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找上門的工作和商務變得更多。
沒戲時幾乎都被安排上別的工作。
就連張承嘉對我的態度也好了不少。
我知道這些資源來自宋馳,有些別扭。
跟他提起這件事,宋馳也沒往心裡去。
隻是捏捏我的脖頸:「我比你大吧?」
我?你說哪裡。
宋馳挑眉:「那就叫哥。
「不用操心那麼多,把戲拍好就成,其他工作我安排,你不是缺錢?」
宋馳看出我需要錢,卻沒問更多。
他看劇本的側臉沒露出端倪,再多說仿佛顯得我矯情。
隻能盡我所能對他好。
一般第二天上午沒有工作,宋馳都會來找我。
昏暗的燈光下,選好的電影總看不到結尾。
套間客廳的沙發使用率太高,宋馳喜歡看我流淚,再幫我吻去眼淚。
人總是會耽於唾手可得的欲望與溫柔——那是我時隔很久沒感受到過的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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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他也會幫我對戲,宋馳教人時嚴肅又很有耐心。
他確實有天賦也肯努力,僅僅是那些技巧與領悟,都夠我學習很久。
我有些挫敗:「你表演課成績一定很好。」
宋馳笑了:「我大學學的金融。」
我:「……」
更挫敗了。
他放下劇本來揉我的臉:「這麼不關注我啊?」
捧著我的臉看了一會兒,落下一個堪稱純情的吻。
我突然想問:「那你為什麼入這行?」
宋馳沒立刻回答:「你呢?」
「之前爸媽工作很忙,沒時間陪我。我小時候就自己在家看碟片,長大了就開始上網看各種電視劇電影……
「想著以後自己也能去演戲就好了。」
雖然矯情,但就是熱愛。
宋馳笑了一聲。
我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跨到他身上捂他的嘴。
腰被順勢摟住,我還是第一次在宋馳笑意漸淡的眼神裡看見近乎落寞的情緒。
他說:「因為想體驗一下不同的人生。」
第二天還有工作,那天晚上我們什麼都沒做。
綜藝節目的飛行嘉賓,宋馳非要陪我一起去。
他在保姆車等我,一坐就是一天。
半夜才散場。
我惦記他還在等著急往外走,宋馳正戴著黑色漁夫帽和口罩站在路燈下。
身形颀長,穿件黑色 T 恤,頸上搭配了一條克羅心項鏈。
松弛又挺拔,周圍花草都失了顏色。
我心間一窒,想到很多時候別人都有人等,家人也好,助理也好,可我卻總是一個人。
這是第一次在我工作完後,有人在等。
私心站在不遠處看了會兒,直到宋馳視線朝我看來。
他扯下口罩,露出一張沒有化妝卻依舊五官秾麗的臉,衝我招手。
我急忙站到人面前:「你怎麼出來了?還有口罩別摘,讓人看見——」
宋馳臉上帶了點不開心:「我有那麼見不得人?」
「沒有。」
他一拍我後頸強調:「那就少說兩句。」
話落不等上車,他就著這勁兒吻了上來。
我的手揪著他的 T 恤下擺,在一個堪稱純情的吻裡亂了方寸。
那是後來無數次在夢裡出現過的場景。
我曾在那時,第一次不合時宜地期待以後。
09
思緒抽回,姜姜在跟我同步今天《雲霄之上》的熱搜。
今天剛播到劇中兩個主角的第一次床戲。
雖然剪得隱晦,但當初該拍的卻一點不少。
宣傳公司為了熱度沒經允許偷偷放出去兩場花絮。
CP 粉嗑瘋了,當晚爆了兩條熱搜。
平時宣傳內容不會問我,這次姜姜還是來問:「熱度太高了,你要不要發微博回應一下?」
圈子裡同性伴侶,嗑嗑 CP 還好,要是被曝出是真的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大環境還沒那麼寬容。
「還有你們之前很多事都被挖出來了,他陪你工作,還在車裡等你下班等到半夜,真的假的?」
「這都查到了?」
姜姜沉默。
「工作室出一份理智追星的聲明,你一會兒轉發一下?」
我覺得有些累:「好。」
這段時間連軸轉,精力著實有點跟不上。
我轉發了工作室的聲明,發了會兒呆。
鬼使神差點開熱搜。
入目就是今晚播出的 cut 和被發出來的那兩條花絮。
第一場床戲。
是在午後,景置得很暗,屋裡有很厚的遮光簾。
我扮演的角色家庭條件困難,沒有空調,隻有一處轉起來還帶伴奏的風扇。
喘息聲是現場收音,我幾乎瞬間被帶回那個炎熱黏膩的午後。
薄被搭著,宋馳情動的狀態我太熟悉,那一刻也不例外。
好在清場了。
結束後我不知道是熱還是眩暈,有點中暑。
拍完這場下場戲要在下午。
宋馳帶我回他的房車吹空調。
冰美式和冷風一起驅散了當時的悶,在鏡頭前強裝的專業褪去,即便已經親密接觸那麼多次,我也在這安靜中品出點尷尬來。
「好熱。」宋馳說。
我咬著冰棍,嘴唇被這點涼意冰得殷紅。
「是啊,好熱。」
宋馳的視線愈發灼熱。
他重復:「我說我,好熱。」
我意識到什麼,馬上拒絕:「你……不行……這是在車裡。」
「對啊,車裡,」宋馳俯身過來,笑得有點壞,「我還沒試過。」
沒吃完的冰棍都化成唇齒間的糖水。
車外沒有一個人,黑色的防窺膜將窗外強勁的日光削弱。
狹小的空間使我們更加密不可分,人在深擁時往往產生被愛的錯覺。
我之所以會記得這麼清楚。
是因為那天是我 26 歲生日,也是我爸出獄的第一個月。
10
及時交付的賠償金和認罪態度影響量刑,我爸沒關多久。
那晚,我接到了我爸的電話。
原以為是姍姍來遲的生日祝福,卻不承想是噩耗。
「爸去體檢了,霄,是甲狀腺癌。」
手心霎時冰涼,我下意識站起身:「我回家——」
「不用回來,你忙你的。醫生說這癌症不嚴重,做完手術好好養著就沒事,現在不用談癌色變,」我爸聲音粗噶,在那邊安撫,「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王姨吧?她陪我呢,你就好好工作……就是看病得要錢。」
他聲音有些緊張。
出來後不好找工作,他前幾天剛說託了人去工廠做後勤。
這要一生病,怕是又要沒了收入來源。
我心放了一半,雖然自己過得緊張,卻做不到坐視不管。
「錢我打到你卡上,需要吃點什麼補點什麼不用吝嗇。」
我爸松了口氣:「對了,我跟你王姨打算領證,到時候你回來一趟。
「你王姨的孩子跟你一般大,你們認識一下,之後免不了互相幫襯……」
後來我爸說了什麼,我都記不太清了。
隻是直到掛斷電話,他都沒有祝我生日快樂。
王姨是我爸初戀,這些年過得也算不得好。
我爸出事後,她經常去看他。
現在出獄了,也一直跟在我爸身邊照顧。
那些呼嘯的恨意已經在逐漸接受現實的過程中變得模糊不清。
我至今不敢回憶跟我媽的最後一面。
他們都走了,把我留在那。
那些代價是我來承擔,我來不及弄懂為什麼,就已經全盤接受了。
成長就是在難以和解與從小到大渴望愛的慣性中掙扎,這感覺像沒晾幹就必須穿上的衣服,湿漉漉貼在身上,又冷又重。
我沒有助理,微博也沒多少人關注。
這將是個平平無奇的夜晚。
制片人來找我吃宵夜時,我還在溫劇本。
「不去了吧,怕明天水腫。」
「宋老師也在,就等你了,」制片人說,「快來哦。」
「欸——」
我嘆口氣,想到宋馳說晚上說的有事。
原來是跟劇組的人吃宵夜。
到底還是床上滾一遭的關系,他沒有得空就來陪我的義務。
我總是在擁抱時感覺被愛,又在結束後變得清醒。
接完我爸那通電話,自己待著確實難受,我便換了件衣服去了制片人說的包間。
包間門開著,裡面卻沒開燈。
我看著她發來的包間名,疑心自己走錯了。
電話剛撥通,鈴聲就從黑暗中傳來。
就在那瞬間。
彩燈驟然亮起,彩帶禮槍聲音「嘭」地擊中耳膜。
我在錯愕中忘記反應,隻看面前一張張帶著笑的熟悉面孔。
中間站著的是宋馳,他還捧著蛋糕,耳垂戴著的是我當初送他的耳釘。
耳鳴與劇烈的心跳聲過去後,我被簇擁著。
聽見了一聲又一聲的「生日快樂」。
導演笑說我演技不錯,以後一定有更好的發展。
制片人說之後有項目還找我,希望我事事如意。
宋馳隻說生日快樂,在眾人起哄聲中悄悄捏住我的手腕,聲音半開玩笑:「別的話私下說。」
他沒食言,晚上來我房間,拽著我的手腕往上扣了個物件。
我抬手看,是塊江詩丹頓的表。
價格高得要頂我一部戲的片酬。
我嚇一跳,緊接著就要摘:「我不——」
宋馳攔住,順手把我拽進懷裡。
「生日禮物。」
我手頓了下,鼻尖霎時酸了。
這夜的心情像在坐過山車。
宋馳察覺不對,低頭要看。
我不肯,臉埋在他胸口。
他沒用力拽,失笑:「哭什麼,陪你過個生日就想哭?」
我聲音很悶:「沒人記得我的生日了。」
他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抬頭看他,他也在看我。
那雙眼裡隻有我。
我踮腳吻了上去。
在日夜的糾纏中,宋馳不會發現,那是我第一次主動吻他。
空調的制冷速度沒房間裡變熱的速度快。
第二天還有工作。
一次結束,宋馳就抱我去洗澡。
手表被我小心翼翼收在一邊。
浴室水汽氤氲間,我突然想跟他說我的事,但是話到嘴邊還是沒勇氣說出口。
他於我而言就是天邊的月亮。
父親的事解決了。
他治病的錢我能負擔。
曾經我以為,自我父親犯錯那天起,我就注定不會走得順暢。
可有些感情總是莫名其妙給人力量。
即便懸在頭頂的達爾摩斯之劍隨時可能落下,我卻好像也有了能夠面對的勇氣。
那瞬間我忘了我曾經想過認命。
我想跟命運抗爭。
11
其實當初隻要晚點去,我就聽不到那些。
我到現在經常想,如果我晚一分鍾去會怎麼樣。
配角紛紛殺青,制片人準備好了殺青花束。
他們捧著花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合影。
我站在一邊,秋風已經從暑氣中撕開一道裂口。
夏天過去了。
被風吹得下意識瑟縮的那刻,身上被披上一件襯衣。
「殺青以後我們還聯系嗎?」
宋馳偏頭:「什麼?」
我抿唇,這人又沒聽見。
誰知宋馳從我的表情裡猜到我想說的話:「怎麼問這種問題?你不喜歡我?」
「我沒——」
他眼神很深,裡面洶湧著佔有欲:「那就乖乖跟著我。
「我常住公寓的地址你知道,密碼你也知道。你如果不介意,跟我一起住也可以。咱們這行聚少離多,總之我是求之不得。」
我嘴唇微張。
宋馳眸光一閃,趁著眾人不注意,跟我十指相扣。
是宋馳先殺青,第二天我殺青。
他說有事處理,約我等晚上一切結束再見。
他媽媽找上我的時候,我剛換好衣服,要去殺青宴。
司機攔住我,賓利的車窗被搖下,裡面婦人裝扮精致。
我從那極度相似的眉眼中辨認出她的身份。
「我是宋馳的母親,」她看我,「耽誤你十分鍾時間,我們聊聊。」
她就近找了家咖啡館。
這邊沒什麼好地方,隨從的司機將桌椅擦了又擦。
打量的視線在我身上滾了兩圈,直入主題:「你覺得你跟宋馳,合適嗎?
「宋家往上數有近百年的積累,我想你也聽說過,宋馳是我小兒子,他從小不在我身邊長大,什麼都隨心隨性,年輕的時候玩心重,但這不證明他可以一直這麼任性下去。」
她抿口咖啡,蹙眉看了眼手裡的杯子。
「且不說你的出身和家庭情況,他不可能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你們年輕人覺得傳宗接代迂腐,可這就是他的責任,他有家裡安排的訂婚對象,一定比你更適合他。
「拋去一切不談,沒有一個母親可以接受這樣的境況不是嗎?」
她說到這,停頓一下,才抬頭望著我的眼睛。
「況且你也不能肯定,你母親的死,跟你的性取向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驚愕,幾乎下意識攥緊了拳。
她查我了。
這些天的綺念在此刻戛然而止,我幾乎瞬間被拉回我媽走的那一天。
那是我至今都不敢想起的回憶。
「非要喜歡男人嗎?」
我媽拽住我的手腕,像拽住最後的希望。
隻是我當時沒察覺。
我爸出事後,這個問題仿佛成了支撐她的最後一根稻草。