人了,是沒長手嗎?」
鄭志平聞聲,放下報紙,不滿地看著我。
「方芝芝,你怎麼跟我兒子說話的?自己不按時做飯還有理?」
「還有你,我是你家請來的保姆嗎?我要給你爺倆做飯,想得真美。
「自己想做飯自己就吃,不想做飯齊齊餓死算了。」
「你,你……」
鄭志平指著我,臉色難看,又礙於儒雅的老師人設,對我說不出過分的話。
「對了,開電腦公司的想法,我不同意你開,早點把屬於我的錢還給我。」
說完,我不顧二人的臉色,摔門而出。
2
我出了門,就趕緊往廠裡趕去。
1999 年 9 月 20 日,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日子。
我是玻璃廠的車間主任,帶著小組幹出不少豐功偉績。
領導器重我,願意把去省城交流學習的名額留給我。
而我卻主動放棄名額,甚至辭去主任的位置,回歸家庭。
領導見我無此意,可惜地搖了搖頭,把機會留給了別人。
鄭志平說,創業會很忙,需要溫柔賢惠的妻子來照顧家庭。
他說,兒子越來越大了,需要家長的陪伴。
話裡話外都是讓我辭職的想法。
我當時淪陷於鄭志平的溫柔鄉,二話不說聽了他的話,為爺倆洗手作羹湯。
甚至把我媽死前存給我妹妹的嫁妝取出來,給鄭志平補貼公司用度。
我陪他走過低谷,陪他歷經險阻。
我原以為,他是愛我的。
誰承想,直到公司運營越來越穩定,他把初戀,接到了身邊。
梁語蓉想要什麼,鄭志平就給她買。
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摘下來送給她。
公司的職員都以為他倆才是頂頂登對的夫妻。
我在家裡,跟他多次提過這件事。
鄭志平卻說把梁語蓉當成妹妹,年少虧欠她很多,如今有了錢才好好彌補。
直到越來越肆無忌憚,直到我親眼看到他們糾纏在一起……
我衝過去,狠狠打著一絲不掛的二人。
我為鄭志平付出了一切,到頭來卻一無所有。
我扶他上青雲志,他卻棄我如糟粕。
糾纏中,我不知被誰推了一把。
失足,從二十一樓的陽臺落下。
眼睛在人間停留的最後一幕。
是鄭志平溫柔地安慰著懷裡惶恐的梁語蓉。
……
和煦的陽光落下,走在路上的我卻感到寒冷刺骨。
再來一世,我絕不可能如了他們的願。
3
到了廠裡,工人們都熱情地跟我打著招呼,我也一一回應。
剛做到工位,就被通知去辦公室一趟。
我敲門走了進去,看見領導坐在主位的沙發上。
「小芝啊,去省城裡跟別的廠學習的名額我給你爭取下來了,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啊。」
「不行!憑什麼讓她去?」
我還沒來得及應下,就被一聲帶著憤怒的聲音打斷。
我朝聲源看去,才注意到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是梁勇,梁語蓉的弟弟,也是另一個車間的副主任。
此刻,他滿臉不甘,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不善。
「我明明這麼努力,為什麼還是選擇一個有老公、有家庭的女人去學習?」
領導客氣地跟他解釋。
「小勇啊,芝芝同志的能力確實比你更強,她很適合去這次交流。
「不過,她去不去,要看她自己的意願。畢竟,要足足辛苦半年,還得不到工資。對於有家庭的婦女同志來說,確實有點難以選擇。」
語畢,二人齊齊看向我。
梁勇眼裡滿是志在必得,仿佛認定我會選擇家庭,而不是一個人闖蕩。
原來這麼早,姐弟倆就開始算計我了。
我繾綣一笑。
「我去。」
梁勇如遭雷擊,開口質問我。
「你不是要陪你老公兒子嗎?你去了他們怎麼辦?」
我也不耐煩,對他隨口說。
「關你什麼事?」
此時,領導已經黑了臉,似是覺得梁勇太強人所難,過了限度。
「行了,小芝都決定要去了,你還來攪什麼渾水,趕緊回去工作。」
聽到領導不滿的語氣,梁勇才悻悻地閉了嘴。
再糾纏下去,就不禮貌了。
他走後,領導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肩頭。
「我很看好你,小芝同志,那你回去好好準備準備,我們一周之後出發。」
「感謝領導栽培,定不負期望。」
4
夜色如墨,我深呼吸一口,做足了準備,回到了家裡。
剛開門,一陣撲鼻的芳香撲面而來。
鄭志平和兒子分別坐在餐桌的兩側,臉上滿是幸福。
仿佛在等著什麼人一起吃飯。
我開口嘲諷道。
「喲,鄭大公子也屈尊,沾了這油煙,你不是不屑於做飯,一天把『君子遠庖廚』掛在嘴邊嗎?」
鄭志平聽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他正開口說些什麼,就被一聲嬌滴滴的女聲打斷。
「嫂子回來了呀,快來嘗嘗我的手藝,趁熱吃。」
梁語蓉剛好端著一盤剛出鍋的菜從廚房走出來,笑著看我。
哦,原來不是等我的。
原來這麼早,他們這對金童玉女就開始暗度陳倉了。
我的兒子眼裡冒著金光,興衝衝地端過梁語蓉手中的菜放到桌子上。
「還是我語蓉姐姐對我好,又善良又好看。那個黃臉婆,連飯都不願意給我和我爸做。」
「喲,這不是語蓉妹妹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一家人呢。」
我抱臂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裡隱隱陣痛。
我為兒子鄭俊義做了十幾年的飯菜,含辛茹苦把他養育成人,他卻諂媚著隻為他做了一頓飯的女人。
多年栽培,卻不知他心中我是個對他苛刻、特意不給他做飯的黃臉婆。
也罷,這樣的兒子,不要也罷。
他喜歡梁語蓉做的飯,那就讓梁語蓉給他做飯。
他喜歡梁語蓉當他媽,那就讓梁語蓉給他當媽。
說不定,這恰恰是人家三個人的心之所向。
「姐姐說的是哪裡的話,志平哥哥和俊義說餓得慌,我才來幫忙做飯,沒想到讓姐姐誤會。」
梁語蓉一副委屈模樣,仿佛被我欺負得很慘。
鄭志平不滿地看向我。
「方芝芝!你無理取鬧也要有個限度!語蓉心善,來家裡幫忙,你怎麼可以汙蔑人家!」
「我汙蔑她?她是你倆的誰?她大晚上跑來我的家裡給我的丈夫兒子做飯!且不說今天晚上的事,她弟弟在工廠一次次針對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卻幫著外人跟我說話。
「鄭志平,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為你們兩個付出這麼多,把賺到的錢一分不剩全給家裡,你卻覺得我無理取鬧。好,好得很。」
我哽咽著,把兩世的冤屈都吐露出來。
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我慌忙擦著臉上的淚水,想要掩蓋這不堪。
鄭志平看我這樣,張了張嘴,走過來想拍拍我的背。
「老婆,兒子還在呢,別這樣,我現在在創業的奮鬥期,最近資金周轉得不順利,難免會暴躁一點。
「等以後成功了,我們家就過上好日子了。我一定會讓你過上人人豔羨的豪門生活的。」
鄭志平眼裡,滿是昂揚鬥志。
我卻冷笑,拍開他想接近我的手。
鄭志平,我等你,等你創業成功,等你棄我而去,等你志得意滿抱得美人歸,還是等你把我推下高樓?
鄭志平,你說的話真是好聽。
隻是我,再也不信了。
「哦,那祝你成功,記得馬上把我媽媽留給我妹妹的嫁妝還給我,一周之內,要不法庭見。」
我理了理情緒,冷眼看著鄭志平。
這個男人,不值得我再為他付出感情。
一旁的梁語蓉像是坐不住,連忙過來勸我。
「嫂子,別衝動啊,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總有一個女人支持,而且志平哥哥現在正在上升期,你現在撤資,不是要他的命嗎?」
仿佛那公司是她的一樣。
我朝她笑笑。
「你倒是什麼也知道,比我也懂得多,我這個女主人在這個家裡都比不上你分毫呢,那妹妹就當你家志平哥哥的賢內助吧,祝你們成功哦。」
我瞥了眼心思各異的三人,轉頭出了家裡。
5
走出門,選了旁邊的旅館,湊合過夜。
隔壁的嬸子夜裡送來幾盤餃子,也給我送來幾分暖意。
我朝她道謝,原來這世間,還有真情在。
接下來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天,就剩五天就要出發了,倒也沒發生什麼大事。
隻是梁勇會時不時地跑過來陰陽兩句。
無非就是說我配不上這次交流學習的機會,配不上我現在家裡的那個男人。
我都不甚在意,畢竟,我的心思不在這裡。
直到一個和煦的午後,工人們都去宿舍休息了。
我檢查完車床的情況,想走下樓散散心。
三天後,就可以學習新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