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郢在一起的第十年,
我發現他在外面養了一個女人,還有了孩子。
明明是他說相愛能抵萬難,兩個男孩子也能白頭偕老。
從校服到西裝,我們陪伴彼此十年。
但我躺在手術臺上時,他卻在幼兒園陪女兒做親子遊戲。
再睜眼,我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他單膝下跪,用草勾的戒指向我表白的時候。
1
「阿舒,跟我好吧,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看著眼前單膝下跪的少年,身上藍白色的校服短袖下擺被風吹輕輕起。
他眉眼清雋如初,笑意盈盈,聲音也是清朗溫柔。
我在心裡自嘲的笑了一聲。
【又做夢了啊,黎舒。】
即使在夢裡,我也不得不承認,我還喜歡著周郢,對他的表白依舊心動不已。
我永遠無法拒絕年少時的周郢。
我伸出手接住了他的小草戒指,一個用草編織出來的簡單戒指,我把它戴在了無名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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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周郢,那你要一輩子對我好哦。」
周郢高興的抱著我轉了一個圈,他眼裡像是有星星一樣,那麼亮。
「阿舒,我真的好喜歡你。」
「我會一直一直像現在這樣喜歡你,對你好一輩子。」
也隻有在夢裡,我才能再看到這個樣子的周郢,滿眼都是我的那個周郢。
直到周郢牽著我回到家,周阿姨笑著看向我們,「小舒,快洗洗手來吃飯了。」
周伯父坐在沙發上,低頭認真的看著手上的報紙,聽到我們的聲音,他也放下了手裡的報紙,「回來了。」
周郢把我肩上的書包一並拿了下來,往樓上的房間走去,不到兩分鍾他就下來了。
看著眼前無比真實的場景,周家的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沙發和餐桌的觸感那麼真實,就連周郢爸媽的字字句句都那麼清晰的傳入我的耳朵。
我突然明白過來,我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我和周郢在一起的那天。
這一切,不是我的夢。
2
「阿舒,你怎麼了,臉色變得這麼蒼白?」
周郢發現了我的異樣,滿臉擔心的從廚房裡走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支我最愛的伊爾雪糕。
我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人。
他是十八歲的周郢,而不是二十八歲的周郢,真真切切年輕時候的周郢。
我就說嘛,我怎麼會做這麼甜蜜的夢,我明明都死在了手術臺上。
周郢也不會來我夢裡,他早已厭煩了我。
突然心髒一陣難受,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呼吸也逐漸困難。
我忍不住蹲下身,捂住心髒,想要緩解這突如其來的怪異。
「阿舒,你怎麼了?」
周郢焦急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周阿姨和伯父也圍在我周圍。
蹲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我才慢慢站起身,大腦裡眩暈的感覺還沒消去。
「我沒事,就是突然有點低血糖。」
「叔叔阿姨,你們先吃,我回房間休息一下就好了。」
說完,我轉身向樓上的房間走去。
周郢小心翼翼的跑到我旁邊,扶著我上樓梯。
「阿舒,你剛剛可嚇死我了,臉白得跟電視裡的女鬼一樣,誰讓你不愛吃早餐,這會兒低血糖難受了吧。以後一定要吃,聽到沒?我會監督你的。」
高中時期,我就不喜歡吃早餐,早上沒有任何食欲,吃完後胃會難受一整天。
久而久之,我就經常不吃早餐。周郢勸了我很多次,但還是沒能拗過我。
「阿舒,隻要你好好的,我什麼都能聽你的。」
短短的一截路程,周郢念叨了不下十句。
走到房間後,我轉頭對周郢說,「我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好嗎?你先下去和阿姨他們吃飯,我休息好了來找你。」
周郢極為不放心,他要親自看我躺在床上,把薄被給我蓋上後,他才離開。
周郢一離開,我眼裡的淚水就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往下流,打湿了枕頭。
上天這是給我開的玩笑嗎?
這麼痛苦的人生,還要我再經歷一次。
讓我又遇到了十八歲的周郢。
3
周郢很愛我,無論是十八歲的周郢,還是二十歲的,二十五歲的周郢…
我們克服了千難萬險,終於才走到了一起,能夠光明正大的在街上牽手、擁抱,能夠在親人面前坦然承認我們是一對戀人。
人人都知道,舒延集團的周總,有一個男性戀人,那是他愛了十年的戀人。
可是我永遠無法忘記,二十八歲的周郢,他對我說的那句話。
「對不起,阿舒,我還愛著你,但是我膩了。」
「我們的生活太平淡了,就像一灘死水,我真的受不了了,這樣的日子,我可能會瘋。」
我問他,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沉默了很久,才緩慢開口,大概三年前。
女秘書姚萱出現在他身邊的時候。
姚萱年輕漂亮,生動有趣,在對接一個和幼兒園有關項目的時候,拍到了很多照片。
在一群可愛孩子間,姚萱笑得溫柔又明豔。
周郢看到幼兒園裡那群可愛小朋友的時候,他經不住誘惑,一時犯了錯。
他太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親生骨肉了。
小小的一個,可可愛愛的,讓他的心都軟化了。
可是曾經周郢親口告訴我,他最討厭小孩了。
他滿臉痛苦的看著我,「阿舒,求求你不要逼我好嗎?我真的,快要崩潰了,我不能接受沒有你的日子。」
「但是你不愛我了,對嗎?」
你們知道為什麼小說總是寫到結婚就完結嗎?
因為結婚後的生活,總是稀爛。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沒有激情的生活,總會有一方先變心,他會膩,他會厭煩。
所以我和周郢在一起的第十年,他出軌了。
他瞞著我在外面養了一個女人,他們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周子月。
那個十年前說會愛我一輩子的人,他出了軌。
那個曾經看到我低血糖犯了,都能緊張到要把我送到醫院去,恨不得囑咐我一百句話的人,
在後來我生病一個人孤單的躺在手術臺上,漸漸失去了所有生命體徵的時候,他在幼兒園裡陪女兒做親子遊戲。
那個曾經為了我,跟父母跟世俗對抗的人,他後來冷著眼問我,「你是男人,你能生嗎?我隻是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我有錯嗎?」
4
是在一個晚上,我偶然發現的,周郢的手機裡多了一個叫【月月】的朋友。
【月月】用著一個十分可愛的卡通小女孩頭像,周郢與她的聊天內容都很正常。
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對於周郢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
可周郢卻極其敷衍,他一把奪過手機。
甚至還吼了我,「你在幹什麼?誰給你的權利亂翻我的手機。」
我出於基本的好奇,禮貌的問道,「月月是誰呀,我們共同的朋友裡,我好像不認識她。」
「就是一個朋友而已。黎舒,你能不能不要一天疑神疑鬼的。」
「诶,黎舒,我發現你現在管得越來越多了,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從前你根本不會懷疑我的。」
在【月月】的朋友圈裡,有他們三個人的合照。
我一眼看到,照片裡的小女孩,和年輕時的周郢是那麼像。
忍著心裡的難受,我笑著看向周郢,「是我的錯,我不該懷疑你的,你周總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次好嗎?」
我和周郢兩人的關系就像打碎後又拼接好的鏡子,看似完好,但其中內裡早已產生一條長長的縫隙,永遠無法彌補。
半晌,周郢才整理好突然失控的情緒。
他笑著把我抱到他身上。
「我們阿舒吃醋了是不是?怪我剛剛兇了你?」
「乖,老公這就滿足你。」
說完,他就開始有所行動,不一會兒兩人就坦誠相待。
但正在興頭上時,他卻突然翻身下去,開始穿衣服。
「明天還要上班。」
「今天就到這吧,我累了。」
他想要彌補我,但對著我平坦瘦削的身子,他激不起任何欲望。
周郢穿上衣服離開了,他去了客房。
這個月裡,他在客房睡的日子,三十天中有二十八天。
我側躺著,靜靜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周郢走後,我一夜未睡。
我知道,我們的愛情,要走到盡頭了。
5
周郢身上屬於那個【月月】的痕跡越來越多。
或是白襯衫上不經意間殘留下來的口紅印,又或者是西裝扣子上纏繞著長長的烏黑頭發。
有時候周郢湊上來親我的時候,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那是小孩子身上,特有的味道。
周郢對我還是很好,好到他像是做賊心虛一般,瘋狂的彌補我。
但我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我固執的認為,隻要他還愛我就好。
他給我買很多很多名牌定制的衣服,我隨口一提的東西,第二天他就會買來。
隻是,他有時候不回家了。
他開始忙於「應酬」。
我麻痺了自己無數次,騙自己要相信周郢,畢竟曾經的周郢,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愛我。
可那個女人帶著孩子,主動找上了門。
姚萱帶著周子月,看著拘謹但實則囂張的坐在沙發上,與我面對面交談。
「林先生,小月她馬上三歲了,但到現在都沒有上戶口,你忍心讓看著她這麼小的孩子在幼兒園裡被人欺負,被人罵說她沒有爸爸嗎?」
「而且林先生,阿延他早就不喜歡你了,你這樣拖著他還有什麼用呢?」
「沒有孩子,你們的愛情又能維持多久?現在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我很想問,那我呢?
你們就忍心傷害我嗎?我隻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人,是他先許諾,要和我一輩子在一起的。
可當著周子月的面,我一句狠話都說不出來。
周子月很像她的爸爸,眉眼間,尤為相似。
她還一臉天真無邪的叫著我「林叔叔」。
我拆開桌子上的一瓶牛奶,遞給了周子月,小孩都喜歡吃這些。
房門突然打開,周郢從外面衝了進來,火急火燎的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人需要他去拯救。
周郢一把打掉我手中遞出去的牛奶,眼神憤怒得要殺了我一樣。
牛奶灑了一地,但大部分灑在了我身上。
隨後,他抱起周子月,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又看了看姚萱,最後才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