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之上

第3章

字數:4158

發佈時間:2025-02-07 17:57:24

隻是找上門的工作和商務變得更多。


沒戲時幾乎都被安排上別的工作。


就連張承嘉對我的態度也好了不少。


我知道這些資源來自宋馳,有些別扭。


跟他提起這件事,宋馳也沒往心裡去。


隻是捏捏我的脖頸:「我比你大吧?」


我?你說哪裡。


宋馳挑眉:「那就叫哥。


「不用操心那麼多,把戲拍好就成,其他工作我安排,你不是缺錢?」


宋馳看出我需要錢,卻沒問更多。


他看劇本的側臉沒露出端倪,再多說仿佛顯得我矯情。


隻能盡我所能對他好。


一般第二天上午沒有工作,宋馳都會來找我。


昏暗的燈光下,選好的電影總看不到結尾。


套間客廳的沙發使用率太高,宋馳喜歡看我流淚,再幫我吻去眼淚。


人總是會耽於唾手可得的欲望與溫柔——那是我時隔很久沒感受到過的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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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他也會幫我對戲,宋馳教人時嚴肅又很有耐心。


他確實有天賦也肯努力,僅僅是那些技巧與領悟,都夠我學習很久。


我有些挫敗:「你表演課成績一定很好。」


宋馳笑了:「我大學學的金融。」


我:「……」


更挫敗了。


他放下劇本來揉我的臉:「這麼不關注我啊?」


捧著我的臉看了一會兒,落下一個堪稱純情的吻。


我突然想問:「那你為什麼入這行?」


宋馳沒立刻回答:「你呢?」


「之前爸媽工作很忙,沒時間陪我。我小時候就自己在家看碟片,長大了就開始上網看各種電視劇電影……


「想著以後自己也能去演戲就好了。」


雖然矯情,但就是熱愛。


宋馳笑了一聲。


我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跨到他身上捂他的嘴。


腰被順勢摟住,我還是第一次在宋馳笑意漸淡的眼神裡看見近乎落寞的情緒。


他說:「因為想體驗一下不同的人生。」


第二天還有工作,那天晚上我們什麼都沒做。


綜藝節目的飛行嘉賓,宋馳非要陪我一起去。


他在保姆車等我,一坐就是一天。


半夜才散場。


我惦記他還在等著急往外走,宋馳正戴著黑色漁夫帽和口罩站在路燈下。


身形颀長,穿件黑色 T 恤,頸上搭配了一條克羅心項鏈。


松弛又挺拔,周圍花草都失了顏色。


我心間一窒,想到很多時候別人都有人等,家人也好,助理也好,可我卻總是一個人。


這是第一次在我工作完後,有人在等。


私心站在不遠處看了會兒,直到宋馳視線朝我看來。


他扯下口罩,露出一張沒有化妝卻依舊五官秾麗的臉,衝我招手。


我急忙站到人面前:「你怎麼出來了?還有口罩別摘,讓人看見——」


宋馳臉上帶了點不開心:「我有那麼見不得人?」


「沒有。」


他一拍我後頸強調:「那就少說兩句。」


話落不等上車,他就著這勁兒吻了上來。


我的手揪著他的 T 恤下擺,在一個堪稱純情的吻裡亂了方寸。


那是後來無數次在夢裡出現過的場景。


我曾在那時,第一次不合時宜地期待以後。


09


思緒抽回,姜姜在跟我同步今天《雲霄之上》的熱搜。


今天剛播到劇中兩個主角的第一次床戲。


雖然剪得隱晦,但當初該拍的卻一點不少。


宣傳公司為了熱度沒經允許偷偷放出去兩場花絮。


CP 粉嗑瘋了,當晚爆了兩條熱搜。


平時宣傳內容不會問我,這次姜姜還是來問:「熱度太高了,你要不要發微博回應一下?」


圈子裡同性伴侶,嗑嗑 CP 還好,要是被曝出是真的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大環境還沒那麼寬容。


「還有你們之前很多事都被挖出來了,他陪你工作,還在車裡等你下班等到半夜,真的假的?」


「這都查到了?」


姜姜沉默。


「工作室出一份理智追星的聲明,你一會兒轉發一下?」


我覺得有些累:「好。」


這段時間連軸轉,精力著實有點跟不上。


我轉發了工作室的聲明,發了會兒呆。


鬼使神差點開熱搜。


入目就是今晚播出的 cut 和被發出來的那兩條花絮。


第一場床戲。


是在午後,景置得很暗,屋裡有很厚的遮光簾。


我扮演的角色家庭條件困難,沒有空調,隻有一處轉起來還帶伴奏的風扇。


喘息聲是現場收音,我幾乎瞬間被帶回那個炎熱黏膩的午後。


薄被搭著,宋馳情動的狀態我太熟悉,那一刻也不例外。


好在清場了。


結束後我不知道是熱還是眩暈,有點中暑。


拍完這場下場戲要在下午。


宋馳帶我回他的房車吹空調。


冰美式和冷風一起驅散了當時的悶,在鏡頭前強裝的專業褪去,即便已經親密接觸那麼多次,我也在這安靜中品出點尷尬來。


「好熱。」宋馳說。


我咬著冰棍,嘴唇被這點涼意冰得殷紅。


「是啊,好熱。」


宋馳的視線愈發灼熱。


他重復:「我說我,好熱。」


我意識到什麼,馬上拒絕:「你……不行……這是在車裡。」


「對啊,車裡,」宋馳俯身過來,笑得有點壞,「我還沒試過。」


沒吃完的冰棍都化成唇齒間的糖水。


車外沒有一個人,黑色的防窺膜將窗外強勁的日光削弱。


狹小的空間使我們更加密不可分,人在深擁時往往產生被愛的錯覺。


我之所以會記得這麼清楚。


是因為那天是我 26 歲生日,也是我爸出獄的第一個月。


10


及時交付的賠償金和認罪態度影響量刑,我爸沒關多久。


那晚,我接到了我爸的電話。


原以為是姍姍來遲的生日祝福,卻不承想是噩耗。


「爸去體檢了,霄,是甲狀腺癌。」


手心霎時冰涼,我下意識站起身:「我回家——」


「不用回來,你忙你的。醫生說這癌症不嚴重,做完手術好好養著就沒事,現在不用談癌色變,」我爸聲音粗噶,在那邊安撫,「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王姨吧?她陪我呢,你就好好工作……就是看病得要錢。」


他聲音有些緊張。


出來後不好找工作,他前幾天剛說託了人去工廠做後勤。


這要一生病,怕是又要沒了收入來源。


我心放了一半,雖然自己過得緊張,卻做不到坐視不管。


「錢我打到你卡上,需要吃點什麼補點什麼不用吝嗇。」


我爸松了口氣:「對了,我跟你王姨打算領證,到時候你回來一趟。


「你王姨的孩子跟你一般大,你們認識一下,之後免不了互相幫襯……」


後來我爸說了什麼,我都記不太清了。


隻是直到掛斷電話,他都沒有祝我生日快樂。


王姨是我爸初戀,這些年過得也算不得好。


我爸出事後,她經常去看他。


現在出獄了,也一直跟在我爸身邊照顧。


那些呼嘯的恨意已經在逐漸接受現實的過程中變得模糊不清。


我至今不敢回憶跟我媽的最後一面。


他們都走了,把我留在那。


那些代價是我來承擔,我來不及弄懂為什麼,就已經全盤接受了。


成長就是在難以和解與從小到大渴望愛的慣性中掙扎,這感覺像沒晾幹就必須穿上的衣服,湿漉漉貼在身上,又冷又重。


我沒有助理,微博也沒多少人關注。


這將是個平平無奇的夜晚。


制片人來找我吃宵夜時,我還在溫劇本。


「不去了吧,怕明天水腫。」


「宋老師也在,就等你了,」制片人說,「快來哦。」


「欸——」


我嘆口氣,想到宋馳說晚上說的有事。


原來是跟劇組的人吃宵夜。


到底還是床上滾一遭的關系,他沒有得空就來陪我的義務。


我總是在擁抱時感覺被愛,又在結束後變得清醒。


接完我爸那通電話,自己待著確實難受,我便換了件衣服去了制片人說的包間。


包間門開著,裡面卻沒開燈。


我看著她發來的包間名,疑心自己走錯了。


電話剛撥通,鈴聲就從黑暗中傳來。


就在那瞬間。


彩燈驟然亮起,彩帶禮槍聲音「嘭」地擊中耳膜。


我在錯愕中忘記反應,隻看面前一張張帶著笑的熟悉面孔。


中間站著的是宋馳,他還捧著蛋糕,耳垂戴著的是我當初送他的耳釘。


耳鳴與劇烈的心跳聲過去後,我被簇擁著。


聽見了一聲又一聲的「生日快樂」。


導演笑說我演技不錯,以後一定有更好的發展。


制片人說之後有項目還找我,希望我事事如意。


宋馳隻說生日快樂,在眾人起哄聲中悄悄捏住我的手腕,聲音半開玩笑:「別的話私下說。」


他沒食言,晚上來我房間,拽著我的手腕往上扣了個物件。


我抬手看,是塊江詩丹頓的表。


價格高得要頂我一部戲的片酬。


我嚇一跳,緊接著就要摘:「我不——」


宋馳攔住,順手把我拽進懷裡。


「生日禮物。」


我手頓了下,鼻尖霎時酸了。


這夜的心情像在坐過山車。


宋馳察覺不對,低頭要看。


我不肯,臉埋在他胸口。


他沒用力拽,失笑:「哭什麼,陪你過個生日就想哭?」


我聲音很悶:「沒人記得我的生日了。」


他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抬頭看他,他也在看我。


那雙眼裡隻有我。


我踮腳吻了上去。


在日夜的糾纏中,宋馳不會發現,那是我第一次主動吻他。


空調的制冷速度沒房間裡變熱的速度快。


第二天還有工作。


一次結束,宋馳就抱我去洗澡。


手表被我小心翼翼收在一邊。


浴室水汽氤氲間,我突然想跟他說我的事,但是話到嘴邊還是沒勇氣說出口。


他於我而言就是天邊的月亮。


父親的事解決了。


他治病的錢我能負擔。


曾經我以為,自我父親犯錯那天起,我就注定不會走得順暢。


可有些感情總是莫名其妙給人力量。


即便懸在頭頂的達爾摩斯之劍隨時可能落下,我卻好像也有了能夠面對的勇氣。


那瞬間我忘了我曾經想過認命。


我想跟命運抗爭。


11


其實當初隻要晚點去,我就聽不到那些。


我到現在經常想,如果我晚一分鍾去會怎麼樣。


配角紛紛殺青,制片人準備好了殺青花束。


他們捧著花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合影。


我站在一邊,秋風已經從暑氣中撕開一道裂口。


夏天過去了。


被風吹得下意識瑟縮的那刻,身上被披上一件襯衣。


「殺青以後我們還聯系嗎?」


宋馳偏頭:「什麼?」


我抿唇,這人又沒聽見。


誰知宋馳從我的表情裡猜到我想說的話:「怎麼問這種問題?你不喜歡我?」


「我沒——」


他眼神很深,裡面洶湧著佔有欲:「那就乖乖跟著我。


「我常住公寓的地址你知道,密碼你也知道。你如果不介意,跟我一起住也可以。咱們這行聚少離多,總之我是求之不得。」


我嘴唇微張。


宋馳眸光一閃,趁著眾人不注意,跟我十指相扣。


是宋馳先殺青,第二天我殺青。


他說有事處理,約我等晚上一切結束再見。


他媽媽找上我的時候,我剛換好衣服,要去殺青宴。


司機攔住我,賓利的車窗被搖下,裡面婦人裝扮精致。


我從那極度相似的眉眼中辨認出她的身份。


「我是宋馳的母親,」她看我,「耽誤你十分鍾時間,我們聊聊。」


她就近找了家咖啡館。


這邊沒什麼好地方,隨從的司機將桌椅擦了又擦。


打量的視線在我身上滾了兩圈,直入主題:「你覺得你跟宋馳,合適嗎?


「宋家往上數有近百年的積累,我想你也聽說過,宋馳是我小兒子,他從小不在我身邊長大,什麼都隨心隨性,年輕的時候玩心重,但這不證明他可以一直這麼任性下去。」


她抿口咖啡,蹙眉看了眼手裡的杯子。


「且不說你的出身和家庭情況,他不可能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你們年輕人覺得傳宗接代迂腐,可這就是他的責任,他有家裡安排的訂婚對象,一定比你更適合他。


「拋去一切不談,沒有一個母親可以接受這樣的境況不是嗎?」


她說到這,停頓一下,才抬頭望著我的眼睛。


「況且你也不能肯定,你母親的死,跟你的性取向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驚愕,幾乎下意識攥緊了拳。


她查我了。


這些天的綺念在此刻戛然而止,我幾乎瞬間被拉回我媽走的那一天。


那是我至今都不敢想起的回憶。


「非要喜歡男人嗎?」


我媽拽住我的手腕,像拽住最後的希望。


隻是我當時沒察覺。


我爸出事後,這個問題仿佛成了支撐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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